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許云輝
天色欲曉,幾條大漢鬼鬼祟祟隨莊主晁蓋進入后堂前面。晁蓋早已鄭重其事“列了金錢紙馬,擺了夜來煮的豬羊、燒紙”,要求大家在“三排列香花燈燭面前”賭咒發誓:“(聯袂劫奪生辰綱后,)我等六人中(當時公孫勝與白勝尚未入伙),但有私意者,天地誅滅,神明鑒察!”
誓詞中“但有私意”一句,并非明指某人私心膨脹獨吞這筆巨款,而是暗指六人將處于公心劫富濟貧。僅此一言,他們便堂而皇之占據道德制高點,為搶劫財物蒙上一層遮羞布。事實上,晁蓋等人劫奪生辰綱的動機,絕對沒有這么高大上!
劉唐“自幼飄蕩江湖,多走途路,專好結識好漢”,無意中得知北京大名府梁中書再次“收買十萬貫(約合今三千至七千萬元)金珠寶貝玩器等物,送上東京與他丈人蔡太師慶生辰”消息后,聯想到去年那十萬貫生辰綱“來到半路里,不知被誰人打劫了,至今也無捉處”,頓時“耗子別手槍——起了打貓的心思?!钡騽輪瘟Ρ?,只能將這“一套富貴”與晁蓋共享。其心理頗具代表性:“此是一套不義之財,取而何礙!便可商議個道理,去半路上取了。天理知之,也不為罪。”
山東鄆城縣東溪村村主任、本鄉財主兼黑社會頭目晁蓋怦然心動,同樣認為“ 此等不義之財,取之何礙!”于是將“眉清目秀,面白須長”的吳用老師拉入戰隊。
窮得在鄉村當孩子王的吳老師一拍即合,且毛遂自薦“憑三寸不爛之舌”,以“取此一套富貴,不義之財,大家圖個一世快活”說服阮氏三雄入伙,
阮氏三雄也不是善茬兒,因水泊梁山“打家劫舍,搶擄來往客人”而斷了打魚生路且沾染賭博惡習,日子窮得叮當響。他們感嘆“弟兄三個空有一身本事”,對梁山強梁“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論秤分金銀,異樣穿綢錦,成甕吃酒,大塊吃肉”的快活日子垂涎三尺。他們與吳用一拍即合,集體入伙。
擅長“呼風喚雨,駕霧騰云”的道士公孫勝,在探聽到押送生辰綱隊伍途徑山東鄆城的詳細時間和地點后,登門勸說晁蓋““這北京生辰綱是不義之財,取之何礙!”且引用古人名言力證打劫的正義性,“當取不取,過后莫悔!”
吳用得知黃泥岡東十里路的安樂村的閑漢白日鼠白勝曾受晁蓋資助后,量身裁衣制定出破綻百出的“智取生辰綱”行動方案。
至此,生辰綱已如一塊臭肉,引得蒼蠅臭蟲奮不顧身追腥逐臭。顯而易見,晁蓋等劫奪生辰綱的動機便是平分贓款,劫富是真,濟貧是假!
晁蓋等人僥幸截取生辰綱后,如何處理這筆巨款?
白勝首先敗露,從床底被起獲的“一包金銀”,足證他參與此案。他起初百般“抵賴,死不肯招晁保正等七人。連打三四頓,打的皮開肉綻,鮮血迸流?!彼葦D牙膏般供出主犯,表示自己“其實不認得那六人?!钡弥松w等人已安全出逃后,“白勝抵賴不過”只得招認出同黨們的詳細下落。
晁蓋等人得手后,每日廝混對酒當歌逍遙自在。得知事情敗露后,晁蓋方寸大亂,采納宋江與吳用建議,鞋底抹油——溜了。吳用建議將所有值錢財物打包挑走,“奔石碣村三阮家里去。”
原來,阮氏三雄參與搶劫后“已得了財,自回石碣村去了?!眳怯媒ㄗh如果官兵追趕得緊,索性落草梁山為寇。晁蓋擔心“只恐怕他們不肯收留我們”,吳用胸有成竹:“我等有的是金銀,送獻些與他,便入了伙!”
于是,他們將“這生辰綱打劫得金珠寶貝做五六擔裝了”,直奔石碣村。
晁蓋等人在石碣村武裝拘捕,將五百余“官兵都搠死在蘆葦蕩里?!痹趨怯冒才畔拢瑵M載生辰綱與阮氏三雄家小的船平安抵達專管“招接四方好漢”的梁山暗哨李家道口酒店。旱地忽律朱貴見錢眼開,收取大筆“人情”后,邊寫信向領導王倫“備細說眾豪杰入伙來歷緣由”,同時“又殺羊管待眾好漢?!?/span>
由此足證,生辰綱這筆“不義之財”除部分作為贓款分給白勝與阮氏三雄外,其余早已成為晁蓋等人的護身符與打家劫舍的資本。白勝獄中招供、搶劫集團上山入伙、朱貴熱情洋溢款待推薦,絕非因一個“義”字,全為一個“利”字而已。建立在利益基礎上的友情,純屬塑料友情罷了!
晁蓋等人悍不畏死,殺人如麻,上山入伙,嚴重威脅到寨主王倫生存。他以“敝山小寨是一洼之水,如何安得許多真龍”為借口,以“五錠大銀”婉拒晁蓋入伙,被新仇舊恨涌上心頭的林火并而死。
晁蓋被林沖等人推上“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定”,正式成為梁山新領導。吳用與公孫勝分居二三位,與山寨舊將組成十一人的新班子,統領“山前山后共有七八百人?!?/span>
晁蓋分配安排各頭領具體事務后,終于亮出寶箱,“取出打劫得的生辰綱金珠寶貝”以及原有金銀財帛,“就當廳賞賜眾小頭目并眾多小嘍啰。”為“慶賀重新聚義”,梁山“一連吃了數日筵席”后,將剩余的生辰綱全部用以“修理寨柵,打造軍器,槍刀弓箭,衣甲頭盔,準備迎敵官軍?!?/span>
晁蓋確立首領身份,為梁山奠定發展壯大基礎,全憑生辰綱這第一桶金!因此,晁蓋等人截取生辰綱純屬出于個人私利,與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無關!
作者簡介:許云輝,男,1984年7月畢業于云南師范大學中文系,且于同月入職杏壇,2022年10月退休。曾出版專著兩部,在省級以上文學刊物發表文章近百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