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精簡版,原文刊于
《南京社會科學》2019年第1期
作者 王 申
華東政法大學科學研究院教授、博導
本文系精簡版,原文刊于
《南京社會科學》2019年第1期
作者 王 申
華東政法大學科學研究院教授、博導
文
章
摘
要
法律職業者需要踐行職業倫理,如果法律職業者缺少道義上的誠篤廉正之精神,法治則無法踐行。道德準則不是通過理論的論證而是對社會事實的描述,其內容規定依賴于引領社會的核心價值觀理論。法律職業共同體內對法律文化的認同和立場協調主要是從價值導向等方面來推進司法的整合。當法治價值原則與法律職業道德理想實現了相互融合的同時,亦構成了合法化確認的根據。法律職業倫理是一種理性構建,是一種制度性訴求。現代倫理學對法律職業倫理的思考主要是建構在全球化時代這樣一個大環境下,法律職業的個體乃至法律職業共同體的本質不再是它的過去,而是現代。
在我國新一輪司法改革中,法律職業倫理建設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已被教育部列為法學18門A類必修課之一。國家的頂層常常是新思想的起源,它引導社會,同時也受社會的影響。我們對法律職業共同體的倫理道德規范的研究是建立在當下新一輪司法改革的背景下來審視和看待的;也就是說,相關的難點重點問題都設立在司法改革背景下的法律職業體系結構中。或者說,法律職業倫理建設必須回應新時代法治中國的道德需求。
對法律職業倫理道德規范的探討,首先是從概念角度對法律職業道德現象的倫理學思考開始的。法律職業倫理作為法律職業制度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法律職業群體在法律職業活動應當遵循的道德規范,也是法律職業發展的重要保障。我們可以說,沒有法律職業道德規范,就沒有法律職業倫理,職業倫理關系在相當程度上是法律職業道德規范的直接后果。法律職業倫理建設有助于產生內在地適用于法律職業道德的本質或者被法律職業的本質所需要的東西這樣一些概念。很明顯,這些概念反過來促進了我們日常達到“善”的理由的概念和道德責任的概念。因此,法律職業倫理也就可以被“看作”為法律職業制度的一部分。
法律職業倫理應被界定為法律職業者在從事法律職業過程中為了維護相互之間的正常職業關系而應遵從的行為準則。由此,我們可以推出,法律職業倫理的特征應該是由法律職業制度在先設立的。也就是現實的法律職業制度“事實”決定了法律職業倫理的價值;或者說,我們對法律職業倫理的任何辯護必然隱含著對法律職業制度的認可,這是我們的前見。
法律職業倫理實踐的本質真理是使人們接受法律職業道德的要求,而這種道德規范性要求是可以被證明的。因此,法律職業道德的規范性證成問題,在實踐中既包括理論解釋,又包含實踐動機等方面。在這中間還涉及法律職業道德要求的理論邏輯真理性證明與實踐證成性的關系。如果沒有經驗的部分,理論部分就是空的;沒有理論部分,經驗部分就是盲的;沒有經驗部分和理論部分,實踐部分也就可能不存在。沒有實踐部分,經驗部分就不能得到糾正,理論部分就不能得到提升。
社會需要具有一定的道德準則作為它的文化的一部分,目的是使我們在社會生活中結合在一起,正是這種需要,一定的道德標準才得到證明。我國法律職業道德“標準基礎”的理論或觀念源自于頂層的設計,它作為法律職業規范的一部分是法治社會所需要的。目的是使法律職業者在法律實踐中如何將自己的行為與良知結合在一起。正是這種理性人的善良目的,法律職業道德的“標準基礎”才得到證明;也正是如此,法律職業的道德陳述才能稱為“司法審判為中心”的正當觀念。在司法實踐中,一種以法律職業標準為基礎的倫理規范提供了法律職業道德與行為規范的一般性說明,一套法律職業道德準則和標準之合法性證明的理論——以司法審判為中心——意在解釋法律職業道德標準被證成的條件。這里所說的“證成”不僅僅是一個從法律職業道德為基點標準的合理性問題。根據這一理論,法律職業道德準則與司法審判的關聯性被證明正是在于法律職業理性地選擇它作為其職業行為的道德準則。法律職業道德標準基礎理論強調的是倫理的、邏輯的證成性問題。而“以司法審判為中心”的理論關注的是合法性、現實性問題。法律職業倫理的邏輯證成首先就是致力于社會福祉,以自己掌握的專門知識和技能“最好”地服務于社會大眾的“需要”。這里的概念已具有規范的含義,本身需要標準規范來確定。
法律職業倫理是為法律職業人而設,并非法律職業人為法律職業倫理而存在。法律職業倫理的價值必然源于法律職業本身。國家制定法律職業規范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讓法律職業者認識到它們自己(道德的首要原則就必須是“從其自身”而被認識)以及它們和社會的關系,并由此而賦予法律職業人心靈以各種健全的功能。既然,法律職業以共同體倫理規則對法律職業人進行的規制,那么法律職業人就應將這種倫理規則當成是對法律的遵守。法律職業倫理正是在社會的認可之下,訂定來服膺該專業特殊要求,以服務更高的社會目標與福祉的規定。
法律職業共同體內對法律倫理道德的認同和立場協調主要是從價值導向等方面來推進司法的整合。當法治價值原則與法律職業道德理想實現了相互融合的同時,亦構成了合法化確認的根據。法律職業倫理的價值主要體現為倫理道德的法治功能。當然,這不是說,法律職業倫理直接以道德規范作為依據;而是說,法律職業倫理以被法律化的道德規范作為依據。因此,正確認識法律職業倫理的道德功能,充分發揮法律職業倫理對法律職業道德的積極作用,對完善我國社會主義法治秩序、促進法治有序和諧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般來說,法律職業倫理規范的功能可以分以下三個層次:一是法律職業者的自我約束力。二是法律職業者公正之心的內在感召力。三是法律職業功能的社會和諧力。由于這三種倫理規范功能的發揮對法律職業者來說更具有普適性,因此,我們在討論法律職業倫理規范的功能時,更有必要關注如何構建有利于法律職業倫理規范功能的發揮。然而法律職業除了具有一般的法律規范性之外,它一定還具有特殊的道德考量與倫理規范。前者是對法律職業倫理正當性的追問,后者則關乎法律職業與道德之間關系的把握。
法律職業價值能夠醞釀法律職業者的道德力量。法律職業應當設置一種為倫理規范提供命題之真理條件的一般說明的規范標準;或者說,提出一套道德準則和標準之合法性證明的理論。構建法律職業道德標準,建立起法律職業人行為的道德準則,并以此為標準對法律職業者的行為進行評價。法律職業倫理的核心之處,即為公正和偏見這兩個概念。二者都可以借助有利于準確選擇規則和適用規則的工具性價值來進行解釋。所謂司法公正,首先是一個形式問題,要求任何人不得是自己案件的法官;或更寬泛地說,任何人不能成為和他們自己的實質利益具有直接關聯的法官。其次司法公正是一個對同等因素給予同等重視,而無須考慮相關者個人或階層的問題,除非這些在規則中予以特別的規定。所謂偏見,則更多地和從一種更偏向于一方的社會文化視角看待具體情形和意義的傾向有關。這可能被視為一種并不那么明顯、明確的強烈偏袒之源。在我們看來,社會利益中最基本的一項是法律應是統一和公正的。不應有偏見、偏好,甚至主觀的奇想或不穩定。而只有無偏好,司法裁判才能得到當事人的完全信任。
在法律職業的所有屬性中,道德感是最為高貴的。它能夠使法律職業者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后,在司法正義的感召下為偉大的法治事業而獻出生命。舉世公認的道義準則顯然也適用于法律職業群體中的每一個成員。當然,由于法律職業者被授予義務的特殊性及他們要向全社會提供法律服務的公共服務性,因而道義原則對法律職業者來說也就有了一些特殊的表達方式,即在通常道義原則之外,法律職業者還應當遵守職業道德準則,既要考慮到個人的利益,也要看來到集體的公共的某種程度上高于個人的利益。
我們今天對優秀法律職業人所確認的一般意義上的價值,既指向道德外的對象,也關聯著道德領域。顯然,法律職業者的行為必須受到法律職業倫理道德規范的限制,法律職業者若不受正義職責和道義職責約束,沒有一個善良意志去匡正他們的心靈,使其行為與善良意志之目的的普遍相合,那么法律職業者的行為就會失去規范,社會就沒有公正。
法律職業者要學會“共同生活”。而構建法律職業的倫理世界必要依靠于法律職業人的共同意志。法律職業道德的共同意識可以增強法律職業人之間的信任感,在遇到問題時,法律職業人可依據職業倫理確立的行為規范模式處事,這既可以減輕決策負擔,也可促進社會和諧穩定。因此,善良意志并不單純是一個愿望,而是能匯集我們力量中所有手段的意志。然而,值得一提的是,法律職業倫理規范與標準不應成為法律職業的枷鎖和鐐銬,不能越界進行道德審判,而應該提請和呼吁法律職業人承擔審判的法律義務:成就一種理性而非專斷的倫理精神。由此,我們看到,法律職業道德其實是種職業價值理念的凝結,反映了法律職業道德的理想。
法律職業倫理是一種理性建構,也是一種制度性訴求。所以,法律職業確確實實地是個倫理實體。法律職業在國家中的法律職能,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說是理智功能在法律職業者身上的延伸。法律職業人憑理智將其職能轉化為準則,怎么做是對的,什么事是最該做的,完全取決于法律職業人對倫理規范的理解和適用。如果法律職業人是個具有良好意志品質的人,他便會自覺地堅持對法律職業倫理規范的遵守,抵抗激情的誘惑。如果法官是個有品行的法官,律師是個有品位的律師,它們將會堅持法律職業倫理規范所指示的原則,抵抗外界力量的干擾。毫無疑問,法律職業應是那些具有職業使命、崇尚法治的那些人來擔當。法律職業價值就是能夠醞釀法律的人一定很留心生活的道德力量。套用神學中關于上帝的論述,我們可以說,遵循法律之言即是對法律的信仰,守法即是精神上視野清晰的源泉。
法律職業倫理規范建設應當回應新時代的道德需求。社會主義法治現代化的實踐呼喚著我國法律職業倫理學研究的變革和繁榮。法律職業共同體的建設必須回應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因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需要法律職業共同體的共同努力,以對貫徹落實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精神、十九大精神,促進法律職業共同體建設,提升我國司法行為理論研究水平和推進法治中國建設。
司法公正的價值需求需要法律職業的獨立。因此,在通往法律職業現代化的的道路上,為法律職業者制定道德準則是非常必要的;在建構法律職業共同體的語境下,對于法律職業倫理進行規范建設也應當非常及時。在我們這個新時代,或者法律全球化化的新時代,不論是對于法律職業倫理規范的合法性還是證成性,都提出了挑戰,這種挑戰對這個時代來說是根本性的。現代倫理學對法律職業倫理的思考主要是建構在全球化時代這樣一個大環境下,法律職業的個體乃至法律職業共同體的本質不再是它的過去,而是現代。現代社會中的合法性概念逐漸被溶解、吸收進證成性概念之中,在這種思想觀念背景下,我們法律職業規范建設就應當多考慮整個法治世界。
當我們面對司法改革,在法律職業環境發生急劇變化的條件下,法律職業實踐中有許多重大的倫理道德問題需要我們去深入分析、研究與解決。當然,我們說,具有合法性的規范并不具有道德實在論的意義的那種客觀性,當然也不是主觀任意的,而是建立在主體間通過溝通理性所能達到的共識的基礎上,這種共識具有認知意義上的證成性,并內在地與真理相關。因此,共識能夠形成倫理規范,因為作為社會和制度的實在,倫理規范取決于集體意向性所賦予的地位功能。但這是在一種社會學、普系學和因果解釋性說明的意義上而言的。
從法律發生學的角度看,法律是作為一種維護倫理秩序的實證社會技術而產生并逐步興起的。因此,法律自身應當是善的(法必善法),因為接受法律保護的價值是由倫理學提出建議并加以論證的。由此可見,法律職業倫理是為法律職業者和引導法律職業者而創設的,具有限制性的規約行為的實證性底線道德要求,因此,法律和道德共同構成法律職業倫理的實證部分。
道德規范不是一種觀念而是一個實在的體系。一般而言,倫理道德規范規定了法律職業共同體成員應當履行的道德義務和責任。而在規定道德義務和責任的同時,法律職業倫理道德規范也提供了對法律職業共同體行為進行評判的一般準則;也就是說,當法律職業行為合乎倫理道德規范,就被評判為“對”或“正當”,得到共同體成員的肯定和鼓勵;當法律職業行為偏離職業倫理道德規范要求,就被評判為“錯”或“不當”,通過外在的輿論譴責和法律職業行動者內在良心責備,構成一種對法律職業共同體成員的約束機制。在哈特看來,法律和司法裁判是政治性的。我們可以想像一個總是可以運用政治審慎原則的道德政治家,他們總能與道德共存。
人類社會正經歷著一場以計算機信息技術等高科技為標志的全球新技術革命。這場新技術革命已經并繼續對法律職業的工作方式和道德價值觀念帶來深刻的影響。新技術革命對法律職業提出了一系列新的道德問題,如科學技術與道德應當是一種怎樣的關系?究竟應當怎樣認識與對待人與法律的關系?應當怎樣正確認識新技術革命帶來的新的具體道德問題,如網絡道德、工程師道德等。當代中國法律職業倫理規范建設必須認真回答新時代的道德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