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2 期
作者 / 肖茜瓊 胡素敏 江西中醫藥大學
編輯 / 趙馨 ⊙ 校對 / 劉剛
在看正文之前,先給大家看一篇關于王清任的文章,通過文章可以更好的了解一下王清任。
醫林改錯王清任
□王翰昶
清代嘉慶二年(1797年),王清任在河北省灤州稻地鎮行醫。當時那里正流行小兒瘟疹和痢疾,死亡率高達十之八九。王清任不避污穢,一連十幾天清早到荒郊墳地里去進行觀察,共觀察一百多具小兒尸體,使他大開眼界,認識到古代醫書中的臟腑圖和有關記述,有不少和真實情況是不符合的。嘉慶四年(1799年),他到奉天府行醫,正好碰到一名犯人被判處剮刑。王清任乘機觀察到了成年人的內臟,發現和小孩子的完全相同。
為了獲得更多的解剖知識,王清任還用動物做實驗,和人體進行驗證和比較。由于王清任長期堅持對人體進行實際觀察,因此他對人體臟腑的認識比古人前進了一大步。例如,他在《醫林改錯》中,正確地記述了橫膈膜是人體內臟上下的分界線,指出膈膜以上只有心、肺,其他器官都在膈膜以下。他繪制的肺臟圖已經和實際情形十分接近。
王清任(1768-1831),又名全任,字勛臣,河北省玉田縣還鄉河畔鴉鴻橋河東村人,清代著名醫學家。王清任幼年好武術,習拳藝,出身于武林。曾納粟得千總銜,由于他性情磊落,耿直不違,在任職千總期間,目睹和經歷了晚清官場的腐敗,特別是因為他自己空有一身武藝,到頭來還得花錢納粟買個小官做而煩惱,逐漸形成了“不為良相、愿為良醫”的愿望,改習岐黃,以醫為業。據說,當年的玉田縣知縣,要把鴉鴻橋收為“官橋官渡”,老百姓過橋渡船都要收費。王清任為了維護當地百姓利益,毅然為民請愿,堅決反對收費,結果得罪了縣太爺。縣官懷恨在心,唆使經王清任治過病而沒治好或死亡患者的家屬去縣衙告狀,企圖陷害王清任,迫使王清任只好遠離故鄉,在外地及北京行醫。后來他在北京開設藥鋪“知一堂”,名噪京師,終成一代名醫。
王清任從解剖實例闡述耳、目、鼻、舌之功能均歸于腦等,創立了“腦髓說”,對腦的功能作了深入而準確的考察和分析。指出“靈機記性不在心在腦”。“飲食生氣血,長肌肉,精汗之清者化而為髓,由脊骨上行入腦,名曰腦髓,盛腦髓者,名曰髓海。其上之骨,名曰天靈蓋。兩耳通腦,所聽之聲歸于腦”。“腦氣與耳之氣不接,故耳虛聾;耳竅通腦之路中,若有阻滯,故耳實聾”。并指出兩目和所見之物、鼻之所聞皆歸于腦。這些對腦的描述與現代醫學理論相似。
王清任創立了系列用于氣血的方劑,如補陽還五湯、血府逐瘀湯、少府逐瘀湯等,為后世所推崇;對中風、面神經麻痹、癲癇、骨傷、痹證、月經不調、子官內膜異位、宮外孕、小兒疳癥、半身不遂、驚風、痘疹等,都提出了獨特的論治方法。他的解毒活血湯和急救回陽湯成為中醫急救技術的重大突破。
余提出的“腦髓空虛致病說”,與王清任所論“高年無記性者,腦髓漸空”的理論是一脈相承的。當今主診的癡呆癥,類似于王氏所述的“無記性者”。余認為,癡呆癥源于腦萎縮,即王氏所述之“腦髓漸空”。臨床治療自擬“還精補腦丹”,此方類似于王氏的“補陽還五湯”。在調理氣血的基礎上,增加了補益精髓的功能。并同還神醒腦丹、化氣還腦丹組成了三還系列方藥,可廣泛用于腦髓病萌生、生成、發展的不同時期。美國傳記研究院曾于1995年認定余為“腦髓病學創始人”,余實不敢當,而紅學大師周汝昌稱余“當仁不讓”。今日總結王清任大醫的學術成就,余認為王清任創立了“腦髓說”,他那種師古不泥古、出入變通、敢于質疑、注重實效的醫風,是應當發揚的。頌曰:直隸勛臣少習武,義冢觀尸明臟腑。疑古醫林當改錯,氣血學說俎豆殊。(《開卷有益-求醫問藥》2016年第2期第53-54頁)
王清任,一名全任,字勛臣,清直隸省玉田(今河北玉田)人,生活在乾隆三十三年(1768)至道光十一年(1831)。年少好勇,曾中武秀才,捐資的千總銜。二十多歲開始行醫,在北京開設“知一堂”,名動京師。他勤奮好學,敢于質疑與創新,提出臟腑與病情應相符的觀點,繪制了人體內臟圖形并敘述臟器生理結構,加上多年的臨證,寫出了其代表作《醫林改錯》,該書分為上下兩卷,上卷主要是其親見臟腑,改錯為主,兼氣血理論與其三個著名的代表方所治癥目;下卷主要是其在一些常治病證上的臨床經驗與臨床感悟。王清任在學術上成就很高,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其臨證活血化瘀制方遣藥特色。
王清任按瘀血部位分證論治,將人體分內外兩部,在內分隔膜上下兩段。在外用通竅活血湯,治療頭面四肢與周身血管的病變;在胸中用用血府逐瘀湯,在肚腹用膈下逐瘀湯。
1.1 分部治療:通竅活血湯所治癥目:頭發脫落,眼疼白珠紅,糟鼻子,耳聾年久,白癜風,紫癲風,紫印臉,青記臉如墨,牙疳,出氣臭,婦人干勞、男子勞病、小兒疳證等。從癥狀分析,有全身性體表瘀血癥狀表現的有婦人干勞、男子勞病、小兒疳證,其他大都屬于部分性體表瘀血癥狀。所以其湯藥以桃紅四物湯為底方,配以麝香、蔥、姜、黃酒等辛香走散之品,通絡走竅。
血府逐瘀湯所治癥目:頭痛,胸疼,胸不任物,胸任重物,天亮出汗,食自胸右下,心里熱,瞀悶,急躁,夜睡夢多,呃逆,飲水即嗆,不眠,小兒夜啼,心跳心慌,夜不安,俗言肝氣病,干嘔,晚發一陣熱等。從癥狀分析,大體分布在胸中,體表癥狀不是很明顯,無其他特別明確辨證,以閉悶感癥狀為鑒別,其他辨證或藥物治療后無效。此方仍以桃紅四物湯為底,配以柴胡、桔梗、枳殼寬中,調暢氣機。
膈下逐瘀湯所治癥目:積塊,小兒痞塊,痛不移處,臥則腹墜,腎瀉,久瀉等。從癥狀分析,其所治大體有實處,大部分可以觸及到。其方藥仍以桃紅四物湯為底,加香附、烏藥、延胡索、枳殼等藥疏肝解郁,引藥下行。
以上三方皆以活血化瘀藥為主,配上部位行氣藥,此乃王清任制方遣藥主要特色。
1.2 隨證加減:在《醫林改錯》中還有幾個隨證加減方,包括四個逐瘀湯,一個活血湯,一個瘀血湯。其一為少腹逐瘀湯,在膈下逐瘀湯的基礎上針對胞宮的生理特點而設,主治婦人經血之瘀。其二為通經逐瘀湯,作為王清任治療痘的首選方,主要治瘀血凝滯于血管所致之痘癥。其三為會厭逐瘀湯,用于痘后五、六天,水嗆血凝的癥狀。其四為身痛逐瘀湯,此方用于痹癥古方已用,卻不見效的情況首選。其五為解毒活血湯,用于治療瘟毒,即霍亂。僅在初期有效果,若是汗多、肢冷、眼塌,不能用。最后一個是古下瘀血湯,一般來說,在婦人懷孕期間,并不主張運用活血化瘀之類的藥物,而比較特殊的是,它在懷胎說(兼記難產胎衣不下方)中出現,但并未明確說是否用于懷胎之人。以上六個方,總體都是以活血化瘀為主。
王清任氣血理論的另一個貢獻是其氣虛血瘀理論,主要體現在《半身不遂論敘》和《癱痿論》兩篇中。半身不遂,即中風。王清任在該書以半身不遂來代替。他對半身不遂著墨很多,有論、辨、本源,以及一些常見和不常見半身不遂的癥狀分析與辨識。王清任認為前人對半身不遂的認識不夠全面,很多理論一深究便解釋不通,于是他寫出了自己的見解。他認為“夫元氣藏于氣管之內,分布周身,左右各得其半,人行坐動轉,全仗元氣……若元氣一虧,經絡自然空虛,有空虛之隙,難免其氣向一邊歸并,如右半身二成半,歸并于左,則右半身無氣;左半身二成半,歸并于右,則左半身無氣。無氣則不能動,無氣則不能動,不能動名曰半身不遂”。
對于治療半身不遂,王清任在隨后的癱痿論中提出采用補陽還五湯來治療。補陽還五湯以補氣為主,活血居次,標本同治。重用生黃芪,大補元氣,暢通經絡,促進血行;少佐當歸、赤芍、川芎、桃仁、紅花、地龍活血化瘀通經之品。主張黃芪之用量應為四至八兩,這樣才可使虧損五成之元氣得以恢復,意即補陽還五之意。補陽還五湯這種獨特的劑量比例為王清任的一個創新所在。其中補氣黃芪之大劑量與活血藥之小劑量差別之大,分析有以下幾點:首先,從癥狀來看血瘀的癥狀并不突出;其次,經氣大虛,活血藥量加大容易耗氣,進一步加重氣虛。若經氣大虛到一定程度會失于固攝,血液失于統攝,蘊含著出血的危險,此時再加大活血藥劑量,則有加重出血的可能。除補陽還五湯外,可保立蘇湯也被王清任常用來治療氣虛之證。
前面所講,都是王清任運用血藥配伍氣藥的特點。在《醫林改錯》中,他也有將血藥配合其他藥物進行組方。如北京中醫藥大學魯兆麟教授所提到的“如解毒活血湯中在活血化瘀藥中配伍連翹、葛根、柴胡、枳殼諸品,疏利氣機,解毒清熱,蓋氣血郁滯,郁而成毒,故用活血理氣配伍解毒之品”。黃芝蓉等亦有類似的看法:“解毒活血湯,王氏用之主治霍亂初起上吐下瀉筋之癥。方中以桃紅芍歸加清熱涼血,祛邪解毒之生地、連翹、柴胡、葛根、甘草,枳殼與柴、芍、甘、葛又能旋轉樞機,升陽止瀉。通經逐瘀湯、會厭逐瘀湯均為治療痘瘡(天花)而設,通經逐瘀湯藥用赤芍、桃仁、紅花活血逐瘀,柴胡、連翹、山甲、皂刺、麝香清熱化濁,解毒排膿,地龍行諸藥通達全身。主治痘瘡因痕血凝滯于血管”之各種逆證。會厭逐瘀湯以桃紅芍歸加玄參、生地、桔梗、甘草、柴胡滋陰清熱利咽,治療痘瘡已出五六天飲水即嗆之癥”。
由此我們不難看出,王清任在使用活血化瘀藥物時的隨癥加減,用血藥配解毒藥來治療熱毒血瘀的癥狀。這種配伍對后世也有一定影響,該種配伍方法現今被用于治療多種風溫病,也有人運用此法預防腦缺血。河南中醫學院的程曉、張小莉等認為“中風病重要致病因素痰濁瘀血的形成,則遠非朝夕之際而成,阻礙于脈絡之中的痰濁瘀血經歷了長期的形成過程。既成熱毒,雖寓痰瘀之形更具火熱之象,熱毒為患……并可進一步導致痰濕內生,化火生風成毒,表現為熱毒、火毒、水毒、濕毒、瘀毒、痰毒,產生毒邪敗壞形體,損傷腦絡,加重病情。此即因虛致瘀、毒損腦絡的演變過程”。由此可見,王清任所創之活血化瘀藥加清熱解毒藥之法對溫病的辨治有一定的臨床指導意義。
可以看出,王清任活血化瘀制方遣藥特點,體現了方從法出、法隨證立的思路以及緊扣病機、兼顧病情的原則,為臨床實踐提供了有借鑒的啟發和指導意義。筆者這里重點總結了幾個用藥特點,包括活血藥加部位行氣藥治療冠心病心絞痛、風濕性心臟病、瘀血頭痛、痞塊、腹痛、肝硬化、膽石癥痛經等病證;補陽還五湯治療中風,以及活血藥配伍解毒藥治療腦缺血等臨床疾病。王清任的制方遣藥特點在臨床上實用性較大,值得我們學習與探究。
附:
王清任氣血理論探驪
楊杰
江西中醫藥大學中醫學院
王清任(1768—1831),字勛臣,河北省玉田縣人,著《醫林改錯》一書,認為人體的生理活動主要在于氣血的流暢,大力推崇“氣血論”。氣血以流暢平衡為貴,氣血失和,百病乃生。王氏的“氣血論”自成一體,并以“調氣活血”為活血化瘀開辟了嶄新路徑。
《醫林改錯·氣血合脈》言:“治病之要訣,在明白氣血”,“無論外感內傷,要知初病傷人何物,不能傷臟腑,不能傷皮肉,所傷者無非氣血。”
王清任“氣血”認識,可追溯至《內經》。《素問·調經論》曰:“人之所有者,血與氣耳”,氣血是人體生命的根源。人體五臟六腑及四肢百骸能正常活動,皆賴氣的溫煦和血的濡養。“氣主煦之,血主濡之”,氣血任何一方出現病變,或者氣血的協調異常,臟腑及四肢百骸功能失常,均會導致多種疾病的產生。
人體生理活動正常,不僅有賴于“氣血暢行”,更有賴于“氣血相隨,各守其位”。《素問·至真要大論》曰:“謹遵病機,各司其屬,必先五勝,疏其血氣,令其條達”;《素問·調經論》又云:“五臟之道皆出于經隧,以行血氣,血氣不和,百病乃變化而生。”
王氏主張“審氣血之榮枯,辨經絡之通滯”,正如他所言:“使氣血通而不滯,血活而不瘀,氣通血活,何患疾病不除。”
《醫林改錯》一書總結了60種氣虛證,50種血瘀證,建立了“氣虛宜補,血瘀宜行”的基本原則,實質上是對《內經》“血實宜決之,氣虛宜引之”觀點的完善與豐富,更是王清任醫學思想“首重氣血,貴在暢行”的生動詮釋。
《素問·寶命全形論》言:“人以天地之氣生”,“天地合氣,名之曰人。”《素問·六節藏象論》曰:“氣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王氏繼承了《內經》的思想,認為“氣”是人體生命的根源。
王氏曾于《醫林改錯·半身不遂本源》論述道:“若元氣一虧,經絡自然空虛,有空虛之隙,難免其氣向一邊歸并,若右半身二成半歸并于左,則右半身無氣;左半身二成半歸并于右,則左半身無氣,無氣則不能動,不能動名曰半身不遂”,所以治療半身不遂,就必須補足五成的元氣,這就是他創立的補陽還五湯的來由。他融合了前賢李東垣、葉天士對“中風”的認識,并結合自身臨證體會,提倡致病的因素多根源于“氣血異常”,而其中又以“氣病”為根本因素。
氣,尤其是“元氣”是人體生命活動的原動力。王氏曾言:“元氣即火,火即元氣,此火乃生命之源。”如他在《醫林改錯·半身不遂本源》中說:“人行坐動轉,全仗元氣。若元氣足,則有力;元氣衰,則無力;元氣絕,則死矣。”
他提出“氣有虛實,實者邪氣實,虛者正氣虛”,強調重視人體的正氣,重視人體的“元氣”。在同等條件下,人病與不病,根本在于正氣的強弱虛實不同。“正氣”,或者言“元氣”,于今相當于人體的防御機能和調節機能,“虛實與否”是發病的關鍵,是疾病發生的內因所在。半身不遂為例,歷代醫家均以風火痰濕論治,而王氏根據自身臨證驗證,以“氣虛”立論。他形象地描述道:“元氣虧虛至五成時不能動,不能動曰半身不遂”,又言:“半身不遂一癥,古之著書者,雖有四百余家,僅止數人,數人中,并無一人說明病之本源,論半身不遂,大體屬氣虛。”王氏將很多疾病都歸因于氣虛,如《醫林改錯》“論小兒抽風不是風”中列舉氣虛證20種,“半身不遂證”列舉氣虛證40種,他還把癱萎、難產諸證也從氣虛論治。
氣血雖互根互用,但二者中又以“氣”為主要。“血瘀”證治是王清任醫學特色,他認為,“血瘀”病證的產生,首要因素為“氣虛”。他在《醫林改錯·抽風不是風》中說:“元氣既虛,必不能達于血管,血管無氣,必停留而為瘀”,闡發了“元氣虛致瘀”的理論。他在活血化瘀治療血瘀證的基礎上,開創了“補氣活血”治療原則,訂立了“補陽還五湯”為代表的十二張“補氣為主,活血為從”的方劑,為臨床所驗證。
《素問·調經論》言:“血氣者人之神,邪侵則血氣不正,血氣不正,故變化而百病生矣。”漢代張仲景首次將“瘀血”作為獨立病證,全面系統地辨治,創制了桃核承氣湯等活血化瘀“祖方”。
王氏治血病重在血瘀,血瘀之形成,一般為三方面的原因:一則人體元氣虛弱,無力推動血液運行,故使血停留于血管內而為瘀,此為“氣虛致瘀”;二則為“邪氣與血結而為瘀”,邪氣包括氣滯、寒邪、熱邪和瘟毒之邪。王氏說:“無論何處,皆有氣血……氣無形不能結塊,結塊者,必有形之血也。血受寒,則凝結成塊;血受熱則煎熬成塊”,“受瘟疫至重,瘟毒在內燒煉氣血,血受燒煉,其血必凝”。此為“寒熱毒邪致瘀”;三則為“血有虧、瘀,必有虧血之因,或因吐血、衄血,或溺血、便血,或破傷流血過多,或崩漏、產后傷血過多”,此為“血虧血瘀”。上述成因,是王清任辨治“血瘀”的根據。
唐容川在《血證論》中指出“王清任極言瘀血之證最詳”。王氏發展了瘀血理論,辨別和治療瘀血病證,創制改訂方劑33張,涉及內、外、婦、兒科。根據“瘀血不去,新血不生”,他將治瘀分為兩端:一為補氣活血,一為逐瘀活血,他擅長運用活血化瘀藥,觀其組方,以桃仁、紅花運用最多,配伍中常加補氣或補陰之品,使桃紅活血祛瘀而不耗氣動血。
《醫林改錯》列舉50種血瘀證,王氏在書中指出:“無論何病,交節乃作,乃是瘀血”,“夜寐夢多,是血瘀”,“平素和平,有急躁,是血瘀”,“凡肚腹疼痛,總不移動,是血瘀”,“無病脫發,亦是血瘀”等。“氣血失調”是一切疾病發生的首要基礎。“氣血暢行”對維系人體正常生理活動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氣血暢行”不僅體現在“氣通”與“血活”,也體現在“氣血相隨,各守其位”,氣血自有定所。正如王氏所論述道:“氣府存氣,血府存血。”
王氏在“氣血定位”的認識上,發展了“分部治瘀”,主張辨治血瘀的成因與定位。王氏對于“血瘀證”的不同部位,分別給予定位性和針對性的治療,他融合自己多年的解剖認識與臨床觀察,倡導雖是瘀血,但因部位不同,治療原則和方法亦各不相同。
王氏提倡辨治“血瘀”,應以“部位原則”,在外以頭面四肢,在內以膈膜為界。王氏辨治“血瘀證”,將人體劃分四部位來治療,并以不同的方藥主治:通竅活血湯治療頭面四肢部疾病;血府逐瘀湯治療心胸疾病;膈下逐瘀湯治療肝膈疾病;少腹逐瘀湯治療少腹疾病。
王氏根據“血瘀”所在部位,常在主方上靈活化裁,根據其性味,投以“對證之品”。如頭竅血瘀,常加麝香、老蔥走竄頭竅;血府血瘀,加柴胡、枳殼、甘草、芍藥,取四逆散方義,可治內有郁熱、胸脅苦滿之證;膈下逐瘀,加香附、延胡索、丹皮之屬,疏理肝氣,調和氣血;少腹逐瘀,常加蒲黃、五靈脂、沒藥、延胡索活血止痛,并配茴香、官桂、干姜溫暖下焦,尤宜婦人少腹瘀血之證。諸方活血化瘀之旨相同,卻因遣方用藥“各有所屬”。
王清任“分部治瘀”,不僅體現在“善馭諸方”,更體現在他“擇善選藥”,如通竅活血湯中麝香,該藥善祛上部血瘀之重證,因其秉芳香走竄、善達頭部之功;又如他常用桃仁和紅花,桃仁質重,故可下達,活血破瘀之性強;紅花質輕易上達,故活血之中可養血,所以他在通竅活血湯中桃仁量重,紅花僅為其半;而會厭逐瘀湯桃仁與紅花用量相當。王氏“分部治瘀”,體現在對每一味藥物性味的精確與靈通中。
王氏在《醫林改錯》中總結道:“在外分頭面四肢,周身血管;在內分膈膜上下兩段,胸膈以上,氣肺咽喉,左右氣門,其余之物,皆在膈膜以下”,“在外立通竅活血湯治頭面四肢周身血管血淤之證”,“立會厭逐瘀湯治會厭血凝,不能蓋嚴氣門,故飲水深入即嗆”,“立身痛逐瘀湯治療痹證周身疼痛”,“在內立血府逐瘀湯,治療胸中血府之瘀證”,“立膈下逐瘀湯,治療肚腹之血瘀證”,“立少腹逐瘀湯主治婦人少腹積塊,痛經崩漏及調精種子”。
“無論外感內傷,所論無非氣血。”王氏明確指出,疾病的病因是“氣血損傷”。王氏以氣血立論,“氣行則血行,氣虛則血瘀”,特別強調“氣虛”,尤以“元氣虛”為核心,是“血瘀證”發生的首要因素,而血瘀又是“諸病之因”。
“血瘀證”成因雖多,但王氏認為,“血瘀”成形,主要在“氣”,這從他的臨床方藥學思想“調氣活血”,可見其宗旨,“周身之氣通而不滯,血活而不瘀,氣通血活,何患不除”。在治療上,正所謂“治瘀必求于氣”。
王氏“調氣活血”組方思想,發軔于兩端:調氣,意在調和氣血。一則重視補氣,重用黃芪,補氣而活血;二為疏通氣血,重視調理肝氣,擅長以“桃紅”通氣而活血。從氣血相互關系出發,有“氣虛血瘀”和“氣滯血瘀”兩端。
血液暢行無阻,需依賴氣的推動、運行和固攝,氣行則血行,氣滯則血瘀。氣的推動主要依靠元氣,“氣為血帥”,元氣帥血貫脈行心,流通于周身,五臟六腑及四肢百骸皆得其養。氣虛和氣滯皆可使血液運行無力,“留而為瘀”。調氣活血,因機論治,病有差異,以益氣活血化瘀和理氣活血化瘀分論之。
4.1 益氣活血化瘀:基于“病以氣虛為本”的認識,王氏強調氣虛致血瘀而相兼挾為病。在治療上,補氣藥與活血藥同用,標本兼治。王氏補氣以“善用黃芪”而著稱,《醫林改錯》中補氣方12張,11張方用黃芪,最少用八錢,最大用八兩,且12張補氣方中,補氣與活血同用為11張。
王清任的代表方劑補陽還五湯,主治氣虛血瘀之半身不遂。方中重用黃芪大補元氣,“治氣虛之本”,“氣足則帥血,血行則瘀散,經絡自通”,另配當歸尾、川芎、赤芍“活血和營”,其中川芎“上行頭目,下行血海”,善于走竄,為“血中氣藥”,既可助黃芪推動氣機,又可助活血藥行血散瘀;地龍和當歸尾皆有通經活血之功,防止氣血滯澀。方中以大量的補氣藥配伍大隊輕量活血化瘀藥,旨在補氣帥血,氣旺血行,令瘀滯之血暢行,瘀除而經絡暢通。他還創立了黃芪桃紅湯、黃芪赤風湯等,均重用生黃芪和活血藥,無不為“氣通血活”。
4.2 理氣活血化瘀:理氣活血化瘀,尤其適宜“有瘀而正不虛者”。通竅活血湯、血府逐瘀湯、少腹逐瘀湯、身痛逐瘀湯為其代表。氣滯血瘀證,調氣意在理氣、行氣、調暢氣機,使氣血暢行。如他所言:“血管血瘀每與氣滯有關,氣有一息之不通,則血有一息之不行”。王氏一以重視選用入肝經、理肝氣之品,如柴胡、烏藥之屬;二則善用既可活血又能理氣之品,如血府逐瘀湯和膈下逐瘀湯入桃仁、紅花、川芎、當歸之品,同時又注意根據病位“擇藥”,根據“血瘀”定位不同,配伍以相應的理氣藥,如血府逐瘀湯用柴胡、枳殼,膈下逐瘀湯用烏藥與香附;三則重視氣機升降有序,如他用血府逐瘀湯,桃仁、紅花、當歸、芍藥入肝經,養血活血,佐之以柴胡主升,枳殼主降,升降有序,氣機條暢,桔梗入肺經,朝百脈,“引藥上行”,牛膝“通血脈引血下行”,上下交替,血脈暢通。
王清任富有創新精神,在中醫學“氣血理論”上獨有發揮,他以其創見,豐富和發展了“血瘀證”辨治,為“氣血疾病”治療提供了臨床范式。(《江蘇中醫藥》2019年第9期第8-1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