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是單身狗”,程莉的兒子今年6歲了,他常這么調侃媽媽。
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家的“特別”——只有媽媽和他。
五個媽媽,四個爸爸
“我不會結婚,你也別問孩子的父親是誰?!绷昵?,已懷孕三個多月的程莉發信息給自己的老父親。
這則短信沒有得到回應。
沒收到還是咋的?程莉心里有點忐忑。隔天,她特意給老父親打了電話,電話那頭,父親的語氣卻很輕松,程莉懷疑他是不是沒看到信息。
“你自己決定就可以了?!碑敵汤蛉滩蛔柛赣H對信息內容的意見時,他平靜地回復了一句。
不過,程莉想要單身生孩子的消息傳到親戚耳中后,親戚們炸了鍋,輪番給她父母打電話,“生下來就毀了她一輩子?!?/p>
同村的鄰里們則是一種“看戲”的態度。“(村里人覺得)我左挑右挑,不答應這家不答應那家(的相親),最后誰都沒有嫁,還自己生個崽,會覺得我挺傻的、過得很苦。”程莉回憶道。
2015年,程莉29歲,常年在湖南做客棧生意。
在原本設想中,她會“不婚不育”地度過一生,直到這次意外懷孕。而那時她已與男朋友分手。
“我爸說,親戚要說(閑話),我們反而要坦坦蕩蕩的,正常請客”,程莉的家人非但沒有忌諱女兒未婚生育,還在孩子滿月時,大辦了一場滿月酒,讓同村的人都來喝滿月酒。
程莉在懷孕三四個月時,作為嘉賓上電視表達對單身生育的看法,正因這期節目,很多舊同學和同村人都知道了她要單身生孩子。
其實對于婚姻,程莉并不是挑剔,而是“沒有興趣”,她很早就向父母說明,自己并不會結婚。在意外懷孕后,程莉沒多考慮便決定要生下孩子,“反正從懷孕的時候,我就決定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p>
程莉還記得,在電視節目上,一位專家一直以個人經歷來說,“單親家庭對小孩不好。”這也是她生孩子之前,經常聽見的反對聲音——孩子缺失了父親角色,單親家庭小孩容易出問題。
“你給了他一種愛的能力,這比什么都強,他不一定要有一個父親,其實很多父親在婚姻當中也是缺席的?!背汤虿⒉徽J為,兒子會有缺失父親的感受。
她甚至覺得,兒子對于所謂的親生父母是缺少概念的,因為兒子有很多干爸干媽,別人問他的時候,他會說,“我有五個媽媽,四個爸爸?!?/p>
2015年下半年,女性生育權的討論遠不如現在,在非婚生育討論上,更多集中于非婚生子女的權益和社會撫養費。而在程莉的老家湖北,當時已經明確規定嬰兒《出生醫學證明》不得與結婚證、準生證掛鉤,非婚生子女原則上可隨母親落戶。
不過,政策的保障并不會令村里的閑言閑語消失,程莉的個人選擇在很多人眼中還是一種“另類”。
在兒子上幼兒園之前,程莉獨自帶著他到各地旅居。
出發時,兒子才兩個多月大,程莉背著他,提一個行李箱,母子倆走到哪就住哪,去過大理、西藏等地方,每個城市旅居兩三個月,后來還到了東南亞旅居,在那里孩子每天看到的是不同國家、不同膚色的人。
等這趟旅途結束時,孩子都已經兩歲多了。
回到湖南后,程莉繼續原本的客棧生意,孩子也每天在客棧見到形形色色的人,她覺得這樣的孩子,容易接受不同的事物。
31歲懷孕,國外待產
31歲的劉雯是北京人,在北京從事程序員工作,去年年中辭職后,劉雯徹底空閑了下來,也把生育的計劃提上議程。
五年前,她開始想著是否單身生育,一方面是覺得自己很難和別人長久地保持親密關系,另一方面是自己有獨自撫養孩子的能力,不管是經濟積累還是心理建設,這幾年里,她一直在看育兒類的書,包括國外針對單身生育家庭兒童心理的書。
“最開始其實有點為了自我救贖?!眲Ⅵ┱劦阶约哼x擇成為母親的起點,是她進行心理治療時的練習——把自己重新當作一個小孩,或者作為媽媽,重新模擬當時的環境。
在練習的過程中,劉雯慢慢產生了一種想法,如果自己有小孩子,那么一定不會犯她父母曾經對她所犯的錯誤,繼而她自覺有了照顧好一個小孩的心理和身體的能力。后來,她發現自己開始會關注周圍的小孩,她變得喜歡跟小孩聊天,例如,講出一些奇怪的東西時,小孩也聽得津津有味,而且小孩的反應總是善良的、不帶批判的,“我跟小孩子在一起時,感受大人世界里從未有的放松和自在?!?/p>
劉雯已經懷孕6個月,在懷孕早期,吐得特別厲害,看手機都頭暈。到孩子會動了,她的感覺更加特別,“我覺得我的身體正在被侵占,但又覺得我馬上就可以見到我的孩子,抱著她在懷里,給她唱歌,有喜悅和期待,又有痛苦混雜在一起”。
不過,劉雯要單身生育的選擇,在她大多數朋友看來都是難以理解的,她們的第一反應往往是驚訝地反問?!拔抑車还苁峭詰龠€是異性戀,他們都是至少有兩個人,才會去做生孩子這個決定?!眲Ⅵ┭a充道。
不能理解的還有劉雯的父親,她在懷孕后把計劃告訴了父親,持反對意見的父親已經幾個月沒有主動聯系她。
劉雯并不介意親友的不理解,生育計劃正在按部就班地進行中,她將會在下周日乘機到美國待產。她談到,選擇在國外生孩子,主要是覺得,孩子有了一個外國身份,回國后能進包容一些的國際學校,少受一點歧視。
最近,劉雯在重新布置房子,把它改造成合適孩子居住,她還常常在想,要買好看的小裙子,給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劉雯打算帶孩子到上幼兒園的年紀后,再重新找工作,她計算過,在經濟上沒問題。
“自主權比較強的單身媽媽,她們不會對自己身份有恥辱感,還會非常驕傲,孩子可以隨她姓,而且她們對自己孩子的性格和心理建設是有信心的。”華東師范大學社會學碩士高曉君對風洞說。
高曉君曾經針對單身媽媽群體進行田野調查,期間接觸到上百名單身媽媽,其中有做見面訪談的有30名左右,“當遇到主流文化沖突的時候,單身媽媽也會有自己的辦法,”她舉例說,有一名受訪者在孩子上幼兒園時,給老師送了一本名叫《超級大家庭》的繪本,里面講的是各式各樣的家庭,沒有所謂的正常與不正常。
高曉君介紹,自主選擇單身生育的女性大多數是高收入、高學歷人群,在一線城市工作的女性,其中一個特點是,她們年齡在30歲左右,在婚戀市場上沒有遇到合適對象,所以就想著自己生小孩。
這其中一部分女性是通過輔助生殖技術懷孕的,另外也有一部分是意外懷孕后,自己也很有自主權,最后決定把小孩生下來。
不過,多數單身媽媽都要在生育后同時兼顧工作。
在高曉君調研到的單身媽媽中,有三分之二的媽媽需要父母來幫忙帶孩子,因為一個人是難以同時完成工作和養育這兩件事,而對于單身媽媽來說,家庭隔代照料的幫助,為她們抵擋了市場不確定性的風險。
|《各種各樣的家——超級家庭大書》,文:〔英〕瑪麗·霍夫曼 / 圖:〔英〕羅絲·阿斯奎思,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5版
未婚先育,擋不住的趨勢
“如果當你完全卸下這種(家庭完整性)包袱,一個人養也完全足夠,你可以養得更加快樂,擁有的自主權和決定權更多。”魏婷婷說。
魏婷婷,今年27歲,工作兩年多時,了解到單身生育。
最初,她看到一個論壇活動,有幾個單身養孩子的母嬰博主分享自己的經歷,她便關注了這些博主,也從她們日常分享里了解到單身媽媽的生活。
看過這些單身生育的案例后,魏婷婷開始思考,人們一直強調的家庭完整性——不能缺少爸爸,會不會其實是一個悖論,因為很多家庭本身也是“喪偶式育兒”,而這些單身媽媽呈現出來的狀態,顯然比前者要更好。
在生活中,魏婷婷也認識到兩個單身生育的女性,她們平時都不避諱自己單身媽媽的身份,而且生活也過得很積極,到了孩子10歲左右,這兩位單身媽媽還結識了新伴侶,并且結婚了。
對于魏婷婷來說,接觸到單身生育的女性后,她是了解到一種有別于傳統的生育形式的可能性。
此外,魏婷婷覺得婚姻的不確定性是很大的,而且要和另一半長期保持緊密的精神聯系也是很難的,“我未來會想要一個孩子,不管結不結婚,即使結婚,我也沒有那種會天長地久的想法”。
“我覺得婚姻不是我的必選項,但會希望有一個小孩,既然老天給予我生育的功能,我還是很希望會有一個小孩?!蹦壳霸诒本┮患一ヂ摼W公司工作的陳玲,也認為婚姻與生育是可以完全不掛鉤的兩件事。
陳玲感受到,身邊的同齡人對婚戀會有所焦慮,擔心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她則不希望把人生的“籌碼”壓在婚姻上。
數據顯示,人們關于性、婚姻和生育的觀念,正在改變。
《人口學刊》在2020年刊出的一篇《1957年以來出生女性群體的 婚孕新趨勢 ——以未婚懷孕為中心的分析》中指出,根據原國家衛計委“2017年全國生育狀況抽樣調查”數據,在調查超過24萬名在1957-2002年間出生的女性中,有兩成15-60歲女性曾發生未婚懷孕,其中有32.24%的未婚懷孕轉化成了未婚生育,在這一部分未婚懷孕中,在孩子1歲以前走入婚姻的占了三成。
該分析認為,由數據可見,中國女性“性-婚姻”關系的進一步分離已經成為一種顯著的趨勢,但“婚姻-生育”之間關聯并未被打破,與經合組織國家相比,中國的未婚生育比例都處于十分低的水平。
高曉君在對單身媽媽進行的田野調查中發現,單身生育的女性并不是完全主動地拋棄婚姻,而是感覺到婚姻的風險,包括財產不一定會傾向于女性、兩性關系不一定能平等和相互尊重。同時在傳統婚姻里,女性要承擔的身份義務不僅是母親,還有妻子和兒媳,那么有的女性會想放棄后兩個身份的義務,但還是非常接受母親的身份,于是便選擇單身生育。
“(單身媽媽)她們把生育看作是自我成長和自我實現的一部分。而且她們也認為,在當下社會,婚姻的連接度不如和父母、小孩連接度高?!备邥跃f。
人工助孕,太多限制
南京師范大學的一篇法學碩士生論文《我國單身女性生育權研究》介紹到,女性單身生育的情況,大致可分為三種:一是沒有伴侶亦暫無結婚打算,出于個人意愿主動希望在單身時生下孩子;二是原先有伴侶,懷孕后分手;三是女性同性戀者。
李穎是一名女同性戀者,她在幾年前就決定要單身生孩子,因為她很明確自己想要一個小孩,同時不會步入異性婚姻中。今年28歲的她,計劃要在32歲前完成生育,她一直在研究可以在哪里購買精子,對比哪些機構比較可靠。
長期關注婦女權益、北京市華一律師事務所的的律師王永梅認為,目前單身女性生育面臨的一個問題是,她們無法使用人工輔助生殖技術來讓自己懷孕。很多單身女性只是想去精子庫,用人工輔助技術來生一個孩子。
其實,在鼓勵生育的背景下,今年3月下旬,北京將把輔助生殖技術納入醫保,全國多省市也準備將其納入醫保,不過依照現行規定,單身女性仍不能使用這項技術。
這一背景意味著,想要通過人工輔助生殖技術懷孕的單身女性,難以在國內公立醫院完成相關手術,而一些女性會選擇到國外進行。
李穎的計劃也是通過購買精子和試管方式懷孕,而目前面臨的最大阻礙是,無法同時兼顧工作和手術,因為她的工作不允許長時間離開所在城市,加上現有疫情,她也不想為了生孩子而影響事業。
“如果希望提高生育率,為什么不能讓想生育的女性都可以通過科學的方式去生孩子?”李穎覺得,目前鼓勵生育的政策基礎還是要有男人參與,女性才能生孩子。
有單身生育意愿的劉珺也認為,如果允許未婚女性合法使用精子庫,生育率會提高,“畢竟花時間在尋找人生合伙人的路上可能很漫長,不一定每個女性都可以在15-50歲這個期間(生理時間)遇到?!辈贿^,她也認為在實施時應該做出限制,因為撫養孩子需要投入大量精力、物力,孩子成長也需要一個負責的引導者。她覺得如果納入如資產、信用等審查,可以防止棄養等后續問題。
單身生育,權益小組
在陳玲的生育時間表上,計劃是35歲前完成凍卵,之后的五年內,生下孩子。
今年26歲的陳玲在北京互聯網公司工作,她有計劃要單身生孩子,但并不想因生育影響職業發展,相應地她決定把生育計劃后延,因此需要先完成凍卵。
凍卵也屬于一項輔助生育的醫療技術,有女性會選擇在卵子功能好的年齡段進行凍卵,待有生育需要時再取出。當前國內并沒有醫療機構能為女性提供凍卵,陳玲打算到澳大利亞做凍卵手術,這預計要花費十萬元。
不管是凍卵還是單身生育,都是一件高門檻的事情,要求女性有足夠的經濟基礎,還能抵住社會文化的偏見。
陳玲加入了一些關注單身生育、凍卵的群組,發現群友有很明顯的共性——生活在一二線城市,受過良好教育,她認為這種共性正是因為門檻高,資源更少的女性則難以選擇這個路徑。
“單身&非婚權益小組”是一個由關注單身者和非婚關系者權益的小組,平時會組織一些相關的線上活動。
該小組的幾名成員向風洞介紹,非婚生育在國內現實環境里一直是受歧視的,最早時申報戶口也很困難,現在戶口問題解決了,但是生育保險等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單身者和非婚關系者(尤其是其中女性)的權益常被忽略。
她們梳理了這十年來100個官方關注的性別平等及女性的新聞事件,只有兩條涉及到單身非婚女性權益?!皢紊矸腔榕詸嘁媸軗p的事件每天都在發生,這種'不被看到’本身就是對于權益的侵害和反對?!币幻〗M成員強調道。
其中一名小組成員“飯飯”則指出,目前社會文化越來越能接納有錢、有資源的女性單身生育,但是對于貧窮階層的女性,不要說單身生育,即使是在婚姻內的生育,也會有“窮人沒有資格生育”的聲音出現。
她認為,雖然社會上贊同“單身生育”的聲音越來越大,但是默認生了要靠自己養,如果單身生了孩子以后,沒有足夠的資源養育,需要得到國家資源的扶持和幫助,可能很多人就不支持了。
在高曉君研究單身媽媽的論文標題上,她在“女人當家”后面打了一個問號,她覺得這些單身媽媽看上去確實是自己當家了,但是她們是否真的在結構上獲得制度的保障和支持,卻還是存疑的----比如健康照顧、住房、教育、薪酬等等,這需要整個社會有保障生育的安全網絡。
高曉君認為,要實現真正的“女人當家”,至少有三點是要做到的,一是制度上保障非婚女性和婚姻女性的生育保障是同等的;二是想辦法減輕個體撫育孩子的壓力,還有女性參與工作時出現的矛盾,因為生育不僅是個人的責任,也是社會需要;三是輔助性生殖技術應該一視同仁,開放給非婚女性。
在當前的職場環境中,對于一個職業女性來說,生育本身已經會對職業發展造成影響,而單身生育的成本則更大。
未婚生育,不符合國家政策?
王珊原本在北京從事金融工作,月收入在3萬元左右,2016年年底,40歲的王珊在未婚狀態下生下孩子。她和前男友分手后,才知道自己懷孕,便決定生下孩子獨自撫養。在她看來,把孩子生下來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卻沒想到,僅僅因為未婚生育的身份,她被迫進行“沒完沒了”的維權。
公司先是以她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為由,拒絕支付產假期間的工資,也不為其申請生育保險待遇,使得她在四個多月的產假期間均無收入。
2017年4月,王珊產假結束后繼續工作,不久后,公司因業務調整,計劃與仍在哺乳期的王珊終止合同,其后公司與王珊的關系進一步惡化,最后王珊在7月被開除。
而王珊則提起勞動仲裁,其中一項訴求是要求公司支付超過十萬元的產假期間工資。
然而,勞動仲裁并沒有支持王珊的產假工資訴求,她在法院起訴后,這起案件經過一審、二審,針對公司是否該支付王珊產假工資的爭議,法院判決都認定王珊“未婚生育不符合我國國家政策”,不支持她的訴求,而她的再審申請也在去年年底遭到駁回。
2017年至今,王珊不僅沒有拿到產假期間的工資,還因與公司的勞動關系不清楚,難以找到新工作。
最初以為兩年內一定能結束的維權,如今已經持續到第五年,而王珊與公司之間還產生了新的訴訟官司。
這期間,王珊很多時候要靠家人的借款生活,她和女兒的日常開銷已經壓縮到每月2000元內,但她早年在北京購置的房產每月要還15000元房貸,如果再無收入,她就需要把房子賣掉。
今年2月,王珊委托律師申請檢察院抗訴,她反復強調,自己已經不是要追求一個勝訴,只是想要一個明確的結論——單身女性有沒有要求生育保障的權利。在她看來,判決書上寫著的“未婚生育,不符合國家政策”是一句籠統的話,她并不知道判決是基于具體哪一個政策、哪一項條文。
回顧這段經歷,王珊的感受只有“憤怒”兩個字,“我已經40歲了,想要一個自己的小baby都不可以嗎?”
長期關注女性權益的律師王永梅向風洞介紹說,“在《社會保險法》還有《女職工保護條例》當中,實際上沒有將所謂的計劃生育,作為單身女性享受或者不享受生育保險的條件,另外在《婦女權益保障法》的修訂草案當中,也沒有加入婚生與非婚生的概念,而且強調女職工在'三期’期間不能夠降低待遇。”
國浩律師(深圳)事務所、武漢大學勞動與社會保障法研究中心成員萇雅潔曾經就現有判決文書進行研究,在非婚生育女職工能否享受生育保險待遇這一問題上,各地法院存在裁判處理結果不一致甚至完全相反的情況。
造成這一現狀的原因,主要是在早期比較嚴格的生育政策的影響下一些地方性法規在這一問題上增設了限制。
此外,生育保險制度的功能設定主要是分散女職工在生育時面臨的風險,從物質上為生育女職工以及新生兒進行保障。用人單位在繳費時,沒有區分職工是已婚還是未婚,可以理解在享受待遇的時候也不應去做這個區分?!吧kU待遇應該不考慮女職工是否已婚,都能同等享受?!比O雅潔強調。
近年來,全國出現過幾起單身女性生育后,無法正常享受生育保險待遇的訴訟案件,例如,2017年,上海市一名單身媽媽在無法申領生育金后,起訴了多家行政機關,但最終敗訴;2021年,深圳市一名單身媽媽因無法申請生育保險待遇,而起訴當地衛健委,該案仍未有判決結果。
在法律上,一方面生育權的相關法律規定并沒有區分女性是否已婚,但另一方面單身女性的生育權也缺乏明確的保障條文。
“對女職工而言,生育是一種勞動風險,”萇雅潔認為,女職工在生育期間,暫時喪失勞動能力和勞動機會,需要社會保險的保障,讓她們在暫時減少經濟來源期間能夠保障生存,以及撫養子女的權利。
為女性職工提供這種保障,也是社會保險制度中生育保險設置的出發點。然而,在非婚狀態下生育的單身媽媽們,卻不一定能申請到這一保障。
高曉君在研究過程中注意到,政策保障和職場環境固然會影響女性是否選擇單身生育,但是對于生育自主性強的女性來說,“該生的還是會生。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對女性權益很關注的,肯定會以合法的手段來爭取和呼吁,但不會因此影響自己是否生育的決定?!?/p>
文中程莉、王珊、劉雯、陳玲、魏婷婷、劉珺為化名。本文系鳳凰網風洞工作室原創稿件,文中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作者丨陳小田
編輯丨陳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