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江蘇省揚州地區“泰縣蘇陳中學”的高中錄取通知書我拿到了,可是全家人都不想讓我去讀書,要我在家做工分,或去學什么木匠、瓦匠,箍桶匠等手藝,我的父親讀過兩年私熟,在生產隊是一個紅色的倉庫保管員,父親對我說:三小啊(因為在兄弟之中排第三),不是家里沒錢讓你去讀高中,你讀來讀去,有什么用,還不是回家種田,榮珍家,徐志良家,王兆喜家的孩子高中讀完了,還不是都在家種田?的確如此,時代是捉弄了我們這一代人,“不學數理化,只要有個好爸爸,不懂ABC,照樣能種田”等讀書無用的順口溜溜在社會上廣為流傳。家庭,家長對我上學的態度,令我非常失望和無奈,最后只落得向父親,母親,哥哥,嫂嫂苦苦哀求,要去讀書,父親為我算了一筆帳,“你在家做工可以為家庭爭來一百元錢,你去讀書家里還要為你花一百元錢,一反一正家里少收益二百元!讀完高中還是回來種田,這書有什么讀頭?母親是東說東好,西說西好,哥哥嫂嫂們,說來說去,都不怎么同意我讀高中。
一張珍貴的照片:高中時的我(左)李來喜(右)李押壽(前)
沒有錢怎么可能去讀書呢?萬般無賴的我,只好把錄取通知放在一個小進廂抽屜里鎖了起來。為求學,我和家人吵了整整一個8月,在地里間胡蘿卜扯草時,眼睛都哭腫了仍然無濟于事。一直吵到8月29日,人家都報名去讀書了,可是我身無分文,我在家人面前哭著說著:“你們是鼠目寸光,我不管,你們要是不讓我上學,我在家什么也不做,我要是有學上,我到死都要上,要是沒得學上了,我才不怪你們。”家里人任隨我吵鬧,死活不掏錢。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9月1日,我悄無聲息地離家出走了,家里人也不找,因為有四個兒子呢,少一個無所謂,就這樣我在無路可走時,想到了一個良策,到外婆處向舅舅舅媽借錢去讀高中,慌稱是爸媽叫來借的,當時借了八塊錢,,去蘇陳中學報了名,寄讀在學校,作為農村的孩子還有補助金,補助糧,被分在高一(2)班。
兩天后,我正在操場上做操,母親提了一個小籃子,來到了學校,籃子里放了三個六角形的金剛奇(一種面制的食品),有同學說潘長宏的媽媽來了,當我來到媽媽的身邊,我的心酸,委屈,無助,加上長時間的壓抑一起涌上了心頭,嚎啕大哭。哭得那樣的傷心,讓好多同學都為之震驚,那場景同學們知道真實情后,無不潸然淚下,母親當時也忍不住流淚了,并對我說,家里支持你上學,你讀書吧,不要你回家勞動了。我的班主任(語文老師山海關人)劉忠涵知道這個情況后在全班講述了我的故事。
那個時代,沒得吃呀,家中僅有些米,被我背去學校中午蒸一頓飯(不能保證每天有米吃),其余上頓下頓只有山芋,蘿卜,現在還記得,早餐是二兩五很稀的粥,那粥稀到什么程度呢?鼻風一吹兩條溝,看到學生在里頭!中午用聚烯網袋蒸山芋,有米就用飯盒子蒸飯,晚上還是山芋,那時我的身材很“苗條”,徒手能爬上十五米高的竹桿頂端,四米高的墻不要任何東西,一個踮步就過去了,真是身輕如燕,在學校參加了田徑比賽,和同學鞠俊堂,劉衛華,王才林,四個人組成400米接力棒,得了第二名。就這樣彈指一揮間讀完了二年高中。
1975年在我的人生中又到了一個關口。高中畢業了,沒有大學考,工農兵大學只是給當時的干部(村支書和村主任)子弟可以推薦就讀,因為我爸爸是個農民,做了生產隊的一個保管員能算什么干部呢,所以我在讀大學這個問題上是沒得指望了!往何處去?認頭頂棍,回家種田,從此我不再埋怨父母哥嫂了,因為沒有大學考,沒得書讀怪不了別人,這個時候我還是不服氣,在家仍然看書學習,總想著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場。別人看我在學習,都覺得好笑,而我并不覺得可笑,我覺得笑我的人可笑,沒有知識,就沒有學識,算什么本事?當時,說實在的自己也不考慮那么多。1976年我毅然選擇了去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