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次,在觀看紀錄片之后,現場的60多位觀眾和Edrick 進行了長達1個半小時的Q&A(原定半個小時的環節,因為現場提問太過熱烈,一直進行到晚上10點多,在安保人員的提醒下才最終依依不舍地結束)。
影片結束后,我們自帶2把椅子上臺,就直接進入了Q&A環節 :)
左:沈立岑 | 三有;右:Edrick Macalaguim | HTH
《極有可能成功》紀錄片里拍攝的是約5-6年前的High Tech High。在過去的這些年里,HTH發生了哪些變化?還有哪些HTH的日常教學是沒有在紀錄片里展示的嗎?
我們很幸運可以聽Edrick在現場為我們從他作為HTH教師的第一視角和體驗來分享,讓我們有機會了解一個更真實、立體的High Tech High;也讓我們有機會更沉下來思考,除了表面看到的這些令人經驗的學生項目作品,從更核心的價值觀以及組織管理層面,High Tech High如何支持老師、學生開展更真實的深度學習(Deeper Learning)。
右:Edrick Macalaguim
Edrick Macalaguim:
- 目前在High Tech Middle (HTM)任教6-7年級的文科老師
- 2008年-2010年在HTH教師成長學院完成碩士學位
- 2012年加入HTH之前,曾在公立小學執教11年
- 在曾經執教的公立學校,帶領過基于PBL的課程革新,對體制內教師進行教學創新時面臨的挑戰感同深受
- 過去5年,作為HTH教師領導力學院的導師團隊之一,曾為全美各地的老師做過PBL教師工作坊
以下是Edrick老師在觀影會現場回答觀眾問題的實錄,特此整理出來分享給錯過現場的小伙伴們!
Q1:基于項目式學習(PBL)培養出來的學生,能否適應目前的傳統評價體系?
Edrick:
我其實在美國的傳統公立學校教了11年書,在第8年遇到了HTH,去了HTH的教師成長學院讀了2年研究生學位,之后把項目式學習(Project Based Learning,PBL)帶到了自己的課堂上。自從運用了項目式學習(PBL),我發現學生學習更加積極,更投入了,并且我的學生的考試成績是高于當時的其他平行班的。
有一個細節是,當時我希望能從6年級(初一)調去教幼兒園,以便從幼兒園開始就將項目式學習(PBL)運用到教學中,更早地為學生構建良好的學習和思考習慣。于是,我向當時的校長申請去教幼兒園,但是校長不同意;因為我教的班級成績好,學校更傾向把我留在一個需要產出成績的年級(從初中開始,學生開始有更多標準化測試)。我想用這個例子,從側面說明,基于我自己的經驗,運用項目式學習對學生提高成績是有正面幫助的。
不知道大家對影片中,大轉盤項目的指導老師Scott是否還有印象,我和他是同一年進入HTH的。在影片的最后Scott有說到相似的觀點,我不能保證項目式學習(PBL)能把所有的學科知識都囊括到,但是比起百分之百地覆蓋所有知識,更重要的是學生通過項目式學習(PBL)學到的東西能夠留存更久,而且這是一種有意義的學習,學到的知識不是孤立的,而是有生活或社會的實際意義。
另外,在HTH也并不是所有時間都在做項目,項目是一個很大的部分,但也會有系統性構建性的課程體系,也會有測驗,只是對待測驗結果的態度不同。
我們希望可以幫助學生培養成長性思維(Growth Mindset),測驗是為了幫助學生更好地了解自己現在的學習狀態,學生們通過測驗來發現自己知識掌握上的漏洞,從而有針對性地進行改進和加強。在傳統教學里,當我們說到測驗或評估,常常想到的是階段學習最后總結性考試,但在HTH,我們更關注如何利用各種形式的過程評估(包括小測驗)來為學生提供即時的反饋,幫助他們更好地了解、總結自己目前的學習情況,并制定下一步的學習計劃。
Q2:作為一名家長,如何將項目式學習(PBL)帶入日常的家庭教育?
Edrick:
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把PBL帶入家庭,一定不是讓孩子在學校上完課之后回到家再繼續上課。在這里我分享一個想法(無論在學校教育或家庭教育里,大家都可以去嘗試):給孩子試錯的機會,讓孩子在失敗中成長。
學校里,老師在看到學生們犯錯,或者說在錯誤中掙扎的時候,經常會糾結,甚至忍不住想直接把“正確答案”告訴ta。實際上,家庭里,這也是父母經常碰到的狀況。在這樣的時候,你一定要有耐心,當ta遇到問題,感到沮喪,你可以安撫ta的情緒,給ta一些適當的提示,但不要直接把正確答案給他,因為,孩子需要這樣不斷試錯和掙扎的過程來成長。
Q3:HTH對老師有什么要求?怎么培養這樣的老師?
Edrick:
首先,在選擇老師的時候,HTH會特別關注以下三點:
1. ta是否有教育熱情,愿意與孩子們一起做創造性的工作?
2. ta是否愿意為孩子們一起營造一個特別的學習經歷?
3. ta是否愿意和孩子們建立一段深度聯結的關系?
HTH如何面試老師?
HTH的老師面試會持續一整天的時間,從上午8點到下午3點。面試者會與學校不同層級的人員進行面談,其中比較特別的是,HTH會安排面試者直接給學生上一堂課,然后征詢學生的意見,我們要不要聘用這位老師。在面試的最后,還有一個群面環節,大約8名面試者會圍坐成一圈,進行閱讀和分享。過程中,面試官會觀察他們的表現,包括:是不是一個好的傾聽者,能不能跟他人進行有效的互動,未來在團隊中是不是成為一名好的協作者。
HTH如何培養老師?
首先,比教師培訓更重要的是,HTH給了老師特別大的信任和自主權。在HTH,老師被充分信任能為學生提供最好的學習內容和方式,在課程設計和實踐上都有充分的自主選擇權,包括選擇什么開展什么項目,使用什么課程資料,引入什么外部資源等等。老師被鼓勵和支持去做不同的嘗試。其次,HTH會有很嚴謹的新教師培訓,其中一個部分就是我們這三天的培訓內容(注:今年暑期,三有邀請Edrick,基于HTH教師培訓體系,為國內的老師們開設了2期,三天的PBL國際研習班)。
Q4:在HTH,是如何評價老師的教學成果呢?
Edrick:
HTH有14所分校,我所在的Chula Vista校區初中部,實際上只有15名教師。而校區校長與這15名教師的關系都非常密切。我們沒有非常書面和系統的教師評價,校區校長會經常觀察我們的上課情況,并且適當適時地給我們提出建議。例如,當注意到某一位老師經常使用講課的方式進行教學,校長就會找時間和老師一起討論是否有更好地教學方式。學校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幫助我們進行實時的反饋和調整。
Q5:在HTH,項目是由誰提出的?在高中以前,HTH也是采用PBL教學的嗎?
Edrick:
在HTH,非常重視協同設計(Collaborative Design)。因此,很多項目,教師與學生會進行協同設計,當然還有可能還會包括家長,社區工作人員等,可以說整個小生態系統里的人都會一起參與項目的協同設計。
在HTH,無論哪個年級都是在用項目式學習(PBL)進行教學。所以從小學到高中,項目式學習(PBL)都是HTH最主要的教學方式。
Q6:在HTH,如果項目學習過程中出現了不愿意參與的學生,老師會如何應對?
Edrick:
好問題,在HTH當然也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盡管和傳統講座式的教學相比,因為項目式學習更強調讓學生了解項目背后的意義,從而促使學生產生學習的自主性和內在驅動力,所以學生不參與或游離情況會相對較少,但一定也會發生,(雖然紀錄片里更多地展現了學生全情投入在項目里的狀態)。
在這里,想和大家分享的是,我發現很多時候學生出現不配合的情況,并不是因為ta對項目本身失去了興趣,更多的時候是因為在項目的過程中,遇到了一些人際關系(團隊交往)方面的問題。一般這個時候,我們會先去找出這個學生出現人際關系問題的深層原因,理解共情以后,老師可以通過及時調整課程計劃,插入一些團隊小游戲來給學生一點小提示和啟發,比如:幫助他們理解如何更好地傾聽,或是及時關注隊友的需求等等。
項目式學習(PBL),對于老師而言,不僅是設計和引導學生進行基于項目的學習,更重要的是和學生一起構建學習的氛圍:團隊協作、建立聯結、成長性思維……
Q7:HTH是從幼兒園到高中的學校,那么期間會有學生選擇離開嗎?如果有的話原因是?
Edrick:
HTH是一個公立特許學校,所以也算是在公立學校體系中的。HTH的學生是以抽簽形式錄取的,現在我們每年招收100名學生,在等待名單里候補的學生大概有一千多名。中途離開的學生也是有的,但據我所知非常少。我無法代替家長來說是什么原因。每當離開了一名學生,馬上就會有新的一名學生候補入學,大概是這樣的情況。
Q8:在PBL這種特別強調團隊協作的學習氛圍中,怎么確保孩子的個性化學習?
Edrick:
確實PBL學習最常見的呈現方式是小組式學習,但是實際上老師在設計小組式學習的過程中會考慮每個學生個性化的設計,我們稱之為每個學生的項目切入點(即為不同需求的學生提供符合更契合ta學習程度的切入點);包括,我們最后的項目呈現也會跟蹤到每個學生的個人成果。
Q9:在HTH,有沒有核心的培養目標?
Edrick:
在這里我分享一下HTH的四個核心培養目標:
第一,協作設計(Collaborative Design);
第二,給學生提供個性化(Personalization)的成長空間;
第三,給學生提供與成人/真實世界鏈接的機會(Adult/ Real World Connection),比如:11年級的學生會有外出實習一個月的機會,由學生自主選擇實習的方向;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提供給學生學習的公平性 (Equity),即無論家庭背景或其他原因,為每個學生提供平等的學習機會,讓每個人都有平等的機會參與和接收優質的學習資源。
Q10:成年人是否可能從PBL里,學習到幫助自己工作的內容?
Edrick:
PBL的核心價值觀包括協作,包括不怕失敗不斷嘗試,在成年人的世界里,這些當然也都是通用的。
Q11:有沒有哪些科技產品可以應用到PBL中去?
Edrick:
當我選擇是否在我的課堂里引入某個科技產品(無論是app或是平臺),我會首先考慮,我的學生在使用這個科技產品時,ta的角色是一個被動的消費者(Consumer) ,還是一個主動的創造者 (Creator) 。如果這款產品,可以讓我的學生更多地進入創造者(Creator)的角色,那么我會非常歡迎這樣的科技產品進入我的課堂。
引用HTH創始人Larry Rosenstock的一句話:
It's not just what you put in, it's what you let in.
Larry在介紹HTH創校經歷和核心價值觀的時候提到了這句話,當時他想告訴其他在做教育創新伙伴,當你在創建一所學校的時候,最重要的不是你往學校里投入了什么,而是有哪些東西,你會堅持排除在外?(比如:面對現實標準化測試的壓力,作為校長,你是否會讓這個壓力進入到你的學校,影響你的老師和教學)
同樣的,在我的課堂里,我也會非常注意有哪些東西是我需要堅守的。例如:“消費者(Consumer) vs 創造者(Creator)”就是我在篩選讓哪些科技產品進入我課堂時,使用的重要標準。
Q12:在公辦學校一節課四十分鐘的情況下,您能否為PBL教學提供一些建議?
Edrick:
我其實也是從傳統公辦學校出來的,同時,我也并不能肯定HTH的教育就是最好的。在公辦學校里,受現有體制的限制,雖然不一定能實施完整的項目式學習(PBL),但我建議可以從這四個方面,嘗試一些局部的,更容易實施的改變。從小的改變開始,為學生提供更好的學習經歷。
1. 改變布置作業的方式,讓學生了解學習的意義。學習不是為了被老師看到。以往學生作業/學習成果的唯一觀眾就是老師,試著把老師從目標觀眾中拿走。如果學習不是為了被老師看到和評估,還可以為了什么?嘗試賦予學習真實的意義。
2. 為學生提供更多與真實世界的鏈接。這種鏈接可以通過引入校外資源來參與學生的學習,并促進他們協作來實現,也可以通過在學生學習的過程中為他們提供來自真實世界/行業內高質量范例來實現。比如:當學生在制作食譜書的時候,比起提供一個老師做的范例,不如提供真實出版的人氣食譜書來作為范例。
3. 設計學習經歷,甚至設計失敗的經歷。讓學生體驗失敗,學會面對失敗。
4. 項目式學習(PBL)不僅是一種教學方法,更是在課堂中培養一種文化和思維模式。
最后,再次感謝上海民辦福山正達外國語小學對本次活動提供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