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l 粥左羅(ID:fangdushe520)
“一個女人最大的失敗是沒一個兒女,所謂活出了自己都是蒙人的。”
沒想到都2020年,還有許多人有這種想法。
這幾天,舞蹈藝術家楊麗萍在某視頻平臺上曬了一頓火鍋,遭遇了這樣的冷嘲熱諷:“一個女人最大的失敗是沒有一個兒女,所謂活出了自己都是蒙人的,讓你再年輕30年,到了100歲,你的容顏難道還能保持30歲的樣子嗎?即使你再美再優秀都是逃不過歲月的摧殘,到了90歲,你享受不了兒孫滿堂那種天倫之樂。”這件事被網友發到了微博上,立即引起大眾熱議。女明星們紛紛站出來,力挺楊麗萍。一句話總結:自己的人生不需要給別人一個解釋,如果非要給個解釋,那就四個字:老娘樂意。事件發生后,新浪綜藝發起了投票“如何定義成功女性”,其中有一個選項是: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實現靈魂自由。她是中國舞蹈家協會副主席,是國家一級演員,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她是中國第一個舉辦個人舞蹈晚會的舞蹈家。楊麗萍舞蹈季,是中國首個以個人名字命名的舞蹈季。她的作品獲得了荷花獎五項大獎,這是中國專業舞蹈最高獎項。在中國首部國家形象宣傳片里 ,她與章子怡、張梓琳、周迅、范冰冰一起,被稱為“中國五美人”,是國家形象最美的名片。有那么多含金量超高的榮譽等身,如果楊麗萍都不能算成功,那世界上就沒有成功的女性了。真是砍柴的以為皇帝用的是金扁擔,山雞以為鳳凰跟它一樣不能飛。“有些人的生命是為了傳宗接代,有些是享受,有些是體驗,有些是旁觀。我是生命的旁觀者,我來世上,就是看一棵樹怎么生長,河水怎么流,白云怎么飄,甘露怎么凝結。”媒體人黃佟佟形容她:至美至魅,半人半神。民女除了臣服,你別無出路。演員王志飛說:她是用生命在跳舞,是我們永遠要學,卻又永遠學不成她的偉大的藝術家。想生孩子的女人千千萬,這是她們的自由,無可厚非,無關高下。但是我想說的是,因為楊麗萍,我們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種可能。1958年,楊麗萍出生在云南洱源縣一個白族農民家庭。
小時候,她就喜歡看毛毛蟲作繭,看小螞蟻排隊,看蜂蜜采蜜,看被雨水沖到下水道里的昆蟲。
從那時起,她就開始領悟:藝術不是技巧,是生命的往來。1971年,13歲的楊麗萍被西雙版納歌舞團看中,進了團里學習舞蹈,一呆就是十年。當時歌舞團的主要工作是下鄉演出,演員背著行李走村竄寨,與村民同吃同住,常幾個月甚至半年無法回家,生活艱辛。走路的時候,忽然聽見頭頂咚咚響,原來一條青色的毒蛇從樹上掉了下來,砸在斗笠上。許多隊友抱怨這樣顛沛的生活辛苦,受不了就離開了,但在楊麗萍眼里,“這些都是美,太讓人享受了。”十年里,她跟一朵花學,跟一條河學,跟一只蝴蝶學,大自然就是她最好的老師。白云幻化,水在流動,蜻蜓點水,螞蟻走路,陽光灑落,都帶給她巨大的靈感啟發。她還每天躲在樹后等孔雀來,觀察孔雀吸水、翅膀打水,從生活中提煉創造。她覺得這一切太讓人陶醉,讓人簡直渾身發抖,讓人覺得活著怎么這么有意義,那么美好。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將孔雀舞的“三道彎”演繹得如此出神入化。1981年,24歲的楊麗萍被中央民族歌舞團看中,離開家鄉,來到北京。楊麗萍表面上看著隨和,內心對舞蹈卻有著誰也勸不動的執拗。剛到北京時,團里學習的是蘇聯芭蕾舞,要求每天排練踮腳尖,很模式化。她不接受。“根本就不是我的語言,你穿著少數民族的服裝,舞蹈語言卻是芭蕾。”她幾乎不參加任何集體排練,也因此拿不到練功服和補助,日子過得很拮據。好友楊二車娜姆去看她,發現她的居住條件特別差。房間的正上方就是歌舞團的廁所和洗衣間,樓上的水經常會滲到楊麗萍房間。她坐在沙發上欣賞自己的手指甲,一點也不管天花板還在滴水。著名舞蹈理論家張苛回憶說,進團時楊麗萍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跳得跟別人不一樣”。頂著巨大的壓力和外界的不解,楊麗萍開始琢磨自己獨特的舞蹈形態。白天在宿舍睡覺,半夜里獨自排練通宵。她看小螞蟻怎么排隊,把它用在了《花腰歌舞》里。聽雨水怎么打濕樹葉,把它用在了《云南的響聲》里。她觀察孔雀求偶,創造了無與倫比的《雀之戀》。
在與萬物的溝通里,她找到了藝術最真實、最獨特、最直擊人心的表達。
1986年,第二屆全國舞蹈大賽征集作品,團里不選送她的節目。她不肯屈服,決定以自己的名義參加比賽。當時,從服裝道具到錄像音樂的制作費全部加起來,要1700塊錢。而她工資一個月才100塊錢,不吃不喝得攢兩年時間。她自己縫制孔雀服,變賣了手表,左拼右借,才湊齊了費用。弄好錄像帶后,她冒著大雨騎著車,給組委會送去了獨自編排的作品《雀之靈》,拿下了金獎。她的不盲從和不跟隨,不是刻意的與眾不同。而是在不斷與萬物的溝通與對話中,她培養了藝術眼光的精準和對舞蹈的獨特感悟。1989年,《雀之靈》走上了春晚舞臺,震撼了所有觀眾,成為此后30年來春晚最經典的回憶鏡頭。楊麗萍成為國民口中的孔雀公主。人們一看到她,就想起來孔雀。一看到孔雀,也會想起她。
孔雀,是完美與驕傲的象征。楊麗萍跟它一樣。她在藝術上追求完美,任何細節都不肯放過。她在精神上永遠驕傲,即使不合群,也要永遠追尋最真誠的表達。世界上懂得合群的人千千萬,能把靈魂與藝術完美結合的楊麗萍,卻只有一個。楊麗萍在中國最大的舞臺上取得了最矚目的成績,一戰成名。她本該借此在中國舞壇乘風破浪,可卻在巔峰時刻激流勇退,離開了北京。孔雀公主不是她的終點,她想在更廣闊的自然里尋找更多的靈感。“就像是魚回到大海一樣舒服。”她回到了家鄉,決定制作一部能夠展現云南原生態文化的大型歌舞。從2000年起,楊麗萍用了一年多的時間走遍云南,深入大山深處采風,走了20萬多公里。她走鄉串寨,在農村一個一個地挑選青年,與人同吃同住,一度15天都沒洗上澡。在零下20度的風沙里,她差點被凍成了冰凍孔雀。這次采風,凝結成后來讓全中國人眼前一亮的大型演出——《云南映象》。30年的藝術沉淀,3年的準備,120分鐘的驚人之作。《云南映象》大部分的演員都來自本土少數民族。他們不懂表演,展示的都是最原生態的生活,真正像地里長出來的一樣。楊麗萍決定自己養活舞團:生活可以妥協,但是藝術不可以。為了給團員發工資,她接拍商業廣告,賣掉了自己的房子。她去宴會里跳舞。宴會廳地毯上跳也跳不開,轉也轉不動,楊麗萍內心非常抗拒,但也從不抱怨。她說: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們團的孩子們,需要我去抻頭帶著他們。我會戰勝自己的自我。再困難,也總有解決的辦法。2003年8月8日,《云南映象》首演。首演前夕,楊麗萍跟著舞團一起排練,連續熬了七個通宵。第五天清晨,她坐在椅子上吃蘋果,吃著吃著就睡著了,蘋果從她手上滾落下來。她不僅帶著團員們走出了低谷,后來還成立了全國第一家舞蹈類的上市公司。此后十余年間,《云南映象》從高原村寨走向世界,演出超過6000場,遍布海內外幾十個城市,超過500多萬人看過這場演出。這部劇創造了中國舞臺陣容最大、巡演時間最長、所到城市最廣、演出場次最多、票房收入最好等6個“最”。如果沒有楊麗萍對藝術一如既往的執著,如果沒有她百折不撓的頑強,如果不是她對自我的不斷突破,哪會有這張云南名片?2012年龍年春晚,54歲的楊麗萍在雙人舞《雀之戀》中,重新跳起了孔雀舞。
她的肩、手、腰的動作,都還像二十年前一樣準確,沒有任何歲月留下的痕跡。這一年開場舞是《龍鳳呈祥》,導演哈文盛情邀請楊麗萍來當領舞鳳凰。如果沒有最優秀的新作品,她絕對不會再登上春晚舞臺。哈文不肯放棄,繼續磨。最后,楊麗萍同意把自己正在編排的舞蹈《雀之戀》提前搬上舞臺。哈文萬萬沒想到,這是自己春晚噩夢的開始。一個楊麗萍,把她折騰得夠嗆。她不斷地調整自己在舞臺上的動作,甚至燈光、攝像、導播、走位等,她都要干預。彩排時,她不接受春晚慣用的鏡頭移動方式,找來兩個替身演員在臺上做動作,自己在臺上教攝像怎么拍。她是唯一這么做的演員,也因此成為春晚最麻煩最難纏的人。到了臨近春晚前的幾個月,每次見到楊麗萍,哈文都要繞著走。楊麗萍憑借對藝術的偏執和認真,呈現了一段精彩絕倫的雙人舞《雀之戀》,一舉奪得春晚舞蹈類觀眾投票第一名。2012年,柴靜第一次專訪楊麗萍時,同行都來勸退:我們很害怕采訪楊麗萍,她經常給人碰釘子的。你去了就知道了。楊麗萍見到柴靜,連寒暄都沒有,上來就直接否定了采訪組設定的采訪環境。甚至在采訪中間,她還直接指示柴靜:往后靠,你臉上有陰影。再往后,就靠在凳子上。然而還是不行,她叫來工作人員,在現場用彩布搭了一個遮陽區。和楊麗萍認識35年的老朋友高成明說:她就是干凈,真。只有對細節執拗如楊麗萍的人,才能做出來極致的藝術。2019年,楊麗萍因為演出后臺的一張照片,上了熱搜。曲線婀娜,肌膚光潔,纖腰盈盈,薄背見骨,宛如18歲少女。歲月并不是不敗美人,而是美人從不給歲月打敗自己的機會。曾經就有人調侃楊老師,說她對暴飲暴食的定義就是:把一片蘋果變成一個蘋果。中午12點吃午餐,一小盒牛肉,一杯雞湯,幾個小蘋果;她說:你看孔雀開屏,如果開屏時身上掉了兩根羽毛,你肯定覺得不好看了,不愿意看了。人也是一樣,要愛惜自己的羽毛。這不是矯情,而是圓滿。“人人都說楊麗萍很勤奮,很苦,可我從來沒有這個感覺,因為舞蹈是我的一部分,是我天然的興趣。”楊麗萍過了60歲以后,觀眾開始傷感:哎呀,楊老師老了。但是她自己一點都不傷感,她在對萬物的領悟中,早就懂得了放下與接受。皺紋終將爬上額頭,我們能做到的,是不讓皺紋刻在心上。
她說:就算是老了,病了,不能動作了,也會在頭腦當中默舞。只有她自己知道,水是她的伴侶,云是她的頭發,一點都不孤獨。她不是人們口中為了藝術不得不放棄孩子的犧牲者,相反的,她最會享受生活。自己建造家園,自己種田,自己做一個文化團體,養活了一大幫人。她豐富了觀眾的眼界,也豐盈了自己人生的廣度。這樣的一個人,不會有欠缺,人生活得恣意,了無遺憾。早在三年前創作《孔雀之冬》時,她就毫不諱言,自己已經走到了人生的冬天。
她很坦然:到了冬天,一切塵埃落定,不再對時間的流逝感到恐懼,擁有了一種塵歸塵、土歸土的平靜。60多年來,她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特殊符號:美麗、頑強、能干、獨立、自主、自信。楊麗萍這只孔雀,并不是養在籠子里被別人觀賞的,她需要在大自然里自由飛翔。她說:即使沒有學跳舞,我在農村種田的話,也會是種得最好的女人。她追尋自己的熱愛,走著不尋常的路。不是刻意尋求不尋常,而是不愿意違背自己的意愿活。最重要的是,她培養了能過好這種人生的能力,以及不為外界標準所束縛的定力。很多女性把人生的寄托放在丈夫和兒女身上,而楊麗萍把人生的寄托放在了藝術的追求和人生的極致上。“小鳥是我的兒子,小螞蟻是我的女兒,一棵樹是我的外孫,我已經很滿足。”她跳最熱烈的舞,過最自在的生活,與自我最真誠的對話。她用一生的時間,活出了別人幾世的灑脫與超然。世界上有楊麗萍這樣的女性存在,正是提醒了世人:別把總結自己的權利交給他人,別把自己人生的價值寄托在他人身上。我們來到這世上走一遭,不僅僅是為了衣食住行。女人成功的標準,也絕不是傳宗接代。一個人不能選擇怎么生,怎么死,但能決定怎么愛,怎么活。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過好一生,就是一個人最大的成功。把自己的人生束縛在別人的標準里去定義,才是徹頭徹尾的失敗。素材來源:柴靜專訪、楊瀾專訪、魯豫專訪、《家事》報道、北京衛視報道。圖片來源:攝影師陳玲、攝影師肖全、楊麗萍微博、網絡及視頻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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