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款以肉為主料的名菜,貪腐官員或許不屑一顧,認為僅僅是解饞的美味。然而,有一位古代官員面對這道菜品,卻想到或風雨無阻、或烈日暴曬下筑堤的民工,想到與民同樂。于是親自烹飪,留下至今盛行不衰的名品佳肴。都是地方官,咋差距那么大?難道真的“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嗎?——題記
資深記者散文作家探秘解謎之——
東坡肉為何流傳不衰?
文/ 馮新生
我每次聽到“臨波拂柳醉春霞”的詩句,就想起杭州西湖的蘇堤。春曉雨霽后的蘇堤真的很像很像睡眼惺忪的美女,翠綠色的柳絲是她撩起的絲帳;漂移的畫舫是她依戀的舊夢,遠空的垂虹是她美好的向往;少女的花傘是她遺落的頭帕……每逢此時,我都要在湖畔佇立良久,即便是導游提醒我已到用餐之時,我也不想去四處尋覓地方風味,深恐散逸、清遠的屐痕染上與之相左的腥膻。然而,當我的思緒停留在蘇大學士浚湖筑堤的往事時,往往很順從地隨著導游走入西湖湖畔的酒店,點一款中外聞名的傳統名菜——東坡肉。
在《竹坡詩話》與《蘇軾文集》里,都描述過蘇軾追求美味、尤其喜好吃豬肉的趣事。才華橫溢但屢次頂撞權貴的蘇軾,自從被貶在黃州(湖北黃岡)時,發現黃州人不愛吃豬肉,致使當地的豬肉價格極為低廉,老人家深入民居細訪緣由,才知是烹飪不得法所致,于是他自創燒制豬肉之法,著有《豬肉頌》,詳述了燒制豬肉的技巧和用料:“凈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煙不起。待它自熟莫催它,火候足時它自美。黃州豬肉鮮,價賤如糞土。貴人不肯吃,窮人不解煮。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爆F今,西湖之畔的酒店廚師們,把《豬肉頌》刪繁就簡,把“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時它自美”定為燒制“東坡肉”的十三字訣。雖時過境遷,菜譜記述的燒制工序,依舊與蘇太守的技法相差無幾:“肋肉切方形塊,沸水略焯后入鍋,放蔥、酒、醬油等用小火“走紅”,加白糖、水適量,大火燒半小時后轉小火燜2小時,當肉塊皮酥紅軟、湯汁稠濃后撇浮油入壇,用桑皮紙封嚴,上籠蒸15分鐘后充分入味即可?!?/span>
但凡風流名士,在名山秀水間總能留下他清晰的履跡。這印跡若充盈著德行,便如朗月明星般輝映于后世。蘇軾一生喜好的美味極多,從家藏的《食典》看,記載的諸如為什酥、蒸河豚、鮮花餅等,然而能流傳至今且依然被人們津津樂道的惟有東坡肉,都市間盛行不衰的“眉州東坡”店,也拿這道菜當作品牌推廣。這倒不僅僅是東坡肉色形味俱佳,關鍵是此款菜與蘇大學士的品行相關。
那年,蘇軾以龍圖閣大學士的身份出知杭州,見西湖已被葑草湮沒大半,便毅然組織民眾力除葑田、疏通湖港,取湖泥葑草筑起了“湖中堤”,建起了頗具詩境的、新月形的橋,不但使當時的西湖煥然一新、水利通暢,而且為后人留下百游不厭的兩處名景“蘇堤春曉”和“六橋煙柳”。
杭州的百姓,為此非常感激這位新太守。當聽說他喜吃紅燒肉,便相繼抬著豬肉送上門。蘇軾見狀朗然一笑,指導家廚按他的“特技”燒制成塊狀的紅燒肉,放入小壇里蒸好,分送疏浚西湖的民工食用。大家品嘗后無不贊美,便稱其為“東坡肉”。
想到此,我把思緒拉回,發現正坐在西湖之畔的樓外樓。我端起東坡曾品啜過的一道名茶,看一眼蘇太守菜譜中的燒肉,又不禁倚窗遠眺起那樓臺隱現的西湖。在“千里鶯啼綠映紅”的“畫境”里,不知有哪位游人能駐足追憶起:800余年前的數十個日夜,乍暖還寒的湖風屢屢吹干了筑堤者的汗漬?可曾有哪位游人感嘆過:區區一段燒肉的趣事,竟能把為官一任的口碑傳頌至今?但愿當今官員在品肉時能自省,其言談行止,別讓遠去的古人嗤之以鼻!
以上作品由知名作家馮新生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