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索沃地形
2017年1月14日,一輛車身印有“科索沃是塞爾維亞的”的火車從塞爾維亞的領土駛入科索沃的邊境,隨即就被科索沃的警察給攔下禁行。
漆滿政治宣傳標語,被科索沃視為「挑釁」而遭到扣留的塞爾維亞列車。
這輛火車在駛入科索沃的邊界不久后,科索沃的總統哈辛·塔奇就發表強烈的聲明抗議塞爾維亞的挑釁行為,科索沃總理穆斯塔法也說為了保護國家主權,絕對不會允許這種“占領信息”的傳播。是的,這個叫做“占領信息”!
火車事件引起科索沃國的抗議之后,塞爾維亞的總統亞歷山大·武契奇隨即跳出來罵科索沃人“討打”,甚至說不排除會在必要時出動軍隊。
科索沃及周邊
科索沃與塞爾維亞的嗆聲交火只是反映出這兩國在過去百年來的歷史夙怨。
這個地區曾經多次被攻占,甚至帶來了大量移民,但是多年之后,想要建國的人們,卻發生了戰亂。
想脫離祖國、只被部分國家承認,位于引發第一次世界大戰、被稱為“歐洲火藥庫”的巴爾干半島上的國家,就是科索沃。
歷史上的巴爾干半島
科索沃位于塞爾維亞的最南方,緊鄰阿爾巴尼亞與北馬其頓,面積10887平方公里。1389年,勢力逐漸壯大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向塞爾維亞所屬的科索沃發動攻擊,最終這場戰爭由土耳其取得勝利,塞爾維亞族將此視為“國恥”。
奧斯曼土耳其統治時期(1881-1913)的科索沃省。
為何塞爾維亞會如此在乎科索沃呢?根據人類學者的研究,塞族的發源地就在科索沃,所以科索沃的特殊意義,在于這里是塞爾維亞的“家鄉”。
雖然這場戰爭在史書上的記敘不詳,卻徹底改變科索沃的命運。
戰爭結束后,土耳其在1455年才正式將科索沃納入版圖,此后長達457年的統治中,奧斯曼帝國引入鄰近的阿爾巴尼亞人,同時帶來伊斯蘭信仰,因此約有超過80%的人口為伊斯蘭教徒,其余則信奉天主教與東正教。
1913年形勢圖,紅線間是土耳其戰后領土異動范圍,左上角塞爾維亞新拓南方疆土(淺藍色),科索沃就在其中。
直到20世紀初,奧斯曼土耳其的衰敗,讓巴爾干半島各民族起身對抗土耳其,土耳其在歐洲的勢力近乎土崩瓦解。在1912年巴爾干戰爭結束之后,科索沃變成談判的籌碼,重新劃入塞爾維亞。
一戰前夕的巴爾干半島。
“景物依舊,人事全非”,雖然這片土地仍叫科索沃,不過因族群和宗教的明顯轉變,科索沃已不再是塞族所熟悉的模樣,反而更像旁邊的阿爾巴尼亞。
一戰結束后,塞爾維亞與周邊國家合并成立南斯拉夫。至1941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軸心國占領南斯拉夫,科索沃曾短暫被劃入鄰近由意大利控制的阿爾巴尼亞,這段期間塞族受到更大的壓迫,阿爾巴尼亞人在科索沃的優勢更加明顯。
南斯拉夫地圖
除此之外,二戰后,科索沃重回南斯拉夫懷抱,從1945到1990年間,都屬于以塞爾維亞為首的南斯拉夫。但因歷史發展走向,讓科索沃與周邊南斯拉夫地區顯得格格不入,尤其和塞爾維亞的關系更是微妙。
南斯拉夫地圖
科索沃原為南斯拉夫的一個自治區,在南斯拉夫于1992年解體后,分裂成塞爾維亞等數個國家,科索沃變成由塞爾維亞和黑山組成的一部分。不過,科索沃地區約有95%的人口為阿爾巴尼亞裔,其余為塞爾維亞裔、羅姆族,境內多數民眾說阿爾巴尼亞語、信伊斯蘭教,跟塞爾維亞其他地區不同,因此部分想分離的科索沃阿爾巴尼亞人遭鎮壓。
南斯拉夫分裂
塞爾維亞面對科索沃,不是選擇安撫,反而縮減科索沃權力,導致科索沃不滿情緒更高,在1991年自行舉辦投票,有87.01%選民投票,贊成票多達99.98%,不過僅有鄰近的阿爾巴尼亞承認效力。
米洛舍維奇
科索沃的局面,被一名高喊“塞爾維亞萬歲”的男子打破,此人就是米洛舍維奇。米洛舍維奇1991年至1997年是塞爾維亞總統,之后領導塞爾維亞和黑山兩國組成的南斯拉夫聯盟。
1996到1999年的“科索沃戰爭”導火線始于南斯拉夫限縮其自治權,科索沃的阿爾巴尼亞人與塞爾維亞對抗,行動逐漸白熱化。
科索沃
1998年,北約19國與歐盟15國立場一致,揚言進行人道戰爭。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在1998年9月警告停止迫害,否則將面臨轟炸。
這場科索沃戰爭的轉折點發生在1999年,猜猜是誰來了?
科索沃戰爭
沒錯,就是喜歡維護世界和平的山姆大叔——美國。
戰機
到了1999年3月,北約軍隊進攻南斯拉夫,進行長達78天的空襲大轟炸,死傷無數、經濟損失超過2000億美元。最后雙方在俄羅斯的調停下于6月10日停火。南斯拉夫從科索沃撤軍、聯合國接管科索沃、科索沃解除武裝,南斯拉夫失去科索沃的控制權。
科索沃戰爭
不過,塞爾維亞依舊堅持科索沃是塞國領土,而科索沃阿爾巴尼亞族裔則擔心難保其權益。
對美國來說,講好聽是調停科索沃戰爭,讓阿爾巴尼亞人“有家可歸”,實際上卻是趁機介入巴爾干局勢,讓美國得以增加在此區的影響力。戰爭結束后,雖科索沃取得自治權,但北約轟炸也造成數十萬平民露宿街頭,這樣算是解決問題,還是把問題復雜化呢?
巴爾干半島民族地圖
被聯合國托管后,科索沃雖名義上還是塞爾維亞的領土,實際上卻享有高度的自治。2007年11月的科索沃議會選舉,積極主張分離的黨派成為贏家,分離傾向越來越明確。
科索沃地圖
戰后,依據聯合國與芬蘭擬定的“昂提撒里計劃”,科索沃在歐盟監督下組成自治政府,但塞爾維亞與俄羅斯堅持否認該計劃。塔奇在2008年1月9日正式接掌科索沃總理,并火速于2月17日下午3:00在科索沃議會宣讀宣言,議會于3:49無異議表決通過,4分鐘后全體議員簽署同意,科索沃采取少見的議會路線“建國”。
科索沃政治疆界圖
這樣就獨立了?只花了53分鐘時間。
雖然塞爾維亞如預期,一哭、二鬧、三上吊,但本來就支持科索沃的美國、英國、法國等,不僅在隔天承認科索沃地位,還宣布建立關系,塞爾維亞也只能摸摸鼻子吞下去。
民眾
科索沃問題的合法性一直是法學界關注的焦點,就在科索沃“獨立”后兩年,聯合國國際法院對科索沃做出判決,認定科索沃片面宣布獨立“未違反《國際法》”,而不是“符合《國際法》”。
南斯拉夫2008
總之,國際法院僅針對“科索沃片面宣布獨立之舉是否合法”做解釋,對于“片面宣布獨立是否就能合法成立”的問題則沒有回應。
白德林河和阿爾巴尼亞-科索沃公路
科索沃2008年徑自宣布之際,當時宣稱得到大國如歐盟與美國的支持,然而歐盟真能給予承認嗎?
科索沃鐵路系統地圖
第一時間,歐盟內部有6個國家公開反對承認科索沃,分別有西班牙、希臘、羅馬尼亞、保加利亞、斯洛伐克與塞浦路斯;另外,馬耳他與葡萄牙希望交由聯合國處理。當時,希臘外長于訪美時即已表達反對立場;西班牙擔憂加泰羅尼亞地區的分離主義,宣布不支持科索沃片面宣布獨立;塞浦路斯擔心土耳其承認的北塞浦路斯趁此鼓吹獨立。
迄今歐盟成員國當中仍有西班牙、斯洛伐克、塞浦路斯、羅馬尼亞、希臘5個國家不承認科索沃,為此,科索沃致力于政治游說與實際合作,朝加入歐盟的方向努力。
科索沃
科索沃成功建國,還交到英、美、法這些拳頭夠大的盟友,應該會像童話故事里的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吧?實際上,科索沃的國際處境還是很艱難。
曾有110個國家承認他們,但現在已縮減為93個。與其中84個有建立正式關系,另外還跟新西蘭的聯系邦庫克群島、紐埃建交,總計有86個。
解體后的南斯拉夫
雖然數量不算少,也參加不少聯合國附屬機構,取得部分會員資格,不過科索沃至今仍進不了聯合國大門。除了塞爾維亞強烈的反對之外,還有在斯拉夫民族中影響力龐大的俄羅斯不同意。
表面上看來,科索沃只用不到一小時的過程就完成獨立,卻已距離1991年獨立公投達29年之久,這29年來一路走來并不輕松;雖有美國撐腰,國際空間仍然有限。
普里茲倫
人口只有180萬,科索沃失業率高達三分之一,年輕人失業率近一半。在180萬科索沃人口中,僅有12萬塞爾維亞裔公民,塞族和阿爾巴尼亞族分據不同地區,互不相讓,且背后有塞爾維亞支持科索沃的塞裔。
科索沃種族分布圖2005
盡管近五年來塞爾維亞對科索沃的態度,有進入協商的勢頭。比如,2013年塞爾維亞曾幫助科索沃整合其境內的塞爾維亞裔公民,并讓科索沃在塞爾維亞首都貝爾格萊德設立官方辦事處。不過,在官方公開場合中,依舊不愿承認科索沃為國家。
2017年1月14日“火車事件”發生后,當時的塞爾維亞國總統亞歷山大·武契奇將此舉視為科索沃挑釁。科索沃總統塔奇則辯稱,塞爾維亞的企圖是利用這輛由俄羅斯所捐贈的火車,在科索沃北部領土制造事端,讓這片土地最后并入塞爾維亞。他進一步表示:
“這是克里米亞模式。”
從2005到2014年,塞爾維亞的外國人直接投資有76%來自歐盟,經濟早已與歐洲一體化,歐盟藉由數個自貿協定,已占了塞國整體對外貿易的三分之二。因此,塞爾維亞很難脫離歐盟的市場。
2018年科索沃
至今塞爾維亞裔的居民對科索沃阿爾巴尼亞裔人統治不滿,拒絕接受科索沃,更期待塞爾維亞再度控制這片土地。
2018世足賽科索沃代表隊,于資格賽遭到淘汰,無緣挺進32強
其實,國際體育競技活動從來就不會跟政治與歷史脫離關系。2018年6月23日,世界杯32強賽中的瑞士隊與塞爾維亞隊進行比賽。塞爾維亞隊在上半場率先踢進一球,接著瑞士隊在下半場與賽末時踢進兩球得勝,成功擊敗塞爾維亞,也成為本屆世足賽第一支得以在落后比分的情況下逆轉勝的球隊。
這場比賽有個小插曲,這場為瑞士隊踢進兩球的球員扎卡以及夏奇里的父母親剛好都是來自于科索沃,最終被瑞士政府收留而成了瑞士籍。
球員
當扎卡與夏奇里拼死為瑞士隊先后踢進致勝的兩球之后,他們兩人同時都用雙手比了一個雙頭鷹的手勢,這個雙頭鷹標志就是科索沃軍隊與阿爾巴尼亞的國族象征。他們兩人仿佛都為父母親出了一口怨氣,并且給塞爾維亞賞了一記大耳光。
扎卡對觀眾席比出雙頭鷹的手勢
夏奇里甚至不顧球場不得脫衣的黃牌警告,直接脫掉瑞士隊的球衣,跑到塞爾維亞的觀眾席前,將雙頭鷹的手勢放在裸身的胸前。這是一個什么樣的政治宣示?翻譯出來就是:
“我現在不是瑞士人,我就是科索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