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縣是以苗族、土家族為主的少數民族聚居區，也是我國著名的文化旅游景區，在2001年被評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該縣通過以文興旅、以文促旅，旅游業經濟迅速發展，極大地改變了鳳凰縣當地百姓的生計方式，經濟結構實現了從以農業為主向以農商結合的轉變。與此同時，旅游業的發展帶動了社會流動的日益加速，外出務工人員日益增多，不僅提高了當地居民的經濟收入水平，也加強了他們與外界的聯系，改變了他們的生活方式。在現代化進程不斷推進的背景下，鳳凰縣的醫療發展出現了哪些變化？鳳凰縣的民間醫療（巫術）、自然醫療（苗醫）、現代醫療（西醫）三種醫療模式會發生什么樣的變化？是否如醫學人類學家所認為的那樣是一種多元醫療模式共生的狀態？民間醫療模式是否伴隨著現代化進程銷聲匿跡？自然醫療是否伴隨著西方現代醫學的發展而受到抑制？當地居民又是如何對三種醫療模式進行選擇的？本文主要嘗試對上述問題進行回答。
1.1 民間醫療體系：巫術
人類在解除疾病的過程中發明了巫術，而醫學也正是起源于巫術和宗教。當先民們頭腦里產生了“萬物有靈”的觀念，確信那些存在于自己周圍的各種看不見的鬼神時刻都與人發生某種聯系，給人造成吉兇禍福之后，為了抵抗鬼神給人施加的影響，增強對鬼神的控制能力，于是，那些所謂能卜知鬼神，并能對鬼神施加影響的巫師就出現了。巫師和巫術正是應原始先民的需要而產生。
由于苗族沒有文字，所以巫師的傳承只能靠口授，而且按照規則，師傅都只傳授一遍，不再重復。在鳳凰縣當地，并不是所有的病癥都能用巫術來治療的。能夠用巫術治療的疾病主要包括：小孩受到驚嚇、初步止血、止痛等。不同的疾病巫術的治療方式也是不一樣的。以治療小孩夜哭的方法為例，有些小孩在未滿周歲時，會在晚上哭鬧，這時候小孩的家人就會準備一張大紙，并在紙上寫著：“天黃黃、地黃黃，我家有個哭兒郎，過路君子念一遍，一覺睡到大天光?！比缓髮⑦@張紙貼在街上的十字路口，讓路人都能看到，也希望經過的路人都能念一念，這樣小孩的癥狀就會好轉。但有的小孩情況比較嚴重，僅這樣做還不行，這時候就要去請苗醫師了。苗醫師先將一張凳子放在小孩的床前，然后用紙剪出帽子、衣服、褲子、襪子、鞋，并按照這個順序從上至下擺放在凳子上面，再把小孩的帽子、衣服、褲子、襪子、鞋依次擺在凳子上面。全部擺放完畢之后，苗醫師就開始口念咒語，這樣重復三天，小孩夜哭的癥狀就會逐漸好轉。巫術在治療牙痛時，先找來一根鐵釘，然后把鐵釘釘在墻上，釘上之后牙痛便會有所緩解。
目前，在鳳凰縣，巫術仍然廣泛地流傳于民間，影響著苗民的衣食住行、生產活動和風俗習慣等各個方面。在與當地村民進行訪談，問到他們是否信奉巫術時，大部分的村民回答都是肯定的。例如，其中一位受訪者說：“這個東西（巫術）確實是很神奇，你不信還不行，但要說這其中有什么科學道理，我們也講不出來，但就是很有用。比如說我們手指或者胳膊等地方出血，我們就請巫師來，他朝出血的地方噴一口水，念幾句話，血就止住了。這個跟你們說你們可能都不信，但確實是真的?！庇绕涫窃谝恍┺r村地區，村民們普遍對巫術抱著一種敬畏的心態，在患有一些不治之癥或者是類似“中邪”等比較奇怪的疾病時，大多數村民會選擇用巫術來進行治療，并且他們大多都掌握一些基本的、簡單的巫術治療方法，專門以巫術為生的專職巫師已不多見。在沒有科學理性出現的時代，巫術是人們生產生活的一個重要支柱，并且巫師還具有很高的權威和社會地位，巫術的產生和發展為現代民族醫藥學的形成提供了可借鑒的前提。
1.2 自然論醫療模式：苗醫藥
自然論醫療模式是將自然界及人體視為一個和諧統一的整體，強調人體的平衡以及與大自然的和諧。如果構成人體的各類元素，如陰陽、寒熱、精氣等一旦發生混亂或失去平衡則會引發疾病和人體不適。根據這一理論形成了一套具有民族特色的醫療模式體系[1]。鳳凰縣典型的自然論醫療模式就是苗醫藥的發展。
1.2.1 苗族醫藥的發展歷史
鳳凰縣是一個以苗族為主體的多民族聚居的邊遠山區。鳳凰縣境內民族民間醫藥活躍、歷史悠久。苗族同胞在同疾病作斗爭的長期實踐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苗族醫藥對鳳凰縣的人民繁衍昌盛和健康等做出了重要貢獻，是我國醫學的一份珍貴文化遺產，2008年被列為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苗醫的發展，歷史上就注意到有病早治、無病早防的預防為主的觀點。苗醫歷來就強調對身體的保健，其主要保健法就是常習的各種拳、刀、棍等武術，尤其是苗族醫生，幾乎每個人都會一兩套。所以苗族醫學中有著濃厚的“醫武一家”的流傳特點。此外，在苗族醫學史上，巫與醫是長期并存的。其原因有以下三點，一是因為古代科學不發達，無法解釋一些自然現象、生理現象和病理變化，所以巫便有了作祟余地；二是巫也在用藥物為人治病，容易為人們所接受；三是巫有自己獨特的治病方法——精神療法，這也是巫的立足根本。巫善用精神治療并配合草藥治療，這對苗醫產生了較大影響。如“捷乃術”，苗語常稱為“車人術”。只有巫醫、巫師們掌握，醫者很少會用?！敖菽诵g”很早就被巫師們神化了，人們也普遍認為巫醫會勾引人的靈魂四處游散，使人獲得“如登仙界、同歸家鄉”的夢境。這種現象在科學落后的古代，是無法理解的。但今天的科學發展證明，“捷乃術”是名副其實的一種苗醫醫療法，就是現代醫學的引導催眠術，即催眠療法。
苗醫對疾病的認識有其獨特模式。苗族在長期生產和與疾病斗爭的實踐中，總結積累了豐富而寶貴的醫藥經驗，逐漸形成了苗族醫的“綱、經、癥、疾”的理論模式，以及關于病因、疾病分類、診斷、治療和預防等方面的具有濃郁民族特色的苗族醫藥理論。苗醫用藥的基本原則是:“熱藥治冷病”，“冷藥治熱病”。苗藥分“冷藥”、“熱藥”兩性，又分酸、甜、辣、麻、澀、辛、淡七味。在黔東南地區，還根據藥物的性味歸入“五經”。苗醫主要分為兩大類：一類是硬功夫，一類屬于軟功夫，相當于常說的硬氣功和軟氣功。硬功多用于骨科，軟功多用于外科。苗族醫藥通過長期的臨床實踐總結，創立了家望、號脈、詢問、觸摸“四診”的診斷方法，把疾病分為36癥72疾，囊括了西醫的內科、外科、婦科、兒科、骨科、皮膚科等疾病，探索出了經濟實效的行醫原則，運用藥物、醫巫、推拿、針灸、蒸熏、拔罐等多種治療方法，既保證療效，又降低了行醫成本，減輕患者的經濟負擔。
1.2.2 鳳凰縣苗族醫藥的傳承
目前，鳳凰縣苗醫藥的傳承主要有祖傳和師傳兩種形式。所謂祖傳即三代人及更長利用史的醫藥知識。師傳指的是徒弟拜師學醫，師父傳授其傳統醫藥知識的傳承形式[2]。祖傳的代表人物是龍玉年。龍玉年出生于1936年10月，鳳凰縣柳薄鄉米坨村人，初小文化，是龍家醫療技藝的第十代傳人。龍玉年13歲起跟隨父親學醫，行醫至今已60余年。龍玉年其下收徒20余人。這些徒弟在他的教導之下，深得真傳，成為了很有苗族醫療技術實力的苗醫藥繼承者。這些后繼者本著傳承弘揚苗族傳統文化的己任，挖掘、整理、研究苗族醫藥，不斷提升和創新苗族醫藥的醫療水平。
當前苗醫藥的傳承和發展也已經取得了顯著成效。一是用苗藥“鳳凰蛇藥”治療毒蛇咬傷。龍家醫療后繼者龍文超長期致力于對“鳳凰蛇藥”的研究。此外，用苗藥白辣蓼草、羅柱葉下風，治療毒蛇咬傷，此項醫療技術，在1979年經省級專家鑒定，獲得了湖南省重大科技成果獎。二是用苗藥“九木香制劑”治療慢性支氣管炎。由龍文超主持的該項科研成果，獲得湖南省重大科技成果三等獎，湘西州科技成果一等獎。該藥物經臨床驗證，對治療支氣管炎的有效率達88.78%。三是對苗醫藥開發的研究。歐志安在20世紀70年代~80年代一直堅持廣泛收集和整理苗醫苗藥，主持編寫了《湘西苗藥匯編》《湘西苗醫外治法》《苗醫史考》等著作，為民族醫藥事業的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四是張繼德進行的苗藥“復方牽牛子膠丸”治療癲癇病的研究，治療了大量癲癇病患者。五是原鳳凰縣人民醫院院長朱永厚對苗藥苦痧藥用于治療腸道疾病的研究。
此外，鳳凰縣于2009年建立了湖南省首家苗醫醫院——鳳凰苗醫醫院。該院是湖南省內一家專治疑難病、慢性病的醫療機構。目前，該醫院設有門診部和住院部。其中，門診部面積850平方米，醫護人員15人，病床30張，設有苗族醫藥研究所、內科、外科、中醫科、苗醫科、心腦血管病專科、糖尿病?？?、肝病專科、檢驗科和影像科等。住院部占地面積650平方米，醫護人員13人，病床30張，設有內科、外科、類風濕病?？频取榱思訌娹r村民族傳統中醫藥的開發和利用，鳳凰縣于2011年編寫了《苗藥大全》，大全共收集苗藥1443種，在每味藥物中均注明拉丁學名，對其性味、功效等進行詳細的注釋，使苗藥與其他草藥統一，便于學習和應用。
1.3 現代醫療模式
21世紀以來，在各級黨委和政府的領導和大力支持下，鳳凰縣的醫療衛生事業取得了較快的發展，現代醫療水平有了明顯提升，鳳凰縣不同經濟發展水平、自然地理環境的各個地區幾乎都有現代醫療。近年來，通過不斷深化醫療衛生體制改革，鳳凰縣醫療衛生綜合服務能力明顯增強，較好地滿足了居民的醫療衛生保健需求，可以說，鳳凰縣的醫療衛生事業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時期?，F代醫療衛生的發展，在保障人民健康、提高民眾素質、促進社會和諧穩定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當前現代醫療模式已經成為了鳳凰縣居民一種主流的醫療模式。
一個地區的醫療體系包含了一個社會中與健康有關的許多成分，包括了一群人或一個社會所能夠利用的全部資源。目前可供鳳凰縣居民選擇的醫療資源主要有三類：一是巫術，筆者將其稱之為民間醫療模式；二是自然醫療模式，即以苗醫苗藥為主的治療方法；三是西醫，即現代醫療模式。在現代醫療尚未介入和發展起來之前，鳳凰縣居民主要以苗醫和巫術為主，隨著現代醫療的發展，鳳凰縣居民的醫療觀念和健康觀念在逐漸改變，并且伴隨著鳳凰縣旅游業的快速發展，當地居民與外界的接觸機會越來越多，其無論是在經濟收入水平還是在生活方式、醫療觀念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改變，現代醫療越來越被當地居民所接受。但是，由于地理因素、文化傳統等一些主客觀因素，傳統的巫術和苗醫并沒有消失，而是在一定的空間里繼續存在，當地居民會根據自己的條件和需求來選擇不同的醫療資源，形成了三類醫療模式相互區別又相互重疊的現象。此種現象在筆者的田野調查中被進一步證實。
2.1 對三種醫療模式的選擇情況
案例1：吳××，男，41歲，鳳凰縣L鎮Z村人，初中文化，平時以務農為主，身體較好，只是經常會出現牙痛的癥狀。每當牙痛時，他不會去村衛生室，也不選擇去鎮里或是縣里的醫院治療，而是用當地特有的一種巫術治療法。先找來一根鐵釘，然后將鐵釘釘入墻中，以此種方法來緩解牙痛的癥狀。
案例2：龍××，女，71歲，鳳凰縣M鄉ZL村人，兒女均外出打工，常年和老伴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因年紀較大，身體不好，平時只從事一些較輕的農活。老人患有風濕病多年，但從未去醫院治療過，一直都是從村里的老苗醫那里拿些草藥來治療。
案例3：龍××，男，42歲，鳳凰縣L鎮Z村人，常年在外務工。在2015年不幸發生了交通事故，腿部多處骨折，后被送到醫院進行醫治。在醫院治療后，骨折處被打了鋼釘，為了加速痊愈的進程，龍某選擇出院，去老苗醫那里進行治療，從老苗醫那里拿回一些藥酒，每天進行擦拭。龍××說，苗醫藥治療骨折效果是非常好的，我們這里的人在發生骨折時，一般都不會去西醫那里治療，而是用苗醫藥酒，擦幾天就好了。
案例4：石××，女，38歲，鳳凰縣L鎮Z村人，接受過高等教育，并擁有博士學位，還有兩個姐姐，也都接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畢業于國內名牌大學。2014年其母親不幸患病，三姐妹先是將老人送往醫院接受治療。但同時，他們也選擇用當地特有的巫術治療法。當被問到：你認為這種巫術治療真的有用嗎？你真的相信巫術治療嗎？她這樣回答：“我們之所以也選擇了巫術治療，并不是相信巫術治療一定會有用，只是我們從小生長在這里，對這種東西還是會有一些敬畏的，并且老人相信這些，做這些也是求得心理上的一個安慰吧。況且，這樣做也沒有壞處，雙管齊下吧。”
2.2 選擇依據分析
上述四個案例，案例1中選擇用巫術進行治療；案例2和案例3選擇用苗醫進行治療；案例4選擇了西醫+巫術的治療方法。在他們選擇的背后存在這樣的依據：一是根據病因和病癥進行選擇。一般情況下，患有慢性病、風濕骨病等會傾向于選擇苗醫進行治療；在出現一些諸如牙痛、孩子受到驚嚇等情況時，會選擇用巫術進行治療；在患有一些急性病、大病時，會選擇西醫的治療方式，但會輔以其余兩種治療方式。二是出于交通等因素的就醫便利度來選擇。那些居住在較為貧困和落后地區的居民，他們外出不是很便利，去鎮上或是縣城里需要花費很長時間，而苗醫生活在當地村子里，就醫便利。三是出于經濟因素的考慮，相比之下，去醫院就醫花費較高，而苗醫和巫術基本不產生費用，一些病人在痊愈之后，為了表示感謝，會送給苗醫或巫師兩只鴨子，或請他們來家里吃飯。而現代醫療動輒幾百元，甚至成千上萬元，與苗醫和巫師的幾十元治療費用差距驚人，對于生活在貧困地區的鳳凰縣居民來說，現代醫療的高額費用是難以承受的，因此，他們會傾向于民間和自然的治療手段。四是三種醫療模式互補，共同使用，將治療效果發揮到最佳。如案例4，他們既選擇現代醫療方法，同時又使用巫術治療。一方面使用現代醫療的科學手段來治療疾病緩解疼痛，另一方面用民間巫術來增強痊愈的信心。
可以說，在現代化進程快速推進的鳳凰縣，雖然現代醫療觀念已經逐漸被當地居民所接受，但他們并不局限于某一種治療方法，而是根據需要選擇不同的治療方式。當然，這里面的需要既包括了基于病因方面的考慮，也有經濟方面的原因，還存在著某種特定文化等多方面主客觀因素的影響。
醫學人類學告訴我們，在研究健康和疾病的相關問題時，既要考慮到人的生理因素，又要考慮到人的社會文化因素。當地居民對某種醫療模式的選擇，既是考慮到不同病情、病癥以及療效，又是受到了當地地理條件、社會文化、經濟因素的影響。
3.1 從醫學人類學的“文化主位”和“文化客位”來理解鳳凰縣的多元醫療模式共存現象
“文化主位”和“文化客位”是人類學的兩個重要概念，主位研究是指研究者不憑借自己的主觀判斷，而是盡可能地用當地人自身的觀點和視角去理解該文化的研究方法，即從“內部看文化”?？臀谎芯渴侵秆芯空咭晕幕鈦碛^察者的角度建構理論體系，從外部看文化、理解文化。醫學人類學家認為，我們不能就疾病論疾病，而是應該把它放在當地的文化體系中來分析和理解[3]。我們在研究鳳凰縣的醫療問題時，尤其是在對待居民對不同醫療模式的選擇上，不應總是站在客位的立場上去品頭論足，而是應該用主位文化的觀點，充分考慮到當地的民族文化，盡可能地以一個本地人的身份來看待文化和周圍的環境。苗族人民在長期的社會生活中會孕育出自己的一套價值觀念、思維方式，進而形成獨特的精神文化和行為文化。苗民歷來相信萬物有靈、鬼神之說，但在他們看來鬼神不分，無論是魔鬼、祖靈或是神祗都稱之為鬼[4]。這就產生了苗族人民在醫學信仰中的多元性，即他們既相信現代科學醫療，同時又依賴苗醫和巫術。
3.2 從文化功能理論來看待鳳凰縣多元醫療模式共存現象
馬林諾夫斯基的文化功能理論分析了人的三種不同層次的需求——基本需求（生物）、衍生需求（社會）和綜合需求（精神），人對這三種需求的回應構成了復雜的文化體系，也就是說，文化的功能就是滿足人的這三種需求。對于鳳凰縣的居民來說，他們所選擇的任何一種治療模式都有其特定的作用，都是他們為了緩解病痛、治愈疾病而使用的一種方法。這三種醫療模式并沒有矛盾或沖突，因為它們都在發揮各自的特有的功能。
3.2.1 經濟實用功能
苗醫是苗族人民的技藝，是本著治病救人的目的而采用的行為手段。一方面，在治療的過程中確實有緩解病痛、治愈疾病的功效。尤其是針對一些慢性病、骨科病，與西醫相比，苗醫有著更好的療效，而當地人在患有此類病癥時往往會選擇苗醫的治療方式。另一方面，鳳凰縣貧困人口較多，尤其是在一些經濟落后、交通極不便利的鄉村地區，當地居民經濟收入低，并且外出看病交通不便，西醫的治療費用又高。而苗醫在這方面具有明顯的優勢。苗醫看病幾乎不收任何費用，所用的藥都是采自山上，病人不需要花費過多的費用，并且苗醫都是居住在當地的村子里面，病人看病就醫非常方便。
3.2.2 增強信心功能
不可否認，現代科學醫療技術雖然發展迅速，但它遠遠沒有解決人們所有的健康問題，許多病人在利用西醫進行治療后，效果并不明顯，轉而就會求助于苗醫或巫醫。尤其是在患有某些無法治愈的癌癥時，病人就會更加相信巫術的作用，尤其是一些年紀較大的老人。他們對巫術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和信任，正如前述案例，有一些病人即使選擇西醫進行治療，但同時也會用巫術進行治療。老人在用巫術對疾病進行治療時會有一種安心、放心和踏實的感覺，因為他們相信巫術治療法，因此在用此種方法治療疾病時，也會使其保持一種比較樂觀的心態，增強其戰勝疾病的信心。病人的心情和精神狀態在戰勝疾病過程中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視的。
3.2.3 文化傳承功能
苗族有著悠久的歷史和豐富多彩的文化，然而因為苗族沒有文字，所以對苗族歷史和文化的考究只能借助于遠古神話、民間傳說以及生活習俗、社會風尚等“活化石”。而苗醫和巫師就是這樣的“活化石”，他們大都對本民族的文化歷史有著全面的了解，能夠講述本民族的傳說、民間故事和一些重大歷史事件。此外，苗族醫藥是中華民族中草藥醫藥寶庫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鳳凰縣是苗族的主要聚居地之一，在與疾病作斗爭的過程中，智慧的苗族同胞總結和積累了豐富的防治疾病的經驗和獨特秘方，并形成了富有民族特色的醫藥文化。但是近年來，鳳凰縣關于苗族醫藥的保護卻并不十分到位，苗醫藥在傳承過程中也遇到了種種問題，面臨失傳的危險。而通過一代一代的苗醫的傳習，這些寶貴的苗醫藥知識就由此傳承下來。
3.2.4 娛樂功能
近年來，巫醫的娛樂功能正不斷凸顯。隨著社會現代化進程的加快，鳳凰縣的旅游經濟迅速發展，苗族地區與外界的聯系日益增多，神秘的苗族巫術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世界各地的游客。當地的旅游部門也充分利用這些苗族巫術文化，開發各種旅游項目，如踩火犁、趕尸等項目，可以看出，苗族巫術慢慢地帶有越來越多的娛樂功能。
通過對鳳凰縣的調查，筆者發現了該地區三種醫療模式互動和共存的現象，進一步印證了醫學人類學家的相關理論。當前，在鳳凰縣存在著三種不同的醫療模式：民間醫療模式——巫術、自然醫療模式——苗醫、現代醫療模式——西醫。由于鳳凰縣旅游經濟的發展，其現代化的進程不斷加快，現代醫療觀念和醫療技術都對當地居民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并逐漸在三種醫療模式中占據主導地位，但民間醫療模式和自然醫療模式并未消亡，它們與現代醫療模式互相補充，當地民眾基于實用的原則和自身需要，在不同情況下會選擇不同的醫療模式，有時還會同時選擇多種醫療模式。巫術治療方法雖然存在著非科學的一面，但它能夠深入到病人的心理層面，在一定程度上滿足病人的某種需求，并且費用很低，這也正是現代醫療所不具備的。一方面，當前現代醫療中還缺乏對病人精神層面的關照，并且治療費用較高，使得一些貧困地區的居民難以承受。巫術和苗醫因為價格低廉，可以減少病人的醫療開支。在全球化和現代化不斷發展的今天，或許我們應該去進一步反思各種亞文化醫療方式在未來的發展方向，不能一味地否定傳統的治療模式，對這些傳統的治療模式應該抱著一種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態度，不斷吸收傳統治療模式中合理和積極的一面，并將其引入到現代醫療模式中，來更好地滿足當地居民的醫療需求。另一方面，對寶貴的民族醫藥文化，必須要加大保護和傳承力度，發展具有民族特色的醫療模式，建立多種醫療模式的良性互動機制，服務當地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