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蘇東坡,眼前就像聳起一座奇峰:他運用清麗雄健、行云流水的如椽大筆,創造了中國文史上詩詞、文章、書畫等常人難以逾越的高山。
蘇東坡才華橫溢、感情充沛、品格高潔,雖屢遭打擊、受盡磨難、顛沛流離,仍在當朝譽滿天下、從者如云,用現在的話說“粉絲”一地。即使是在他謫居黃州,落魄東坡的時候,依然是賓客盈門,追隨者有達官貴人徐君猷、守朱壽昌,文人騷客米芾、楊世昌,佛道僧侶辯才、佛印,紳商平民古耕道、馬夢得。
蘇東坡太有才華了!太有真情了!太有故事了!后朝有人攀龍附鳳,托古還魂,沽名釣譽,拿他做文章!明馮夢龍就編著了《情史類略》蘇東坡“以妾換馬”的故事,在文史上廣泛流傳。《情史類略》記載:坡公又有婢名春娘。公謫黃州,臨行,有蔣運使者餞公。公命春娘勸酒。蔣問:“春娘去否?”公曰:“欲還母家。”蔣曰:“我以白馬易春娘可乎?”公諾之。蔣為詩曰:“不惜霜毛雨雪蹄,等閑分付贖蛾眉。雖無金勒嘶明月,卻有佳人捧玉卮。”公答詩曰:“春娘此去太匆匆,不敢啼嘆懊恨中。只為山行多險阻,故將紅粉換追風。” 春娘斂衽而前曰:“妾聞景公斬廄吏,而晏子諫之;夫子廄焚而不問馬,皆貴人賤畜也。學士以人換馬,則貴畜賤人矣!”遂口占一絕辭謝,曰:“為人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今日始知人賤畜,此生茍活怨誰嗔。”下階觸槐而死。公甚惜之。用現在的白話說:蘇東坡謫貶黃州,臨行之前,蔣運使為其餞行喝酒時,對春娘見色起意的蔣運使,以關心蘇軾婢女去處為托詞,對蘇軾說要用一匹馬把她換下來,而蘇東坡竟欣然答應。春娘怒懟蘇軾,把自己看得比畜生還輕,便一頭撞死了。在這個“以妾換馬”悲慘故事里,蘇東坡對春娘表現得冷血無情,春娘當場表示憤慨,以死抗議!
馮夢龍編著蘇東坡“以妾換馬”的故事出自何處不得而知,可從本人收藏的蘇軾詩文、年譜中,皆查詢不到其家有婢女春娘。本人藏書:林語堂著《蘇東坡傳》、李一冰著《蘇東坡大專》、李慶皋著《蘇東坡》中,也沒查到婢女春娘的出現。按照宋代的習俗和地位,蘇軾在做京、地長官之時,家里肯定有幾個妾婢,比如朝云。據《蘇東坡大傳》記述:蘇軾適居黃州時,家中有兩三個同清苦的待兒,其中朝云是熙寧五年(1072年)蘇軾在杭州通判任上時投到蘇家的,當時她只有十二歲。朝云長大起來,出落得秀外慧中,不但天生麗質,而且活潑熱情,深受蘇東坡喜愛!初到黃州,朝云年十九歲,蘇軾多有閑暇,與其接近多了,自然親密起來,即收朝云為妾。其后朝云給蘇軾生了個兒子叫遁兒。此時,蘇軾家里還有個待兒叫凌翠。書中沒記述有叫春娘的婢妾。蘇軾“以妾換馬”估計是馮夢龍的虛構,純屬子虛烏有!
再從《情史類略》記載故事發生的時間與史實來看,蘇軾“以妾換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件。據“公謫黃州,臨行,有蔣運使者餞公”句推測,此事應發生在蘇軾“烏臺詩案”出獄后,謫貶去黃州前的一兩天里。
林語堂著《蘇東坡傳》等記述與年譜:蘇軾自元豐二年八月十八日在湖州任上被捕,直至同年十月二十九日才獲開釋,出獄時間是十二月三十日。元豐三年正月初一春節這天,蘇軾與長子邁離京啟程,前往幽居之地黃州。蘇軾的家眷由弟弟子由照顧隨后送往黃州。按宋當時的規定:被貶謫的罪官,必須奉詔即行,不得逗留京城。而蘇軾更被裁定:“令御史臺兩差人轉壓前去。”蘇軾此時根本沒有人身自由。蘇軾從出獄到離京只有一天的時間,讓其回家看妻兒老小與否,也不見記載,哪有時間與閑情帶婢女春娘赴宴與蔣運使會面喝酒啊?所以馮夢龍的《情史類略》蘇軾“以妾換馬”故事,既不符合時間邏輯,也不符合歷史事實。
馮夢龍出生于1574年,距離蘇東坡(1037-1101)年代已經五百多年了,不知道馮夢龍是如何發現和得到蘇東坡“以妾換馬”這個故事的。除馮夢龍為了成功,附和名人,虛構杜撰,揚名文壇外,沒有任何可信的解釋。
就像馮夢龍編著的《蘇小妹三難秦少游》一樣,只是拿蘇軾為由頭戲說,其實蘇東坡沒有小妹,秦少游也沒娶蘇小妹,古往今來的明白人都“懂得”,此屬于稗官野史,不可信以為真!可是蘇東坡“以妾換馬”的故事,現在還真有糊涂人當真,由此懷疑蘇軾的人格、品行,還寫出一些文章,如《蘇軾以妾換馬,人在落難易失節!》、《多情之人最薄情:蘇東坡用小妾換馬》、《以妾換馬?落難的蘇軾晚節碎一地!》等,簡直無知可笑至極!
但是,這種借古說書的演義,人云亦云的評論,有意無意中侮辱了蘇東坡的品格,消磨了蘇東坡的才情,損害了蘇東坡的名譽,也給歷史與后人帶來思想與欣賞的擾亂。
新中國之前的歷史,秦始皇的形象是暴君,曹操的形象是奸雄。新中國后,毛主席主張為其平反,還歷史的本來面目,讓今天的人們才客觀地認識了秦始皇統一中國的偉大貢獻,曹操結束三國分裂的巨大作用。今天有良知的中國人,要按照毛澤東思想,為蘇軾“平反”,消除馮夢龍之類對這個才華橫溢、情感充沛大才子的損害,像法國人民為巴爾扎克塑像一樣,在中國文史上為蘇軾“塑像”,形成一種崇尚英雄,爭做英雄的時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