大學結業生小李（化名）不久前剛拿到了二審法院的終審判決，在這場與市教委、教育部的對陣中，他再次敗下陣來。
上大三時，自認為修滿了本科學分就可以提前畢業的小李，報考了一所名校的研究生并被錄取。然而，系里卻拒絕了他的提前畢業申請。眼看著錄取通知書就要廢了，小李急了，連同父母一起去找系主任。最后被學校認定滋擾老師，影響教學秩序，還挨了處分，只拿到了結業證書。
在向市教委和教育部申訴無果后，小李向西城法院提起行政訴訟，狀告市教委和教育部，要求撤銷學校的處分。最終，兩審法院都駁回了他的訴訟請求。
我國高等院校已普遍推行以學分制作為衡量學生學習量和畢業標準的一種教學管理制度。這場教育糾紛引發了學校和學生對完成學分到底能不能畢業的爭論。小李是否具備提前畢業的條件，不在行政訴訟的審理范圍，法院沒有評價。但這個處分，小李是挨定了。
提前畢業未獲批準
卻考上名校研究生
小李原本就讀于北京一所知名大學的日語專業，上了一年之后，專業成績并不理想。經過校內轉系考試，他又轉到低一級的文傳系傳播專業繼續學習。只是這樣一來，原本4年的本科學業就可能要上5年。好在學校有修滿學分提前畢業的政策，這是小李認為可以“彎道超車”的機會。
剛上大三，小李就向學校提出提前畢業的申請。他認為，學校的提前畢業方案規定本科修滿156學分，而他在傳播專業大二結束后已經掙夠了學分，達到提前畢業的條件。
不過，系里認為小李的情況并不符合規定，沒有批準他的提前畢業申請。小李沒有就此打消提前畢業的念頭，并在當年底報考了另一所名校的研究生。
2017年，本科學了日語和傳播的小李，拿到了所報考名校軟件與微電子學院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這張錄取通知書，似乎宣告了小李的一只腳已經踏進了這所名校的大門。但事實上，他的另一只腳，還被尚未完成的本科學業死死攥住。
拿著錄取通知書，小李再次申請提前畢業。2017年6月，學校學位評定委員會經過研究決定，仍然不同意其提前畢業。
小李上大學期間，他的母親患上癌癥，并經歷了多次手術。小李迫不及待地想用提前畢業和名校深造來寬慰母親。不能提前畢業，名校的錄取通知書也成了廢紙。小李這下可急了，找老師、找系里，非要提前畢業。
學生說已修滿學分
學校稱未達到標準
小李表示，他在校期間認真學習，成績優秀，還多才多藝，愛好廣泛。如果學校能夠予人玫瑰，同意他提前畢業，他不但可以順利完成本科學業，還能到名校讀研究生。既能實現報答母親的良好愿望，還能為母校增光添彩，對誰都沒有壞處。
作為高校，自然也是以培養優秀學生、為社會輸出人才為最終目標。在一般公眾的認知上，能考上名校的研究生，學習按說也差不了。學校為什么非要“卡”著小李不放？真如小李所言，是對他一個學生故意打壓嗎？
小李未獲準提前畢業的一個關鍵是文傳系對本科生提前畢業的規定：“已修課程中沒有不及格的科目，且單科成績績點分低于3.0（77分）的課程不能超過2門。”
校方表示，小李最初在該校日語系學習期間，幾門專業課都是60多分，學習困難。在轉入文傳系后，成績依舊不理想。不僅有兩門課程不及格，而且成績低于3.0的課程達到19門，成績排名全系倒數第二。
學校的原話是：“如果他可以提前畢業，那么幾乎所有學生都可以提前畢業。”
而在報考研究生這件事上，學校對小李更有微詞。學校認為，小李提前畢業申請未獲得批準，未按學校要求進入畢業程序，不符合研究生報考學歷的條件及所報考那所大學招生簡章中有關要求。而他仍然報名參加考試并簽署《考生誠信考試承諾書》，其行為有違誠信原則。
在小李看來，他用三年時間修完四年制學分還考上名校研究生確屬不易，盡管已修課程平均績點分為2.65，但他確實已經修滿了學校規定本科生要完成的156學分，符合學校對于畢業的要求。而阻撓他提前畢業的文傳系規定是系里自己做出的，既未公布也沒有在教務處備案。后來，這一規定還在2017年12月被學校廢除了。以此為依據不允許他提前畢業毫無根據。
高校學生修滿學分是否就能提前畢業呢？根據《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學生提前完成教育教學計劃規定內容，獲得畢業所要求的學分，可以申請提前畢業。”但是，這一條款還規定“學生提前畢業的條件，由學校規定。”
學校認為，小李獲得的學分與能提前畢業的學分要求并不是一個概念，他在轉入文傳系之前，在日語專業所獲得的20學分不能一并算進去。而大三大四還有好幾門必修課。所以，他實際上并未達到畢業學分的要求。
對于文傳系的規定，學校表示已反復公示并在教務處備案。2017年9月，學校又出臺了新規定，對提前畢業做出了更加明確具體的要求，“學生成績優異（GPA專業排名前5）、綜合表現突出的學生，可以縮短學習年限。”鑒于學校有了要求更加嚴格的新規定，文傳系的規定才自動終止，并非小李所言被“廢除”。
滋擾系主任挨處分
不服氣法院打官司
提前畢業被拒，小李上不成名校的研究生，但接下來的事讓他的大學生涯直接跌至谷底——學校給了他一個記過處分。因為背上了處分，他沒有獲得學位，也沒有畢業證，只領了一張結業證告別大學。
為了撤銷處分，小李向市教委和教育部提出申訴復議，都沒有獲得支持，這才引發了行政訴訟。學校給小李處分的原因是，他在學位評定委員會委員一致不同意其提前畢業后，不斷滋擾系主任。
記者從學校在訴訟中的陳述上找到一些被認定為“滋擾”的情節。比如，小李到系主任家，質問老師：“我的事什么時候辦？否則毀了我的前程”。派出所民警出警后，要求他立即停止滋擾，有事到學校解決。后來，他還給系主任發短信說：“我已經考慮好，這個事我只聽您的，能辦成，也聽您的，辦不成我就天天來找你。”
而且，小李不止來了一次，還在樓外蹲守，老師不得已出入小區都改走地下車庫。他在跟系里老師談話時說：“君子成人之美，小人反之”，“我們一家人待人都很溫柔，但是遇到惡狗就不一樣了”。
小李認為，提前畢業申請被駁，他自然要尋求救濟。作為學生，他找老師和院系領導求情，希望重新處理再正常不過，“絕對沒有任何不良表現與行為”。他可能存在一兩句讓人聽起來帶有“反抗性”的言辭，但這些語言是在重壓之下的“有理回應”。
學校認為，已經反復向小李及其家人解釋過校方的政策，甚至曾提出與那所名校聯系，爭取保留其錄取資格，延期一年入學。但小李拒絕了，執意要提前畢業。學校用“黑社會高利貸逼債似的方式”來形容小李的行為，認為他所謂的苦苦求情，是在避重就輕，隱瞞事實真相。
法院經過審理，在判決書中認定了小李滋擾的事實：小李多次到系主任家上門敲門、樓外蹲守、跟蹤尾隨，并發送短信。系主任不勝其擾，因擺脫不了糾纏，多次報警，警察曾因此數次出警。
不僅如此，小李的父親也曾去過系主任家，小李的母親還以身患多種病癥為名，臥靠在系主任家門前不斷擂門，以致110出警。
法院認定，小李的行為對系主任日常生活造成了不良影響，還直接影響系主任及學院其他教師參加相關教育教學活動，給學校教育教學秩序和聲譽均造成影響。
法院判決“處分適當”
兩審駁回訴訟請求
法院審理后認為，《教育法》《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中，均有學校有權對在校學生進行學籍管理、實施處罰或獎勵以及受教育者應當遵守法律、法規和學校管理制度的規定。此案中，市教委根據小李的申訴材料、學校提供的答復意見對相關事實進行調查核實，確認了小李為達到提前畢業的目的，對老師進行滋擾，對學校教育教學秩序造成一定影響，學校對其作出記過處分并無不當。法院認為學校對小李作出的處分決定事實清楚、依據明確、定性準確、程序正當、處分適當。市教委認為，小李的行為已經違反相關法律法規和學校管理制度，違紀事實清楚，對這一認定，法院予以支持。教育部根據相關證據，作出復議決定駁回小李的復議請求理由正當，符合法律。
法院判決中還特別提到，小李進入國內知名公立高等院校學習應珍惜機會。作為一名成年在校大學生，應當具備一定程度的是非判斷能力，同時理應對自己有更高的道德準則要求，遵紀守法，守住誠信，早日學成以回饋社會，報效祖國。學校對其處罰并無不當，法院對小李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
在此案二審判決中，法院也分析了小李處事的方式方法問題。小李上訴強調其為達到提前畢業的目的，采取向老師“求情”的方式，并未對老師構成滋擾，更沒有打擾學校教學秩序。法院認為，小李是否符合提前畢業的條件，非此案審查范圍，不予評價，但他若認為其符合提前畢業的條件，應采取正當的方式向學校提出申請。根據案卷證據材料分析，小李采取的系列行為確實對老師構成了滋擾，對學校的教學秩序構成了破壞。因此，法院對小李的上訴意見不予支持。
記者 | 孫瑩
監制 | 王祎
編輯 | 李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