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堂的《蘇東坡傳》提到:“蘇東坡有一個堂妹,是他的初戀情人,而且畢生對伊人念念不忘……此堂妹嫁與一個名叫柳仲遠的青年。以后,蘇東坡在旅游途中,曾在靖江她家中住了三個月。在堂妹家盤桓的那些日子,東坡寫了兩首詩給她。那兩首頗不易解,除非當做給堂妹的情詩看才講得通。”這段話是需要商榷的。
蘇軾(即蘇東坡)給程之才的信中說:“近得柳仲遠書,報妹子小二娘四月十九日有事于定州,柳見作定簽也。遠地聞此,情懷割裂,閒報之爾。”堂妹小二娘死于定州,因為其丈夫為定州簽判任上。
蘇軾《與胡郎仁修書》也提到:“小二娘知持服不易,且得無恙。伯翁一行甚安健,得翁翁二月書信,三月內許州相識書,皆言一宅安康?!碧K東坡的二伯蘇渙有三子四女,幼女即小二娘,嫁柳瑾(子玉)之子柳仲遠,卒于元符元年。清人張道《蘇亭詩話》就說:“細審原意,伯翁乃蘇軾自指,若小二娘為蘇軾之女,則不當自稱伯翁。翁翁乃指蘇轍,故小二娘亦為轍女,胡仁修為轍婿?!焙苊黠@,此小二娘非那小二娘。
林語堂沒有舉出蘇軾寫給她的二首詩的內容,相傳是〈杭州牡丹開時仆猶在常潤周令作詩見寄次其韻〉:”玉臺不見朝酣酒,金縷猶歌空折枝,從此年年定相見,欲師老圃問樊遲……“及《刁景純賞瑞香花憶先朝侍宴次韻》:“上宛夭桃自作行,劉郎去后幾回芳;厭從年少追新賞,閒對宮花識舊香。欲贈佳人非泛洧,好紉幽佩吊沉湘;鶴林神女無消息,為問何年返帝鄉?!卑烟K軾與周邠、刁景純唱和的詩,說成給堂妹的的詩,豈不離譜?
蘇軾的《祭堂妹德化縣君文》確實說了:“宮傅之孫,十有六人,契闊死生,四人僅存。維我令妹,慈孝溫文……萬里海涯,百日訃聞,拊棺何在,夢淚濡茵,長號北風,寓此一樽?!笨粗赜H情的蘇軾,老病中遠在萬里海涯,聞報祖父宮傅公留下的十六個堂兄妹,眼前僅存四人中又亡故了一人,哀傷之情自不必說。還有《祭柳仲遠文》中有“痛我令妹”、“如柳氏妹,夫婦連壁。云何兩逝”之句。有妹才有妹婿,祭妹婿連帶言及更親一層的妹子,也是極其自然的。
所謂“蘇東坡與堂妹的禁忌之戀,始于年少,至死未休”,作為編造的噱頭,令人無言,當作真事就過分了。
原載《人間福報》2021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