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頌2》的最新一集里,王柏川破產(chǎn)想分手,樊勝美穿著睡衣跑到王柏川家,一口氣告訴他:“不就是沒有錢了嗎?不就是公司開不下去了嗎?沒什么的,王柏川,我也不會放棄你的。”
這段話曲筱綃說,我不感動。但從樊勝美嘴里說出來,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把我感動了一回。
她已經(jīng)背負了一個家庭,深知生活的一切艱辛,但是為了王柏川,她還是愿意試試,過沒有房、沒有車、沒有錢的生活。
這個劇情讓我松了一口氣,那個明辨是非、惹人憐惜的姑娘,終于又上線了。
要知道,早幾個星期,我都不敢看網(wǎng)上的評論,大家都在質(zhì)疑她拜金、撈女、吸血鬼,甚至詬病她為什么不狠心一把,跟那個吸血家庭斷絕聯(lián)系。
總有人說:“如果我是樊勝美,才不管她爸媽的死活,電話號碼一換,愛怎么瀟灑怎么瀟灑,管你把錢給誰,吃不吃得上飯,死去吧。”
然而,朋友,你說這句話,是因為你真的不是樊勝美。
原生家庭的烙印能有多深?
朋友五歲時,父親酒后打了母親一巴掌,直到如今,她二十八歲了,一見到父親喝酒,還會下意識地恐懼。
很多父母婚姻不幸的孩子,哪怕已經(jīng)長大成人,哪怕已經(jīng)逃離那個家,還是會對婚姻,有種本能的抗拒。
一位讀者告訴我,從小聽到母親用極惡毒的話咒罵父親,她反感透了,可是,結(jié)婚以后,每當她和丈夫爭吵,母親說過的句子,會下意識地從她嘴里吐出,如出一轍。
生在噩夢一般的原生家庭的孩子,恐怕終其一生,也難以擺脫這個噩夢。因為它們早就已經(jīng)滲進一個人的骨血里,成為了筋骨的一部分。而更可怕的是,原生家庭會影響一個人的價值觀。
我曾經(jīng)見過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姐姐們都已經(jīng)出嫁,還時常被弟弟差遣來使喚去。有一回,我們?nèi)ニ易隹停『门龅浇憬阍诮o弟弟剪腳趾甲,可能是剪到了肉,弟弟直接就一腳踹在姐姐身上,嘴里還要罵道:“你是豬嗎?剪個指甲都不會!”
而更令我震驚的是,姐姐竟然絲毫沒有憤怒,繼續(xù)坐下來幫弟弟剪完指甲!后來,我私下問過她,為什么不生氣,她告訴我:“他是我們家的獨苗,驕縱點難免的。”
在她的價值觀里,弟弟能夠為這個家傳宗接代,比她們姐妹地位高是理所當然的,甚至于父母的一切財產(chǎn),都是理應留給弟弟的,一個女孩,是不具備繼承權的。
聽得我脊椎發(fā)涼。
可是,我又能批評她什么呢?這就是她從小受的教育,她的父母兄弟親戚朋友,沒有一個人告訴過她,她也是一個獨立自由的人,也理應被尊重被愛護。
如果我是樊勝美。
這句話有兩個語病,第一,我們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評判當事人的行為;第二,我們以一個正常家庭成長的孩子的思維,來評判一個病態(tài)家庭成長的孩子的行為。
而真實的樊勝美,被釘在原生家庭的牢籠里,逃不脫、跑不掉、掙不開。她只有一個爸爸,就是那個重男輕女的爸爸,也只有一個媽媽,就是那個重男輕女的媽媽。
她沒法逃。
我之前在文章《房子是留給弟弟的》里寫過,我的一個同學,極其痛恨她重男輕女的母親,但當她的母親查出得了癌癥,她在電話里失聲痛哭,這是她等了二十幾年的報應,可是報應來了,她就沒有媽媽了。
這才是父母親情的最殘忍之處,它是唯一的,無法割舍的。
所以樊勝美才會一次又一次地被父母討要勒索,才會擠破了頭想進入公子哥的社交圈,才會頻頻地向追求她的王柏川施壓……
這是她骨血里的烙印,從她出生在那個畸形的家庭那刻起,就已經(jīng)如影相隨了。她成長的環(huán)境、受到的教育以及所有潛移默化的熏陶,不允許她兩手一揮大步流星地把原生家庭甩在身后。
而樊勝美的真正悲劇之處,在于她成長在一個充滿惡的家庭,卻依舊留有善的本性。
她仗義,對朋友說一不二,邱瑩瑩被白渣男騙了,她二話不說就去砸了白渣男的家。
她細膩,是二十二樓當之無愧的樊大姐,每回安迪有心事,總是第一個向她袒露心扉,因為只有她能察覺安迪內(nèi)心的敏感,得體地呵護卻不揭露她的脆弱。
有人說她是撈女,有人說她是吸血鬼,有人說她根本不愛王柏川,只是把他當作搭救自己的一塊跳板,但你告訴我,一個撈女,一個吸血鬼,不是應該把男友吃干抹凈轉(zhuǎn)身就走嗎?
壞就壞在,她不是。
她不是,她才面對陳嘉康的追求無動于衷。
她不是,她才想要跟王柏川在上海有個家。
她不是,她才愿意始終背負著那個沉重的家庭包袱。
她的善良,讓她始終被困在原生家庭的牢籠里,左沖右撞,頭破血流,卻始終逃脫不了。
這才是這個角色的命運最殘忍之處,上天給她指出了一條可以不再受苦的路,卻始終沒有給她踏上那條康莊大道的辣手狠心。
所以她,一直在受苦。
電視劇里的樊勝美,總是在哭。母親的每一通電話,都是往壓在她身上的五指山,加一重砝碼。蔣欣的高超演技,把每一次哭泣都演繹得惟妙惟肖,令人心碎。絕望、無助、無路可逃,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是的,好多人都在說,她不應該這樣,她不應該那樣。
可是每一回啊,每一回我看到她那樣無助又迷茫的哭泣,就狠不下心來指責她。
最有爭議的,是樊勝美對王柏川的愛情。
她一連幾十個奪命Call,把王柏川從飯局上拉出來,跟客戶談生意。
她的媽媽沒錢開飯,她就把壓力一股腦甩給王柏川,責備他不幫她出主意。
她總是惦記著要在上海買房,把王柏川跟應勤比,跟陳嘉康比。
……
是的,這些在我們這些旁觀者眼里,都不對。可是對于她而言,還有別的辦法嗎?
她沒有努力過嗎?不,她努力了,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賺錢的速度都比不上一大家子花錢的速度。
她希望王柏川能買房,希望王柏川能把生意做大,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有未來可言。沒有經(jīng)濟基礎的愛情,就是一盤散沙,這個道理,還有誰比樊勝美懂得深刻?
王柏川生意失敗,樊勝美非但沒有離開他,還四處幫他周轉(zhuǎn),甚至不惜去找陳嘉康幫忙,盡管,她連坐他的順風車都不愿意。
這不是愛,又是什么?
是的,我們總說樊勝美的愛情,太過自私,不夠漂亮。
可是,這已經(jīng)是她這樣身世的女孩,能給出的最漂亮的愛情了啊!
《了不起的蓋茨比》里,有一句名言說得非常好:每當你覺得想要批評什么人的時候,你切要記著,這個世界上,并非每個人都具備你稟有的條件。
受難的人已經(jīng)在受難,我又何忍站在不痛不癢的高地,再去捅上一刀?(文/甘北)
作者簡介:甘北,文藝女青年,我有一間大房子,活夠了就去死。代表作《女人都不愿結(jié)婚了,男人卻還想娶個保姆》。微博:甘北Lily,個人公眾號:甘北(ID:ganbei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