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回家走親戚,遇到一個感觸很深的事情。
親戚家的小孩今年8歲,平時非常喜愛畫畫。
那天,我們在她家的客廳坐著,小孩一個人靠在茶幾上安靜地畫畫,不到15分鐘,她母親便過來拿走了她的畫冊,遞上了習題冊。
一邊這樣做還一邊不好意思地給我解釋道:孩子成績不好,太愛玩了,所以我們對她玩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控制得比較嚴。
突然覺得有些悲哀,什么時候畫畫成為了亂七八糟的事情,而做習題冊才是正經事。
生活中,很多人都跟親戚一樣,被有用無用支配著,認為衡量一件事情值不值得做的唯一標準是有沒有用。
明明很喜歡花,卻寧愿買一頓好吃的也不愿買一束花;家里裝修,從不會考慮好不好看,而只會考慮有沒有用;交一個朋友,想得都是他能不能給自己帶來優質的人脈和事業上的幫助;甚至于培養一個興趣愛好,思考的都是以后能不能靠它賺錢;......
殊不知,其實看上去越是“無用”的事情,反而越“有用”。
今年63歲的陳道明,在演藝圈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清流一樣的存在。
他不炒作,不博版面,不拍戲的時候,就在家讀書寫字,彈琴下棋,偶爾還會給妻子女兒做點兒針線活。
閑暇時,陳道明和妻子同坐窗下,一個繡花草,一個裁皮包,窗外落葉無聲,屋內時光靜好。
馮小剛說他這是“奇技淫巧以悅婦孺。”
的確,比起開公司和參加飯局,下一盤棋和彈一首曲子似乎真的一點用都沒有。
可陳道明卻說:不做無為之事,又何以遣有涯之生?
生活中,很多人的想法都跟陳道明相反,即便是培養一個興趣愛好,想得都是能不能為自己的人生帶來一些作用。
家長們引導孩子的興趣,也總是往“有用”的方向引。
“學琴有什么用,將來能養活自己嗎?”
“下棋有什么用,能幫你提高學習成績嗎?”
“選什么哲學專業啊,讀經濟學,將來好找工作。”
那些蠢蠢欲動的喜愛被一句“有用”壓抑在內心的深處,慢慢地,我們變得一板一眼,生活也由此變得單調而乏味。
汪曾祺是我很喜歡的作家。
我最佩服他的,是他的興趣愛好,即在生活的小事中找出詩意和美感。
他曾經在一個名叫白馬廟的鎮子執教過一段時間。
村里的生活明顯有些單調無趣,可汪曾祺先生卻總是能找到自己的趣味。
他會因為窗外農民的一聲只有音沒有詞的歌聲而心情愉悅;
會因為粉墻上啞巴畫的一墻山茶花而驚奇;
還會注意到來往的挑糞工糞桶上的幾朵串枝蓮。
這些小事于汪曾祺的生活而言,亦都是一些無用的興趣,可正是因為有這些無用的興趣,他才能在枯燥艱苦的鄉村生活中找到一絲屬于自己的趣味。
我們的生活必然要追求一些有用的東西,可若是生活只剩下了“有用”,而缺少了“無用”,必然也會無趣至極。
前兩天朋友圈發生了一件小事。
一個大學同學在朋友圈曬出了自己的早餐,一塊三明治,半個白煮蛋,一杯橙汁,旁邊還有幾個洗好的櫻桃。
不管是擺盤,還是圖片的色調和構圖,都很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制作者用心做的。
看著她的曬圖,讓我也有種馬上去廚房,自己準備一份簡單早餐的沖動。
可是下面卻有共同好友帶著開玩笑的語氣評論說:你這要擺盤,還要拍照,修圖,有什么用,有這個功夫早吃完了,配上一個笑哭的表情,讓人無法生氣,可心里卻總感覺怪怪的。
生活中,很多人都跟這位評價的同學一樣,做什么事情都講究有用,而那些看似無用的“儀式感”總是能省就省。
節假日不用慶祝,隨便吃吃就得了;和朋友吃頓飯而已,為什么要精心打扮;不用定期整理房間,整理了也沒用,不到半天,又會亂的;買好看的碗碟有什么用,都是容器,不銹鋼的碗又便宜還耐摔;
結果通常是,在“有用”的綁架下,我們將生活過成了一潭死水,日子永遠千篇一律,渾渾噩噩,平靜得看不到一絲漣漪。
可生活本不該是這個樣子啊?
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樹,在隨筆集《蘭格漢斯島的午后》中分享過自己的生活。
他會在每次寫文章之前,去廚房倒上一杯摻水酒,因為他覺得,要配得上他合作的插畫師的畫,他的文章就必須有點特性才行;在買來“布魯斯兄弟”的棉質襯衫后,他會認真的聞襯衫的氣味,感受那獨特的手感;他還會一邊聽室內音樂,一邊凝視秋日午后陽光在白色紙糊窗上投射的樹葉的影子;
這些不過都是生活中的小事,可卻讓他的生活多了一些熱騰騰的、鮮活的快樂,他將之稱為小確幸。
他在書里說:如果沒有這種小確幸,人生只不過是干巴巴的沙漠而已。
多一些“無用”的儀式感,才能讓每個平凡的日常都變得特別一點。
很多人小時候應該都聽到過父母的這樣一句叮囑:“多和成績好的同學一起玩。”
于是我們從很小的時候便開始被灌輸了一種觀念:“朋友要交有用的。”
他們或應該在事業上帶給我們幫助;
或應該在困難時拉我們一把;
我們總是下意識地給朋友這個身份一個又一個“有用”的要求,賦予他們一些功利性的意義。
可朋友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嗎?
前段時間聽了復旦大學教授陳果的一段演講,深受觸動。
她說,真正的朋友,最好的狀態是:并不時常想起,卻無處不在。
換言之:真正的朋友,都是無用的。
我們之所以要交朋友,并不是為了利用他。
而是欣喜于找到一個與我們靈魂高度契合之人,享受那份默契與舒適。
無關利弊,只是單純的志趣相投。
辛棄疾與陳亮是一對摯友。
陳亮會頂著風雪,跋涉800多公里去見辛棄疾。
而患病臥床的辛棄疾會因為好友的到來,拖著病體冒雪迎接,兩人相伴同游,雪夜煮酒,共論天下大事。
他們的友誼看似無甚作用,既不能幫助自己加官進爵,也不能讓自己身體強健,可偏偏就是這樣無用的友誼,讓兩個生活愁苦,郁郁不得志的中年男人,在雪夜得到久違的暢快。
“我病君來高歌飲,驚散樓頭飛雪。笑富貴千鈞如發,硬語盤空誰來聽?”
真正的朋友不一定要是那個拉我們出深淵的人,就像陳果說得那樣,在遇到困難時,朋友即便只是陪著我們,相互握手,讓我們知道自己并不孤獨,便已足夠。
交一個“無用”的朋友吧,只有真正“純粹”的感情,才能撫慰人心底最柔軟的一部分,帶給我們最直擊靈魂的慰藉。
馬德在《允許自己虛度時光》中說:我慢慢明白了為什么我不快樂,因為我總是期待一個結果。看一本書期待它讓我變得深刻;吃飯、游泳期待它讓我一斤斤瘦下;發一條微信期待它被回復;對別人好期待被回待以好;寫一個故事說一個心情期待被關注安慰;參加一個活動,期待換來充實豐富的經歷。
這些預設的期待如果實現了,我長舒一口氣,如果沒有實現呢,就自怨自艾。可是小時候也是同一個我,用一個下午的時間看螞蟻搬家…
是啊,越長大越發現,人生越來越難有意思。
因為不管做一件什么事,我們總是太希望它能起到一些什么作用,可卻忽略了,若單純只用有無用來衡量一件事情,我們的人生會變得多么無趣、浮躁與平庸。
生活已經這么苦,又何必再讓他苦到心里去呢?
如果說生活是一顆酸澀的檸檬,那這些“無用”之事便是一顆糖,將檸檬的酸澀中和,變成一顆檸檬糖。
所以啊,多做點無用之事吧,為自己的人生增加一些可以隨時擁抱的小確幸,你會發現,有趣的生活其實很簡單。
今 / 日 / 互 / 撩
哪些事你覺得有用卻被別人說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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