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易筆談】之二十八 球形卦體的納甲
內容提要:本文認為,天干源于球形卦體,其最初的意義是指示爻的運行路線,同時也把六爻區(qū)分出先后。這是六爻關系的一種內在規(guī)定。
前文探討了乾坤兩卦的天道或者說納甲問題,但這是在平面六畫的基礎上進行的。在平面六畫上納甲,應該說不是一個甚么復雜問題,關鍵是要搞清乾與坤不是“錯卦”,而是“綜卦”,這當然需要從數(shù)上去說明。我們已經(jīng)知道,真實的卦體不是平面六畫,而是球形,在球形卦體上要想說明乾坤的納甲,那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因為平面六畫的順序是明顯的,也可以說是事先規(guī)定好了的,只要根據(jù)六畫自下而上的順序,依次納入天干就可。但是,在球體上,面對六面,誰又能說出哪一個面是初,哪一個面是二呢?因為任何一面,都有資格當?shù)谝弧H绻粚η蛎嫔系牧鶄€爻分出個次序,則乾坤兩卦的納甲便無從下手。如果說在易道的探討中有什么難題的話,那么最難的問題就是給球面六個爻分出一個次序。大凡當過秘書的人們都有一個體會,那就是開會時,最難的事不是起草文件、布置會場和發(fā)會議通知,而是給坐在臺上的人們排座次,究竟是按什么原則排呢?是按資格?按貢獻?按品德?還是按官職?座次總得要排,而資格、貢獻、品德、官職等等又并不總是那么完全一致。弄得不好,惹惱了哪位,說不定小秘這個飯碗就不保。只有如臨深淵,如履虎尾,小心翼翼,或許這個差事能干得長久一些。
還是說我們的球形卦體上的乾坤納甲問題吧。乾坤納甲雖然沒有“飯碗”問題,但也需小心謹慎,因為這里一旦差之厘毫,則后面的敘述就會謬之千里。在前面的文章中,筆者已經(jīng)接觸到這個問題。在筆談十六關于《卦體是一個球體》一文中,筆者按方位對六爻做了區(qū)分,即上、下、前、后、左、右,但這里沒有先后的問題。在筆談十七關于《河圖的啟示》一文中,我們又談到,球形卦體上六爻的順序,是一個自下而前而右而后而左,最后再至上的運動,這個設想是受到河圖的啟示,但主要是靠天干字形的指引。在筆談十九關于《八卦的總和是一個特定的卦體》一文中,我們又把下前右后左上這個順序規(guī)定為甲乙丙丁戊己,當然那是一個假定。現(xiàn)在我們就來談談球形卦體上六爻的順序是根據(jù)什么規(guī)定的。
設想我們面對的是一個球體,這個球體當然可以任意旋轉或滾動,但是不管怎么旋轉或滾動,最后靜下來總有一個下前右后左上的區(qū)別。為什么要把下規(guī)定為甲呢?這除了老子所說的“百谷王”以外,最主要的是天干字形的指引,看一看這個“甲”字,田字下出頭,這就表明,甲在球體的下方。甲有初、元、首、始、第一等意義,所以,球體的下爻也就是初爻。(經(jīng)文中還有“由”字,由是田字上出頭,經(jīng)文中的“由豫”、“由頤”,其意義正是提示卦體的顛倒)。
我們找到了球形卦體的甲爻或初爻,那么乙爻或二爻又是哪一個呢?上和下處于對立面,沒有直接聯(lián)系,肯定排除在外。與下爻為鄰的還有四個爻,究竟哪個是二爻呢?這是從“田”字得到啟示的。我們知道,球形卦體的示意圖,是三個交互在一起的圓圈,就其可見部分來看,正是一個田字,乾卦二爻謂“見龍在田”,表明二爻是在“田”的中央,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前爻。在天干順序中,乙排第二,所以二爻也就是乙。乙字的形象是自下而上,接著是一個轉折,所以乙的意義不僅說明它同初爻的聯(lián)系,更重要的是指明了通往三爻的方向,這就是自前至右。
在天干序列中,丙排第三。丙的形象是一個“天”字的顛倒。其意義當有兩個,一個是在運行路線上這是一個可上可下的爻,至于為什么可上可下,我們后面還會談到;再一個就是從球體的視角來看,前爻為可見,后爻為不可見,而三爻處在由可見到不可見的一個轉折或過渡階段,打個比方就是相當于傍晚。以此我們明白為什么乾三講“終日乾乾,夕惕若厲”。
“丁”字非常形象,它表明了由右至左是一條暢通的直線,但是也容易向下,至于為什么容易向下,后面也會談到。以此我們知道為什么乾四講“或躍在淵”。
“戊”字的形象不大容易確認,但這已經(jīng)無關緊要。因為丁字已然封閉了向上的道路,那就只有向左發(fā)展,左爻為戊為五,在其運行路線上只剩下一個上爻。
戊后為己,己的形象是返回,其意義也正是返回。因為在球面上再也沒有一塊未開墾的處女地,今后的發(fā)展也便是回歸。所以乾上謂“亢龍有悔”。
以上關于甲乙丙丁戊己這些字的形象的敘述,如果結合球形卦體的示意圖來看,也許會更清楚直觀一些。據(jù)此,筆者的認識是,甲乙丙丁戊己這幾個字,來源于球形卦體,它們的意義,一是給球面六爻排了座次,二是指明了爻的運行路線,或者說是爻與爻在時間上的差異與聯(lián)系,簡單說也可以叫天道。
天干的另外幾個字庚辛壬癸與前幾個字不同,誠如許多文字學家指出的那樣,這是幾個形聲或會意字,此處就不再敘述。以后我們還會對天干做一個專門的探討,比如甲可以認為是第一,但在另一種場合它又表示“四”,在這種情況下,庚就變成了零,而辛就變成了一。臨卦的“至于八月有兇”,就是因為問題要出現(xiàn)在“戊”上。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我們這里探討天道所依據(jù)的球體,是一個特定的球體,也就是我們在筆談十七關于《河圖的啟示》一文中所說的那個最初的卦體,那個卦體的定位是:下為“●”;前為“○”:右為“○”:后為“●”:左為“●”;上為“⊙”。現(xiàn)在我們總括一下,那就是天道的順序,對乾卦而言就是甲乙丙丁戊己;這個順序變成人道就是初二三四五上,或者是下前右后左上;用定位數(shù)表示就是●○○●●⊙。對坤卦而言就是己庚辛壬癸甲;變成人道就是初二三四五上,或者是下前右后左上;用定位數(shù)表示就是⊙●●○○●。或問這些規(guī)定有什么意義呢?原來區(qū)分六爻最簡便、最可靠的方法就是定位數(shù),它們只有三種符號,只要記住這三種符號的相對位置,不管球體如何變化,我們總能輕而易舉地復原,也就是說能找出它們同最初狀態(tài)的聯(lián)系。其次是天干,天干源于球形卦體,它們也同定位數(shù)一樣,被牢牢地鑲嵌在球面上。但是天干有十個字,除了甲和己以外,還有八個字被鑲嵌,這樣也就是一個爻要表示兩個字,比如“○”可以表示乙,也可以表示癸,到底是乙是癸,最后要由定位數(shù)來確定。這也就是說,定位數(shù)只表示空間位置,而天干除了位置以外,還表示時間。以上兩種方法,因為是鑲嵌在球面上,球體旋轉,它們也會隨之旋轉;球體滾動,它們也會隨之滾動,所以我們把它們叫作“內在的規(guī)定”。前文談到,乾卦甲乙丙丁戊己的順序是根據(jù)乾卦初二三四五上的順序而來,實際上恰恰相反,因為是先有了甲乙丙丁戊己這個順序,而后再有了初二三四五上這個順序,并且這個順序一經(jīng)確定,就再也不作改動,也就是說,不管球體如何旋轉,如何滾動,只要是靜下來有了下前右后左上這個區(qū)別,那么這個順序也就成了初二三四五上。這是一個永遠不變的視角,六十四卦概莫能外。所以這種規(guī)定,我們叫它“外在的規(guī)定”。不難看出,內在規(guī)定根據(jù)的是球體本身,外在規(guī)定根據(jù)的是視角。易經(jīng)難解的主要根源,一個是人們不知道平面六畫表達的是一個球形卦體,另一個就是不知道六爻的順序有兩種性質不同的規(guī)定。以此,筆者把卦體和易道,看作是破解易經(jīng)之謎的兩大關鍵。
前文談到,作為“易之門”的乾坤,它給我們的啟示是多方面的。諸如乾坤一體,天道與人道的和合等等,當我們對球形卦體的六爻納甲以后,我們就必須結合納甲,對六爻關系做出進一步的認識和了解。在前文的基礎上,此處我們再談以下幾點:
一、乾坤兩卦,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測量時間的尺度。我們知道,在球形卦體上,相鄰爻之間的距離都是相等的。這樣在正常運行速度下,從甲位到乙位所需的時間,就等于從乙位到丙位所需的時間,又等于從丙位到丁位所需的時間,如此等等。這就是說,時間尺度是由空間距離來確定的。
二、時間尺度雖然由空間距離來確定,但空間距離相等,所需時間未必相等。例如從空間角度看,甲和乙、和丙、和丁、和戊,都有直接聯(lián)系,并且距離也完全相等。但從時間角度看,它們又是完全不等的。比如從甲直接到丙所需的時間,就是從甲到乙所需時間的二倍;從甲直接到丁所需的時間,又是從甲到乙所需的時間的三倍,如此等等。甚至是同一個爻位,僅僅是轉變一下方向,也需要時間。比如乙和癸處在同一個爻位上,但從乙轉變到癸,就需要八個時間單位,從癸轉變到乙,也需要兩個時間單位,如此等等。假如要想從甲到丙和從甲到乙所需的時間相等,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即提高運行的速度,比如把從甲直接到丙的運行速度提高到從甲到乙的兩倍,那么從甲直接到丙也可以做到與從甲到乙等時。
三、由于納甲,爻的空間三維性質變成了一維性質。甲失去了同相鄰的丙丁戊的直接聯(lián)系,只同乙癸有直接聯(lián)系;乙失去了同相鄰的戊己的直接聯(lián)系,只同甲和丙保持直接聯(lián)系,而且這種聯(lián)系還是單向聯(lián)系,比如乙要運動只能向丙,而不能返回到甲,如此等等,這也就是
為什么許多卦辭、爻辭說“利涉大川”、“包荒,用憑河”等,原來這些在空間上相鄰的爻與爻,由于沒有時間上的直接聯(lián)系,便只能隔河相望。如若相及,那就只有提高速度或用較長時間。當然也可能相鄰兩爻之間有時間上的直接聯(lián)系,但從人道上看又隔著很大一段距離。
四、我們知道,在球形卦體上有三個圓圈,或者是三條運行路線(如果從大衍數(shù)上看則為六條),即下前上后、下右上左、前右后左。如果把右與左設定為X軸,把上與下設定為Y軸,把前與后設定為Z軸,那么也就是說有三個繞軸運動的圓圈。乾卦納甲以后,就使得這三條路線,沒有一個是完全暢通的。比如由下至前,也就是由甲至乙,可以視為通暢;由前至上,也就是由乙至己,這就不通。這三個圓圈最通暢的是前右后左,也就是乙丙丁戊,但是自左至前,也就是由戊至乙,這又是不通。遇有不通的情況,一個辦法就是等待合適的時機,卦爻辭中的“可貞”、“利貞”大多指的是這種情況;再一個辦法就是“加速”,而加速又須看這個爻有多大能量。
五、六爻分處于三個圓圈上,這就使得爻的每一步運動,都勢必牽扯或影響到處在同一個圓圈上的另外三個爻。比如下爻向前爻運動,不管是通與不通,都會牽扯或影響到上爻和后爻;下爻如果向右爻運動,又會牽扯或影響到上爻和左爻。這就是說,爻的每一步運動,必然要牽扯四個爻,也一定會有兩個爻置身局外。這好比車輪轉動,車軸處于相對靜止狀態(tài),卦爻辭中的“大車以載”、“輿說輻”等即指此。
六、不處在同一個圓圈上的爻,是不能同行的。隨卦中的“系小子,失丈夫”、“系丈夫,失小子”;損卦中的“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就是指的這種情況。
七、乾卦的運行路線,是一個螺旋形上升的路線,也可以看成是一個“S”形的路線,但其中有兩個轉折點,一個是二爻乙,另一個是五爻戊,這兩個轉折點就好比河流的拐彎處一樣,容易沖刷、沉淀或積累,這也就是乾二五都有“利見大人”的原因。
八、具體到一個卦,比如乾卦,初爻甲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質,上爻己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質,這好比一個是“白洞”,另一個是“黑洞”。當然這僅限于乾卦。到了坤卦,一切就都反了過來,坤初己就是只出不入,坤上甲又成了只入不出。其它可出可入的爻,便依其出現(xiàn)的先后順序,有的成了“長子”,有的成了“弟子”、“臣”、“仆”等等,爻與爻失去了平等的地位,有了高低貴賤、長幼尊卑的區(qū)別。
總之,乾坤的納甲給我們的啟示是多方面的,這里只是略談一二而已。
【學易筆談】之二十九 人道——六爻關系的一種外在規(guī)定
內容提要:本文重點探討了“人道”問題。認為系辭上所說的人道,實際上是卦體六爻關系的一種外在規(guī)定,它源于乾卦的天道,隨后變成卦體之外的一個永遠不變的視角,它反映了人的意志愿望與要求。
前文談到了乾坤的納甲,所謂納甲,就是對乾坤六爻賦予了時間性質,爻與爻有了先后的差別,這樣爻的變化(包括量變和質變)也就有了直接的現(xiàn)實的性質,六爻關系也就由靜態(tài)轉變?yōu)閯討B(tài)。我們把靜態(tài)條件下的諸爻關系稱之為“地道”;把動態(tài)條件下的諸爻關系稱之為“天道”。那么“人道”又是怎么回事呢?所謂人道,乃是諸爻關系或運行規(guī)則的一種外在規(guī)定,是卦體之外的一個特定的視角,一種觀察順序或行為規(guī)范,反映了人的意志、愿望與要求。
在三道中,人道是最簡單同時又是最復雜的一種“道”。說其簡單,是因為在周易中,爻序就是人道。所謂爻序,就是六爻的順序,六爻自下而上,曰初、二、三、四、五、上,這是一目了然的,是每一個治易者都知道的。在球形卦體上,我們通過對乾卦的納甲,知道了甲乙丙丁戊己這個順序,就是初二三四五上這個順序;通過對坤卦的納甲,知道了己庚辛壬癸甲這個順序,也是初二三四五上這個順序。而二者又統(tǒng)一于球形卦體上的“下→前→右→后→左→上”這個順序。講乾卦的天道,就是甲乙丙丁戊己,講乾卦的人道,就是初二三四五上;講坤卦的天道,就是己庚辛壬癸甲,講坤卦的人道,就是初二三四五上。這些都不難理解,因為在乾坤卦中,天道與人道,實際上是一條道,或者說是“天人合一”。
但是,自屯蒙以后,天道離開了人道,或者說是人道離開了天道,總之是這兩條道分離開來。人道還是按照“下→前→右→后→左→上”的順序,并且這個規(guī)定永遠不改;而天道卻隨著卦體的旋轉或滾動,與人道發(fā)生了錯亂或背離。或問球體為什么會旋轉或滾動呢?簡單說這是三道綜合作用的結果,至于三道如何作用,我們后面再詳加討論,這里只是談談天道與人道的錯亂與背離情況。由于天道與人道的錯亂與背離,使得人道變成了一個最復雜的問題,這也是易經(jīng)難解的一個主要原因。
由于人道是從卦體以外的某個視角出發(fā),固守著“下前右后左上”這個順序不變,那么在球形卦體旋轉或滾動的情況下,附著在卦體上的天干便不能象乾坤那樣依序而行,而是呈現(xiàn)出錯亂局面。錯亂不等于混亂,這里還是有規(guī)律可尋的。從乾坤兩卦的納甲中我們知道,乙和癸同位,丙和壬同位,丁和辛同位,戊和庚同位。作為對立面的甲和己、乙和丁、丙和戊、庚和壬、辛和癸,它們是永遠不能發(fā)生直接聯(lián)系的,這是由卦體的空間性質所決定的。那么在一般情況下,納甲以后的人道(以后我們將稱為“爻時”)可以或者說是應該有四十八條,茲開列如下:
初二三四五上 初二三四五上(爻序)
甲乙丙丁戊己 己庚辛壬癸甲(乾與坤的天道)
●○○●●⊙ ⊙●●○○●(用定位數(shù)表示)
甲丙丁戊乙己 己癸庚辛壬甲
●○●●○⊙ ⊙○●●○●
甲丁戊乙丙己 己壬癸庚辛甲
●●●○○⊙ ⊙○○●●●
甲戊乙丙丁己 己辛壬癸庚甲
●●○○●⊙ ⊙●○○●●(后略)
乙甲戊己丙丁 辛壬己庚甲癸
乙丙甲戊己丁 辛己庚甲壬癸
乙己丙甲戊丁 辛庚甲壬己癸(屯與蒙的爻時)
乙戊己丙甲丁 辛甲壬己庚癸
丙甲乙己丁戊 庚辛己癸甲壬
丙丁甲乙己戊 庚己癸甲辛壬
丙己丁甲乙戊 庚癸甲辛己壬
丙乙己丁甲戊 庚甲辛己癸壬
丁甲丙己戊乙 癸庚己壬甲辛
丁戊甲丙己乙 癸己壬甲庚辛
丁己戊甲丙乙 癸壬甲庚己辛
丁丙己戊甲乙 癸甲庚己壬辛
戊甲丁己乙丙 壬癸己辛甲庚
戊乙甲丁己丙 壬己辛甲癸庚
戊己乙甲丁丙 壬辛甲癸己庚
戊丁己乙甲丙 壬甲癸己辛庚
己乙戊丁丙甲 甲壬辛庚癸己
己丙乙戊丁甲 甲辛庚癸壬己
己丁丙乙戊甲 甲庚癸壬辛己
己戊丁丙乙甲 甲癸壬辛庚己
以上四十八條爻序(人道),是就一般情況而言的,考慮到一陽爻卦如復、師、謙、豫、比、剝,這些卦的陽爻是一個有九個天數(shù)的純陽爻,因而這個陽爻必定是一個純由天數(shù)定位的爻(可參看筆談十三《卦爻之數(shù)簡析》)。而純由天數(shù)定位的爻,從乾坤的納甲中我們知道,不是乙丙,就是癸壬。所以對這六個卦而言,它們的人道就不是四十八條,而是十六條。例如復卦,就是只有乙癸或丙壬處在初位的時候才能形成。這說明有些卦并不是在任何條件下都可以出現(xiàn)的。
六爻納甲以后,有四十八條或十六條可能的路線。但是對于周易六十四卦來講,每一個卦只是使用了其中的一條,比如乾卦使用的是甲乙丙丁戊己,坤卦使用的是己庚辛壬癸甲,屯卦使用的是乙己丙甲戊丁,蒙卦使用的是辛庚甲壬己癸,如此等等。(或問何以知屯的爻時為乙己丙甲戊丁、蒙的爻時為辛庚甲壬己癸呢?在以后關于卦變的討論中我們將說明這個問題,筆者近日在“讀書論壇”也談到這個問題)這說明一個什么問題呢?說明六十四卦,每一個卦(包括乾坤在內)都是特定時間條件下的產(chǎn)物,都不具有永恒的性質。卦辭、爻辭不過是對不同形態(tài)的卦在某一特定時間的諸爻相互關系及發(fā)展變化趨勢的準確、形象而又精當?shù)拿枥L罷了。
系辭上有一句話,叫做“范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如何理解這句話呢?從空間角度講,任何現(xiàn)實的事物,都必須占據(jù)一定的空間,而三維空間又能涵蓋一切事物。卦體六爻正是三維的六個端點,所以六十四卦(準確說是卦體的六十四種基本形態(tài),因為有的形態(tài)還有許多的“異構體”)的確包容了世界上的一切,或者說反映了世界上一切事物的形態(tài),從宏觀到微觀,概莫能外。但從時間角度講,六十四卦中的任何一卦,原來不過是特定時間條件下的產(chǎn)物,卦辭爻辭所描述的也僅僅是某一卦在某一時刻的性狀。如果時間條件一改變,卦辭爻辭也必須隨之改變,否則就成了“刻舟求劍”或者是“膠柱鼓瑟”。例如屯卦,初爻為乙,二爻如果不是己而是丙;或者二爻為己,初爻不是乙而是戊,那么在這兩種情況下,二爻那位“女子”都不必等待十年(屯二辭: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只需一年便可以完婚了。再如蒙卦,二爻為庚,假如三爻不是甲而是辛;或者三爻是甲,二爻不是庚而是癸,那么在這兩種情況下,三爻都不必擔心受到“金夫”的傷害(蒙三辭: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這就是說,離開了時間這個條件,對那些撲朔迷離的卦辭和爻辭,就永遠無法理解。同樣,如果把那些針對特定時間的卦體性狀的描述(即卦辭與爻辭)當作永恒真理,應用于任何時間,那就只能導致神秘主義和盲目迷信。只有弄清楚每卦每爻的具體時間,即在過程中處于什么階段,才能夠準確理解卦辭和爻辭的意義,并以此為例,援例類推,方能囊括永恒的大千世界,真正做到“曲成萬物而不遺”。
對于爻序和時序的錯亂,也即天道與人道的背離,的確不好理解,但決不是甚么不可思議的事。因為天道與人道,是兩個標準或者說是尺度。對于一個事物而言,它有其生成、發(fā)展和消亡階段,人的認識可以或者說應該按照這個順序去反映。但是如果是眾多事物,那么在同一個時間內,有的事物就處在生成階段,有的事物就處在消亡階段,好比某年某月某日,這一天對張三來說是降生,對李四來說卻是壽終正寢,那么這一特定的時間,究竟是生成階段呢,還是消亡階段呢?離開了具體的人,這是沒有辦法說清楚的。而人道的作用,或者說這個特定的觀察視角的作用,就在于它先行確定一個時間坐標以后,又把不同的事物放到這個坐標內,同這個坐標相比較,從而確定不同事物之間的先后順序,這也就是人道與天道錯亂或背離的原因。或許有人會說,象屯蒙這樣的卦,為什么不可以把錯亂的爻序調整一下,使其象乾坤那樣一致起來呢?我們說這種愿望是可以理解的,事實上是不行的。因為爻序的初二三四五上,是由卦體的下前右后左上這個順序所決定的(當然下前右后左上這個順序,又是由乾卦的甲乙丙丁戊己所決定的),這是一個特定的視角,貫穿六十四卦,不管卦體如何旋轉或滾動,這個視角絕對不能更改。至于時序,對于某一卦來講,雖然可以更改,但同時必須重新編制卦辭和爻辭。這除了上面談到的屯二、蒙三以外,還可以舉出大量的例子。比如師卦二爻為乙,如果初爻不是丙而是甲,那么初爻的爻辭決不是“師出以律,否臧兇”;三爻如果是丙而不是己,三爻辭也就不是“師或輿尸”了。不僅如此,如果把每一個卦的爻序同時序都統(tǒng)一起來,一致起來,比方說每個卦的爻序都是甲乙丙丁戊己或者己庚辛壬癸甲,這在表面上是解決了“錯亂”的問題,但結果只能造成更大的真正的混亂。比如說屯卦的時序為甲乙丙丁戊己,如果把這個時序規(guī)定為爻序,那么那個特定的視角就需不斷變化,具體說屯卦六爻的次序就成了四初三上五二,這就更令人莫名其妙。這也好比中國歷史上的皇帝,雖然每個皇帝都有自己的年號,有的一個皇帝甚至有幾個年號,不斷的建元和改元,但是決不能把自己的登基年都說成是“甲年”,除非那一年確實是甲年。如果每個皇帝都把自己登基的年號規(guī)定為甲年,試想這樣的“歷史”誰還能讀得懂呢?正是由于爻序同時序的這種“錯亂”,也即人道與天道的背離,才使我們有可能找出爻與爻、卦與卦的內在聯(lián)系,例如乾二、坤五、屯初、蒙上、需初、訟上、師二、比五等等,原來是同一個爻位,只是時間變化了,周圍環(huán)境變化了,當然自身也在起變化。這樣我們才能看出,周易確實不是什么巫辭妄語,而是一個既包羅萬象,又無比嚴謹、環(huán)環(huán)相扣、首尾連貫的體系。
【學易筆談】之三十 三道之同異
內容提要:本文重點探討了天道、地道與人道三者之間的相互關系,認為一方面是三道都依附于卦體,彼此依存,相互交融;另一方面又相互離異,彼此消長,共同推動了卦爻的運動、發(fā)展與變化。
前幾篇文章我們分別探討了地道、天道和人道的性質,下面我們再探討一下三道之間的關系。三道之間的關系,簡單地可以用“同”和“異”這兩個字來概括。同是指三道的同一、統(tǒng)一或一致的方面;異是指三道的差異、離異或相互抵消的方面。我們先談談同的方面。
三道之同,首先表現(xiàn)在它們都不曾離開卦體,也不可能離開卦體。它們反映的都是卦爻之間的關系。對于任何一卦而言,都是三道皆備,沒有哪一個卦,只有一道、兩道而不是三道同時存在的情形。不僅是卦,對于任何一卦的任何一爻而言,也是三道皆備。我們試以蒙卦二爻為例,如下圖:
蒙卦,通常認為這是講教育的,至今與教育有關的所謂“童蒙”、“開蒙”、“啟蒙”等詞匯,其源皆出于此。既然是講教育,何以蒙二爻辭卻是“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呢?難道說是讓小孩子去娶媳婦、去當家才會吉祥嗎?這樣不明不白的辭句,的確讓人摸不著頭腦。原來這是講三道的,如果從三道出發(fā)去理解這句話,就會覺得既簡明,又準確。蒙卦二上為陽,其它爻為陰。從地道的觀點看,蒙三、五平衡,二、四失衡,失衡的原因是二爻過于強大,壓迫了初爻,當然也可以說是“包納”了初爻。再從天道的觀點看,蒙卦的爻時為辛庚甲壬己癸(至于這爻序為什么是這樣我們以后還會探討),這就是說,蒙卦真正的開始階段是五爻,以此我們可以知道為什么五爻謂“童蒙”,(當然,人道上的初爻有時也稱童,如觀卦初爻謂“童觀”)站在初爻的角度,不是初爻向五爻發(fā)展,而是五爻向初爻發(fā)展,所以卦辭上說“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蒙卦的終結階段是三爻,初爻只是過程的第三階段。從二爻的角度看,二爻至初,不僅合乎地道,更合乎天道,天時地利皆備,所以叫“包蒙吉”;蒙二為庚為陽,蒙五為己為陰,蒙五至二合乎天道,如以“婦”喻蒙五,則二爻便是“納婦吉”;蒙三為甲,為蒙卦諸爻之所歸,故以“家”為喻。蒙二至三,合乎人道,但是不合時宜,且以強臨弱,故謂“子克家”。從這里可以看出,離開了三道,那是沒有辦法解釋卦辭和爻辭的。
其次,三道之同,還表現(xiàn)在它們的相互依存上。地道離不開天道,如前所說,爻與爻之間的不平衡,雖然是運動與變化的一個根源,但是假如沒有時間因素起作用,則所謂的“壓力”也好,“勢能”也好,只能是徒有其勢,形不成現(xiàn)實的運動與變化,地道也就不成其為道。天道是否可以離開地道呢?也離不開。這就象時間離不開運動的物質及其賴以存在的空間一樣,因為時間就是以物質在空間的運動距離為尺度的。人道離不開天道、地道,這比較容易理解;但天道與地道是否可以離開人道呢?我們說也不行,至少在認識領域是這樣,因為離開了人道,則天道與地道的性質也就沒辦法去認識和掌握了。
再次,三道之同,還表現(xiàn)在三道的交匯與融合上,當然這要在一定的條件下。例如乾卦就是一個天道與人道合一的卦,坤卦也可以看成是“天人合一”的一個實例。在其它的卦中,雖然再沒有這樣兩條道完全合一的情形,但在某些卦的個別爻與爻之間,間或也存在著兩道甚至三道合一的情形。例如蒙卦,如果從二爻至初爻,就是一個“天地合一”的實例;師卦二爻為乙,初爻為丙,如果二爻至初,那么這也是一個“天地合一”的實例。
“天人合一”的情況,可用升卦為例。升初為癸,升二為甲,初至二合乎人道,癸至甲合乎天道,所以這是一個“天人合一”,盡管此行不合地道,但爻辭還是說“允升,大吉”。
“地人合一”的情況比較多,大抵三爻強大,五爻柔弱(如泰卦、謙卦等);或者四爻強大,二爻柔弱(如否卦、豫卦、隨卦等等)。那么五爻至上,或者初爻至二,都可以看作是“地人合一”。仍以升卦為例,升卦三強五弱,則五爻至上,便是既合地道,又合人道,只是在這個卦中,升五為壬,升上為辛,自壬至辛,正與天道相違,故其辭為“貞吉,升階”。
天地人“三道合一”的情況極為罕見,我們試以泰否兩卦為例。泰五為陰,泰三為陽,依照地道,泰五宜向上爻運行;又泰五為乙,泰上為丙,乙至丙合乎天道;泰五至上,更合乎人道,所以這是一個三道皆合的實例,故其辭為“帝乙歸妹,以祉元吉”。
否卦初爻受到四爻的壓迫,宜向二爻方向運動,這合乎地道;又否初為壬,否二為癸,這樣初爻至二,便是既合天道地道,又合人道。所以否卦的初爻與二爻的爻辭中,都有一個“亨”字(否初辭為“拔茅茹以其匯,貞吉,亨”:否二辭為“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亨者,通也。
以上是三道“同”的方面,下面再看看“異”的方面。
三道之異,首先也表現(xiàn)在它們同卦體的關系上。三道雖然都依附于卦體,但依附的情況有所不同。天道依附于卦體,是把六爻區(qū)分出一個先后的順序。作為階段或時間單位,天干也象定位數(shù)一樣,把自己牢牢地“鑲嵌”在球面之上,與外界如何觀察無關,所以天道是卦體的一種內在規(guī)定。人道依附于卦體,雖然最初是同天道結合在一起的(乾與坤),但在卦體變化了的情況下,人道始終固守著“下前右后左上”這個順序不變,也可以說是人的這個視角永遠不變,因而對于卦體而言,這是一個外在的規(guī)定。所謂“外在的規(guī)定”,又不是純粹的外在,也不是單純的觀察,比如觀察星球,星球并不因為有人觀察它就或快或慢,或行或止,或者改變自己的運行軌道,這是觀察。但是如果是觀察籠中的小鳥,那么人們的一顰一笑,一驚一乍,也可能就會影響或改變鳥兒的生活習性,這就不僅僅是觀察。人道對于卦爻的運動,既是觀察,又是“參與”,在一定范圍或限度內,它也影響或制約卦爻的運動。地道依附于卦體,主要表現(xiàn)在它有一個重心,這個重心就是初爻,初爻象一塊磁石一樣吸引著其它各爻,其它個爻都有向初爻聚攏的趨勢。假定初爻變更了,那么這個重心就會轉移到新的初爻上。由此可見,重心的這個性質不是哪個爻的專利,而是初爻這個位置的專利。初爻這個位置的確定,雖然和人的視角有關,但這個位置的性質,則是卦體所固有的,因此地道也可以看成是卦體的一個內在規(guī)定。
其次,三道之異,主要表現(xiàn)在運行方向上。從地道的觀點來看,卦體六爻除去初爻以外,都有一個向下的趨勢,如果說有哪一個爻向上,那是迫于壓力的結果,是一種被動的行為,這就是“道心惟微”,微者,卑微之地也。地道的運行方向,主動的是向下,被動的是向上;但在平行的爻與爻中,也有一個“由強至弱”的問題。例如履卦二爻三爻處在同一個層次上,但是二強三弱,這就有利于二爻至三,故其辭為“履道坦坦”。雖然地道不是直接的現(xiàn)實的運動,但卻是運動的一個重要原因。從天道的觀點來看,作為一個過程,它是單向運動,不可超越,更不可逆轉。例如從甲可以直接至乙,但從甲不能直接至丙,更不能從乙直接返回到甲。表現(xiàn)在卦體上,它是或上或下,或前或后,或左或右,關鍵看是否“得時”,如果時機不對,一般說它就需要等待,卦爻辭中的“可貞”、“利貞”等,多數(shù)是指等待,如果等待時間過久,那就可以視為不通了。人道也是單向前進,而且就是依照下前右后左上這個順序前進,這雖然是一種“螺旋式”或“S型”,但畢竟是向上,所以這是“人心惟危”,危者,高也,上也。
上面簡單談了三道的同與異,需要補充的一點是,三道的同與異,也不是截然可分的。同中有異,異中有同。同是有條件的、短暫的、因而是相對的;異是無條件的、恒久的,因而是絕對的。我們仍以否卦為例。否初至二,可謂“三道合一”,但這只是短短的一瞬,因為從二爻以后,三道就分離開來,按照地道,否二應該繼續(xù)上行直達上爻;按照天道,否二應該至五,因為否二為癸,否五為甲;按照人道,否二應該至三。這就好比三匹馬拉著一輛車,卻朝著左、中、右三個方向走,這輛車子到底奔哪個方向,那就看哪匹馬的力氣更大一些了。事實上卦體上的每一個爻,在靜態(tài)條件下,都處在十字路口,也就是說在方向上都有四種選擇;在動態(tài)條件下則有三種,除去它所由來的那一種,面前還有一個左、中、右區(qū)別,這可視為一條規(guī)律。爻的運行有左、中、右的區(qū)別,但這并不意味著左比右好,右比左好,或者中比左右好。從卦爻的生存與發(fā)展來看,具體到某一個爻的運行方向到底是左、中、右哪一個更合適一些,這就要看三道綜合作用的結果,這也就是“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所以下文接下來我們再探討一下三道的優(yōu)劣問題。
【學易筆談】之三十一 三道之優(yōu)劣
內容提要:三道孰優(yōu)孰劣,本質上仍然是個三道的同異問題,只不過這里不是從三道的性質或規(guī)定上,而是從三道的功用和價值上,進一步探討三道的同異問題。
卦爻的運動和變化,是三道綜合作用的結果,因此很難說是哪一道單獨起的作用。但是在具體的卦爻運動與變化中,三道所起的作用畢竟有所不同,這樣就產(chǎn)生了三道的優(yōu)劣問題。而要考察三道的優(yōu)劣或價值,首先又必須明確判別三道優(yōu)劣或價值的標準,下面我們就分別敘述一下,先說地道。
我們知道,地道是由卦爻之間的不平衡造成的,首先是爻與爻在量上不均等,這是因為爻內所含天數(shù)、地數(shù)很難完全一致;其次是六爻所處的位置不同,有高低上下、前后左右之分。由以上兩個原因而出現(xiàn)的卦體失衡,這就有了地道。所以地道的作用主要是解決卦體失衡問題。平衡與否,是判別地道優(yōu)劣的標準。有利于平衡,就有價值;不利于平衡,就沒有價值。系辭謂:“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老子謂:“是以圣人抱一為天下式”,又謂:“昔者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人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這里所說的“一”,就是同一、統(tǒng)一或一致,也就是平衡狀態(tài),這是地道的終極目的。越是失衡的卦,地道的作用越大,一旦實現(xiàn)了平衡,地道的作用也就不明顯了,甚至還有趨近于零的時候。我們試以師卦為例:
師卦二爻是個純陽爻,其它各爻都是臨變的陰爻,雖然這些陰爻是量最大的陰爻,但較之最強大的陽爻而言,它們還是柔弱的,既然四爻無力平衡二爻的力量,那么這個卦可以認定是一個嚴重的失衡卦。強大的二爻,對于自身而言,固然是“在師中,吉,無咎”,但對于其它各爻尤其是初爻而言,則無異于泰山壓頂,而且?guī)煻脸跤终咸鞎r(師二為乙,師初為丙),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硬要師初至二,逆天地而行,難免要“否臧兇”了。解決師卦失衡的方法,就是減少二爻的力量,加強其它爻特別是四爻和初爻的力量,達到卦體平衡的目的。師卦辭謂:“貞丈人吉”,“丈”有丈量、衡量的意思,通過丈量、衡量,卦體就有可能達到平衡狀態(tài)。
地道的目的是均衡,地道的價值也在于使失衡的卦體達到平衡或均衡。一旦卦爻均衡了,地道的作用和價值也就消失了,所以均衡又是地道的限度。乾坤兩卦可以看成是均衡卦,在這兩卦中,我們幾乎看不到地道的作用,只剩下天道和人道起作用。可是我們又知道,周易六十四卦,沒有一個絕對的均衡卦,所謂均衡,不過是有條件的相對的均衡,因而地道的作用和價值也是絕對的存在的,只不過在不同的卦中,有一個大小的區(qū)別而已。
前面還談到,地道是研究六爻在靜態(tài)條件下的相互關系,所謂靜態(tài),就是不考慮時間因素,而沒有時間因素參與的地道,只能是徒有其勢,而無其時,下面我們就談談天道問題。
天道的標準,簡單說就是“得時”,得時則行,不得時則止。因此,天道一方面可以協(xié)同地道,實現(xiàn)卦爻的真正變化,如陰爻變成陽爻,陽爻變成陰爻,以達到均衡的目的,在這個意義上說,“立天之道,曰陰與陽”是正確的,沒有天道,就沒有陰陽的變化。另一方面,它又具有使已經(jīng)均衡了的卦體被重新破壞了的功能。我們還以乾卦為例,乾卦本來六爻均衡,如果不是天道的作用(當然這里還有人道),乾初就不能至二;沒有乾初的至二,也就不會有乾四的“或躍在淵”;如果沒有乾五的因時至上,乾三也不必“夕惕若厲”。正是在天道的作用下,最終把那個隱藏的天數(shù)召喚出來,從而一舉打破乾卦六爻的均衡局面,這就是“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由此看來,天道的作用要比地道大,應用范圍要廣,廣大到什么程度呢?我們再試舉兩例:
一個是比卦。比卦五爻也是一個純陽爻,其它五個陰爻也都是臨變的陰爻,同師卦一樣,這也是一個嚴重的失衡卦。按照地道,這個五爻也要壓向初爻,雖然不象師二那樣“泰山壓頂”,但也形同“有隕自天”。但因為比卦的初爻為壬,五爻為癸,癸至壬正好逆時,所以比五也就不能至初,因此才有了“邑人不戒”,“邑人”指初爻,初爻非但不需戒備五爻,而且還是“終來有它,吉”。為什么“終來有它,吉”呢?打個比方說,初爻如果是父親,那么五爻就是兒子,父親有了這樣一個強壯的兒子,當然是吉祥的,這就是天道的作用。
再一個就是升卦,升初為陰,升二為陽,升四為陰。升二四失衡,升二雖然未必如師二那樣強大,但也形似泰山壓頂,壓向初爻。為什么師初進二是“否臧兇”,而升初進二就是“允升,大吉”呢?原來升初為癸,升二為甲。升初進二,不僅合乎人道,而且合乎天道。
天道的作用比地道更大,應用范圍更廣,以至孔夫子都發(fā)出“獲罪于天,無可禱也”的哀嘆。但是天道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方向太單一,得時即行,不得時就止,更不能逆時。它不管爻是陰是陽,是強是弱,也不管是否與之為鄰。所以誰也說不清它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它是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對于卦爻來說,它是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古人說:“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恐怕這只是一種愿望。實際上,“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這句話,倒更能反映天道的這種冷漠。天道雖有明確的方向,但沒有自身的目的,所以對自身而言,也就無所謂是非功過,它的優(yōu)劣,也即它的功用和價值,完全體現(xiàn)在地道與人道當中。下面我們就談談人道問題。
狹義的易道就是人道。卦、爻辭中幾處談到“道”的地方,都是指的人道。但是人道也是一個內容很廣的概念,因為“人”本身就是一個相當復雜的群體。從卦辭、爻
辭中可以看出,人有君子,有小人,有盜寇,有大人、武人、童仆等等,這些都是人,但是否所有的人都遵從人道呢?不是的,只有君子,在一般情況下,才遵從這條道路,所以人道,確切一點說應該叫作“君子之道”。換一個說法,叫做遵從這條道路的就是所謂的君子,離開了這條道路的就是所謂的盜寇、小人。所以人道又是判別君子抑或小人的一個標準。
人道的規(guī)定,似乎與天道與地道無關,它不顧及地道是如何走向,也把天道弄得支離破碎,但在實際上它又擺脫不了天道與地道的糾葛。正因為它不顧及天道與地道,因而在它這條道路上才充滿了坎坎坷坷,說不盡的艱難險阻。誠如系辭所言:“作易者,其有憂患乎?”但是人道在天道與地道面前,也不是完全軟弱無力、毫無作為。因為人道另有一種天道和地道所不具備的能動作用,有一種自強不息的精神。這種能動作用和不息精神,能夠使人道借助地道的形勢,又能利用天道所提供的機遇,鏟平坎坷,化險為夷,頑強地實現(xiàn)自己的目的。我們試以小畜卦為例。
小畜四爻為陰,其余都是陽爻。從形勢上看,小畜二四失衡,二爻壓迫初爻,對于初爻而言,這就是“咎”。但小畜初為戊,二為乙,上為丙,四為丁。在初二上四這四個爻構成的圓圈上,初爻雖受二爻壓迫,但不能走向四爻,因為初至四逆時。在這種情況下,初爻選擇二爻作為發(fā)展方向,這是合乎人道的。為什么初爻辭說是“復自道”呢?因為初爻為戊,二爻為乙,自戊至乙,是為回復。當然這種回復是需要時間的,需要多少時間呢?需要七個時間單位,戊就可以到乙。又二爻乙依照天道可達上爻丙,二爻向上爻的運動,對初爻正好是一種牽動,所以二爻辭說是“牽復吉”。這是一種依靠等待時機、克服地道的壓力、堅守人道的例子,“何其咎”者,不是說無咎,而是有咎但不足慮。我們再以復卦為例。
復卦是一個平衡卦,不存在卦體的傾斜問題,地道的作用很不明顯,所以卦辭說是“出入無疾,往來無咎”。復卦初爻為癸,二爻為庚,五爻為甲。依照天道,初爻當至五,但初爻選擇了人道向二爻發(fā)展。當然這也需要等待時機,等待多久呢?自癸至庚也需要七個時間單位,所以卦辭講“反復其道,七日來復”。為什么小畜說“復自道”,這里說“反復其道”呢?原來自甲至己為正,自己至甲為反;自戊至乙為復,自癸至庚便成了“反復”了。這也是一個等待時機、堅守人道的例子。
前面談到,人道確切一點說就是君子之道,卦、爻辭中的“君子”,差不多指的都是遵從人道的人或行為。比如說乾三謂“君子終日乾乾”,那是說它要向四爻方向發(fā)展;坤卦辭講“君子有攸往”,那是講它是按照人道運動的;屯三“君子幾不如舍”,也是說屯三宜向四爻方向運動。但這是否說所有的君子都遵從這條道路呢?也不盡然,茲舉二例。
一個是謙卦。謙初為丁,三為丙,五為戊。從形勢上看,初爻受到三爻的壓力,宜向五爻方向運動,而由初至五,又正合天時。所以初爻至五,雖“涉大川”而不失為“謙謙君子”;當然對于三爻而言,由三至初雖然合乎天道地道,但終歸違反人道,所以還是固守人道,克服天道地道的誘惑。謙四為己,是這個卦的終結階段,所以謙三辭為“勞謙,君子有終”。
再一個是解卦。解卦是一個平衡卦,解初為甲,四為癸,五為壬。解四得時至初,才能打破這種平衡,故其辭為“解而拇,朋至斯孚”。解五依照人道當至上,依照天道當至四,最終它選擇了至四,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開這個僵局,故而雖背離人道,但也不失為“君子”,這就是五爻辭說的“君子維有解”。至于“有孚于小人”,則是說五爻為四爻所俘獲,不得已而為之,在五爻看來,四爻的至初,是一種“謀權篡位”,終歸是“小人”的行為。
以上說明,人道不同于天道的一個地方,是它有自己的是非標準。這個標準,也可以用下述方式來表述,這就是當某一個爻同其它爻發(fā)生關系時,它首先考慮的是這種關系是否有利于自身的存在與發(fā)展,如果有利,這就是“仁”,如果不利,這就是“不仁”。但是仁也有一個限度,這個限度就是不妨害其它爻的存在與發(fā)展。不妨害就是“義”,妨害了就是“不義”。《說卦傳》謂“立人之道,曰仁與義”,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周易經(jīng)文中沒有仁義二字,在卦辭爻辭中,這種關系,通常用“利”和“不利”來表示,試以臨卦為例。
臨卦初為陽為丁,二為陽為甲,其余爻為陰。三為丙,上為乙,四為己。臨卦二爻依照地道可至初,依照天道可至上,依照人道可至三,這是一個它爻不能傷害自己,而自己又左右逢源的爻,所以爻辭謂“咸臨,吉,無不利”,這可以說是個大仁大義的爻。三爻與五爻互衡,至初雖合天道但缺少動力;至四雖合人道但不合時宜,這是一個只能承受不能進取的爻,所以爻辭說是“甘臨,無攸利”。既然是無攸利,為什么爻辭又說它“既憂之,無咎”呢?原來二爻雖然是恃強而來,但走的畢竟是一條人道,這也是一個“匪寇婚媾”,只是略為不合時宜而已。
對于一個爻來說,“利”和“不利”是判別是非功過的一個標準,但這不是最高標準,因為爻終歸是卦的一個部分、方面或階段,卦才是整體。常常有這樣的情況,在局部(爻)看來是有利的東西或舉動,而對于整體(卦)的存在和發(fā)展卻不利;在局部看來是不利的東西或舉動,但對于整體的存在和發(fā)展卻有利。這就是為什么卦辭與爻辭的一些斷語常常互相矛盾的原因。例如無妄卦,卦辭說“不利有攸往”,而初爻辭卻說“往吉”,二爻辭則說“利有攸往”。這就說明爻的標準和卦的標準是不一樣的。
以上我們分別談了三道的功用與價值,由于三道各有自己的標準,甚至在一道(如人道)還有幾個標準,這樣我們就很難從功用與價值上對三道進行比較,區(qū)分出優(yōu)劣。假如非要對三道的優(yōu)劣做一個比較不可,那么我們知道,天道與地道,它們最初都是以一種內在的規(guī)定,被牢牢“鑲嵌”在卦體之上,而人道則是從卦體外部的一個永遠不變的視角出發(fā),觀察六爻的位置與變化,因而是一種外在的規(guī)定。現(xiàn)在我們考察三道的優(yōu)劣,就需要把這些規(guī)定顛倒過來,把人道看成是一種內在的規(guī)定,而把天道與地道看成是一種外在的規(guī)定。因為人道反映的是人的意志與行為,而天道地道反映的是客觀地存在于“人”以外的規(guī)則或規(guī)律,這很象我們現(xiàn)在說的“主體”與“客體”,或者是“主觀意志”和“客觀規(guī)律”,這是一個歷代哲學家們曾經(jīng)探索和繼續(xù)探索的問題。那么到底三道孰優(yōu)孰劣呢?古代軍事家說過:“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這種認識,或者得易經(jīng)之奧旨。
【學易筆談】之三十二 三道之量
內容提要:本文以為,卦爻的運動與變化,是三道綜合作用的結果,三道之所以能夠推動卦爻的運動與變化,是因為它們不僅有“質”,也有“量”。如果不從量上再對三道做一番考察,則對三道的認識就仍然停留在比較膚淺的階段。
所謂三道之量,就是從量上對三道再做進一步的考察。是對三道質的認識上的深化。在前面的文章中,我們從三道的性質或規(guī)定上,從三道的功用與價值上,做了一些分析和比較。但是如果不從量上對三道再做一番考察,則我們對三道的認識就仍然停留在比較膚淺的階段。我們已經(jīng)知道,三道是制約卦爻運動的性質不同的三種法則,它們又各有自己的價值標準,因此很難對它們進行比較。為要比較,就必須對它們先行“量化”。在《三道之同異》一文中,我們曾經(jīng)談到過否卦,否卦的爻時為壬癸己辛甲庚,“否初至二,可謂‘三道合一’,但這只是短短的一瞬,因為從二爻以后,三道就分離開來,按照地道,否二應該繼續(xù)上行直達上爻;按照天道,否二應該至五,因為否二為癸,否五為甲;按照人道,否二應該至三。這就好比三匹馬拉著一輛車,卻朝著左中右三個方向走,這輛車子到底奔哪個方向,那就看哪匹馬的力氣更大一些了。”如果不對三道量化,我們就無法判定哪匹馬的力氣更大一些?車子到底應該朝哪個方向走?一句話,沒有對三道的量化,也就說不清三道到底孰優(yōu)孰劣。下面我們就分別談談三道的量化問題,先說地道。
對地道的量的考察,事實上我們在探討易數(shù)時就已經(jīng)開始了,這里不妨再做一個簡單的回顧。我們已經(jīng)知道,在對天數(shù)和地數(shù)的探討中,我們得到了兩個比值,一個是“三天兩地”,另一個是“五天四地”,當著一個天數(shù)被掩蓋,天數(shù)和地數(shù)在量上的比值為1∶1·25的時候(即五天四地),二十四個天數(shù)的總量剛好和三十個地數(shù)的總量相等,假如這是方向完全相反的兩種矢量,那么其結果就是零。如果每個爻的數(shù)都是四個天數(shù)和五個地數(shù),那么由這樣的數(shù)構成的卦就是處于零狀態(tài)的乾與坤。零狀態(tài)沒有量,所以在乾坤卦中我們幾乎看不到地道的作用。
當著天數(shù)和地數(shù)的量比變成1∶1·5時(即三天兩地),二十個天數(shù)的量就相當于三十個地數(shù)的量,這就形成了一個天量和地量的落差,我們把這個落差說成是易卦生生不息的根源。在這個條件下,一個純由天數(shù)構成的爻如果規(guī)定它的量為九,那么一個純由地數(shù)構成的爻它的量就是六,我們說在易學上九與六的真正價值就在于此。此外關于爻量的考察和陰陽爻的判定等,這些內容事實上就是對地道之量的考察。
但是,對地道之量的考察又不限于此,因為爻在卦中所處的位置也至關重要,由此我們把六十四卦分成了平衡與不平衡兩類。我們以一陽爻卦為例,一陽五陰卦中的陽爻,肯定是一個純由天數(shù)構成的爻,其它五個陰爻則都含有三個天數(shù)和六個地數(shù)。如果這個陽爻處在卦體的上位或下位,那么這樣的卦就是平衡卦,其中復卦好比是個“不倒翁”,非常穩(wěn)定;剝卦好比是個“陀螺”,平衡但不穩(wěn)定。如果這個陽爻處在中層上,則不論是前是后,是左是右,都屬于失衡卦,而且這是一種嚴重的失衡,因為陽爻的量要遠遠地超過處在它的對立面的那個爻。如設一個天數(shù)的量為一,一個天數(shù)的量相當于一個半地數(shù)的量,兩種量的方向相反,那么陽爻的量就是九,處在陽爻對立面的陰爻的量就是負一,二者的量相差十個單位。
我們再以二陽爻卦的屯卦為例。為什么屯二辭說“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屯五辭為“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呢?原來屯卦三五失衡,矛盾集中表現(xiàn)在五爻和初爻上。三爻之即鹿,意思是直達上爻,因為三爻至上,合乎天道與地道,所以無需乎憂慮。但此行脫離開人道,如同進入?yún)擦种小H畴m然是個陰爻,但對平衡五爻對初爻的壓力有重大作用。如果三爻至上,就會拉動初爻,客觀上幫助了五爻。如果作為君子,就應當了解這個形勢,放棄向上爻方向的行動,這就是“君子幾不如舍”。但是三爻于時為丙,本身又是個陰爻,如果向四爻甲方向運行,在時間上又形同倒退,所以非常艱難,故曰“往吝”。屯五是個陽爻,較比其它陰爻都要強大,又屯五為戊,無論是從人道上看還是從天道上看,這個爻都是過程的第五階段,如果不繼續(xù)向第六階段過渡,就有囤積財富之象。但囤積有一個限度,這就是不能造成卦體的傾覆,如果造成卦體的傾覆,這就兇險了。那么這個限度是什么呢?我們從數(shù)上來看一看。
屯卦四個陰爻的天數(shù)之和,最多不會超過十二個,因為超過十二個,有的陰爻就不成其為陰爻了。這樣兩個陽爻的天數(shù)之和最少也就不能少于十二個,當然最多也不會多于十七個。就兩個陽爻而言,雖然存在著數(shù)量均等的可能,但也可能不均等,這就有了一個誰大誰小的問題。當然研究初爻與五爻的關系,必須兼顧上爻和三爻,在卦體傾斜的情況下,如果傾斜度不超過45°,那么上爻會支持初爻,如果傾斜度超過45°,上爻就有可能“支持”五爻,而三爻則對五爻有抑制作用。
以上就是地道之量,或者說是地道的量化。下面我們再談談天道的量化問題。
我們知道,在某種意義上說,天道就是天干,天干十個字表述的就是天道。如果我們也用天數(shù)和地數(shù)來表示的話,那么與天干對應的天數(shù)與地數(shù)就是下面這個樣子:
天干 甲 乙 丙 丁 戊 己 庚 辛 壬 癸
天數(shù) 9 8 7 6 5 4 3 2 1 0
地數(shù) 0 1 2 3 4 5 6 7 8 9
量 9,7.1/3, 5.2/3, 4, 2.1/3, 2/3, -1, -2.2/3, -4.1/3,
-6
以上天道之量是在下面幾個條件下得出的,一、天數(shù)和地數(shù)的量比為1∶1·5;二、天數(shù)和地數(shù)的量為方向相反的兩種矢量;三、設一個天數(shù)的量為1。
假如我們把天干之甲看成是上足了勁的發(fā)條,那么隨著過程的展開,這個發(fā)條的勁就會越來越小,到了己庚之間,也就是天數(shù)四三之間,或者是地數(shù)五六之間,甲的能量就消耗殆盡,隨后便是反彈,這種反彈對甲來說又是一種積聚,當然是反向的積聚。這種積聚起來的能量又會變成一個新的周期的動力。如果沒有外力的干擾或向外界的擴散,那么天道之量就會變成一個常數(shù),天干就會成了一臺“永動機”,這種循環(huán)便會永遠持續(xù)下去,當然這是一種假設。
現(xiàn)在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為什么天干之甲對乙丙丁等具有統(tǒng)帥作用,就是因為它的能量大。這好比是個開弓箭,一旦射出就沒有回頭路。上面談到的屯三的“往吝”,就是因為屯三為丙,屯四為甲,以丙這點能量,要想穿透這幅“鎧甲”是穿不透的。在六十四卦的奇數(shù)卦(如乾、屯、需等)中,甲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質,原因也在這里。即便是甲為陰爻,乙丙等為陽爻,也不能奈甲如何。我們看師卦,師二為一個最強大的陽爻,在師卦中可謂強大無比,所向披靡。但因為它的爻時為乙,是個“長子”,“長子帥師,弟子輿尸”。所以在師五甲看來,師二不過是頭禽獸,“田有禽,利執(zhí)言”,并且“無咎”。這是只有師五才有資格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甲的能量也有一個限度,這就是“己”,確切說是己庚之間(這里有一個“翹尾巴”,因為己的量是三分之二,庚的量是負一,標志著甲的量的限度的零在三分之二和負一之間)。甲一旦超過己,便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矣。非但如此,反對甲的能量此時已積聚到高峰,接下來便是己成了只出不入,而甲則完全喪失了進攻的能力。現(xiàn)在一般認識是空間有對稱,時間沒有對稱或對稱不明顯。關于時間的性質的認識,早期是均勻地流逝,如“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近期則是“物質存在的基本形式”,是順序性、間隔性和持續(xù)性。雖然人們承認時間與物質不可分,但在研究或表述中又常常分開,如果把時間、空間與物質緊緊地“捆綁”在一起——本來它們就是“粘”在一起的,那么也許人們會發(fā)現(xiàn)或實現(xiàn)時間的對稱(當然這里還有一個尺度問題)。易經(jīng)上的卦爻,就是時間、空間與物質的統(tǒng)一體,既然在卦體上存在著甲和己的對稱,還有乙和丁、丙和戊、庚和壬、辛和癸的對稱;在同一個爻位上,有甲的“出入”問題,有己的“出入”問題,還有乙和癸、丙和壬、丁和辛、戊和庚的聯(lián)系與區(qū)別;在生活中存在著春和秋、冬和夏、晝和夜,晨與夕,以及由時間對稱引發(fā)的或表現(xiàn)時間對稱的來與往、往與復、明與晦、鳴與冥、榮與枯、盛與衰、生與死等等,其中來往、往復、明晦、鳴冥等都明見于經(jīng)文。不能說人類已經(jīng)完全實現(xiàn),是否可以說自然界已經(jīng)提供、而人類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種時間上的對稱呢?
另外,從天道的量化中我們還看到這樣一個問題,即甲的量最大,因為它有九個天數(shù),癸的量最小,因為它有九個地數(shù)。這就是說,甲和癸是兩個極端。現(xiàn)在的問題是,按照天干的順序,癸之后又復變?yōu)榧祝敲醋鳛榱恳簿褪秦摿兂烧牛騿栠@是怎么變的呢?原來負六是一個最小的量,小到不能再小,這個量不變則已,要變就只能變大。當著九個地數(shù)變成一個天數(shù)和八個地數(shù)的時候,這個量就變成了負四又三分之一。我們知道負數(shù)的數(shù)越小,量越大。癸的量是負六,而癸至甲的量便是這兩個量的合,也就是負十又三分之一,這個量的絕對值超過了甲一又三分之一個單位。這就是說,癸不僅能夠至甲,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里同樣也有一個“翹尾巴”。從這里又說明以下幾個問題:
一、作為兩個極端的九和負六,當我們把他們“對接”的時候,好比把一條腰帶系在腰上,它不是完全“嚴絲合縫”的,就是說這兩端的契合點不在甲上,而在甲乙之間。也就是說由甲出發(fā)再返回到甲不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圓圈。
二、癸的量是負六,但癸在運行時卻不是負六,而是負十又三分之一。為什么負六變成了負十又三分之一了呢?原來這里還加上了壬的量,這就是說,從靜態(tài)角度看癸是負六,從動態(tài)角度看癸又是負十又三分之一,或者說孤立的看癸就是一個“死鬼”,聯(lián)系起來看(也即在壬的支持下)就是一個“活鬼”、一個能夠穿透甲的“大鬼”。這是一種“前進”,同時又是一種“倒退”,自癸至甲是進,自癸至壬則為退,因為我們知道,從九個地數(shù)到一個天數(shù)和八個地數(shù),反映在天干上就是壬,自癸至壬,當然是一種倒退。這種包含著倒退的前進是癸的一個極特殊的地方,系辭上有句話叫“精氣為物,游魂為變”,癸就是那個善變的“游魂”。坤卦五爻為癸,其辭為“黃裳,元吉”,也就是說它行將變成屯卦之元(初爻),這除了在卦體上它處于轉折點以外,還由于它的天道之量超過了甲。
三、假如我們把最初的甲稱為前甲,那么經(jīng)過一個循環(huán)再返回來的甲便可稱為后甲,后甲不同于前甲的地方是,如果說前甲的能量是九,那么后甲的實際能量變成了七又三分之二,因為它還要減去癸超出它的那部分能量。這個量再和乙比較,就僅僅多出三分之一個單位,以此我們明白在師卦中,為什么師五甲僅僅是“利執(zhí)言”,也就是說說而已,因為單就天道之量比較,它并不比乙大多少。師二乙要打仗,師五甲也沒有辦法阻止。前面我們說甲好比是一個開弓箭,一旦射出就沒有回頭路,但在開頭,箭的速度并不是最快的。一般說來,能量越大,速度越快,但是我們也知道,汽車運行最快的時候,并不是耗能最多的時候,倒是在車子剛起動的時,特別需要加大油門。俗話說“萬事開頭難”,其原因也在這里。
四、我們知道,前甲的量是九,后甲的量是十又三分之一(絕對值),這就是說,兩個甲的量是不等的,或者說兩個甲已經(jīng)不在一個起跑線上。假如后甲繼續(xù)循環(huán),那么新的起點就會離最初的甲越來越遠。有沒有再返回來與前甲重合的時候呢?這算一算也就知道了,如果按后甲超過前甲一又三分之一算,那么經(jīng)過六次循環(huán),新多出的量就是八,再要前進一點,就會又和前甲重合,這或許就是六十花甲的原因。
五、由于天道的運行既有周期性,又不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圓圈,這樣表現(xiàn)在時間對稱上就與空間對稱有所不同,如果把空間對稱理解為絕對的對稱,那么時間對稱便是一種相對的對稱,或者說是既對稱又不對稱;如果把空間對稱理解為一種直線的靜態(tài)的美,那么時間對稱便是一種“曲美”或動態(tài)美,在這個意義上說,海螺、蝸牛也是對稱的;樹木的年輪,則既是空間對稱,又蘊涵著時間對稱。
在卦爻的運動中,存在著天道與地道合一的情形,但更多的是不合。在天道與地道背離的情況下,就有一個對天道之量和地道之量進行比較的問題,究竟是哪個量更大一些呢?我們還以屯卦為例。前面談到:在五爻和上爻的天數(shù)之和不超過初爻和三爻的天數(shù)之和時,這就是“小貞”,小貞有輔佐初爻共定天下之象,故為吉祥。如果超過,比如初爻為四個天數(shù),五爻為八個天數(shù),三爻和上爻各為三個天數(shù),這就是“大貞”,大貞對于初爻來講有尾大不掉之象,卦體有傾覆之災,故而兇險。這是只從地道之量上去看的,如果加上天道之量,這個問題就會更復雜一些。我們知道,屯五為戊,屯初為乙,即便是屯五的量超過了屯初,那么在正常的運行狀態(tài)下,由屯五到屯初,也需七個時間單位,這七個時間單位,既有正向的能量,如戊到己、甲到乙,也有反向的能量,如己到甲,這些能量相互抵消后剩余的能量,還要看是否和地道之量方向相同,如果不同,還要抵消。因此,判斷卦變的“幾”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說考察地道之量和天道之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那么考察人道之量就更不容易了。我們知道,人道的規(guī)定,最初是根據(jù)乾坤卦的天道而來,隨后變成了一個永遠不變的視角。作為視角,那就是觀察,一般說來,觀察并不影響事物自身的運動與變化,比如說“有隕自天”,不要說古代,就是現(xiàn)代,人們也只是觀察而已,既不能制造,也不能阻止,這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沒有辦法的事。在這種情況下,人道之量幾乎等于零。但是,前面我們也談到,人道也不僅僅是單純的觀察,還有“參與”,參與的能量大小,這除了看“人”的自身之外,還要看他的“對象”是什么?對象的背景或環(huán)境是什么?比如說是一個大人用武力去對付一個小孩,那么吃虧的肯定是孩子。但孩子的大哥是位武林高手,或者孩子手里握有一包石灰(韋小寶就是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搭救茅十八的,大概那時候還沒有發(fā)明炭疽),那么倒霉的也許就是這個大人。所以考察人道之量,就成了一件最困難的事。不過從經(jīng)文中,我們還是可以看到人道之量的作用,至少可以看到易經(jīng)作者對人道之量的估價與態(tài)度。
比如說,在六十四卦的運行當中,偏離人道的情況比比皆是,但是直接與人道相違的情況卻十分罕見。在三道合一的情況下(這種情況也很少見),卦爻的運行便相當順暢,卦爻辭也會占斷為吉祥,如泰五至上,爻辭為“帝乙歸妹,以祉元吉”,這是因為泰五為乙,泰上為丙,泰五至上,三道皆合;否初至二,其辭為“拔茅茹以其匯,貞吉,亨”,這是因為否初為壬,否二為癸,否初至二也是三道皆合,非常通暢,只是容易動而失位,所以爻辭說“貞吉”,即保持穩(wěn)定吉祥。卦爻運行中多數(shù)情況是三道離異,如果是天人合一而與地離異,或者是人地合一而與天離異,卦爻辭一般也占斷為吉。特別是在人地合一而與天離異的時候,卦爻辭多數(shù)用“利貞”或“可貞”,表示可以等待時機。如果是天地合一而與人離異,那么卦爻辭一般就占斷為兇險了。師卦初爻的“師出以律,否臧兇”,就是因為在它前進的路上,它遇上了一個天地合一的二爻。盡管如此,師卦二爻還是沒有倒退到初爻,因為對師二來講,如果退初,這就正與人道相違。如果我們從量上做個比較的話,那么情況就是這樣,師二的地道之量超過師四十個單位,師二的天道之量超過師初一又三分之二個單位,二者方向相同,相加后得十一又三分之二個單位,這么大的量壓向初爻,結果如何呢?師卦辭說“貞丈人吉,無咎”,意思是這個卦是個吉卦,沒有什么災禍。對于二爻而言,它要同初爻較量,“丈人”就是同人的丈量、衡量或較量;對于初爻而言,如果按照人道至二,則是逆天地而行,這就是“否臧”,難免兇險。但是如果固守原位,也沒有什么災難,于是這才有了比卦的“原筮元永貞”。這就是說,師初雖然沒有進二的能力,但固守的能力還是有的,它的能量應該和師二壓向它的能量相等,就是說也是十一又三分之二個單位,而方向剛好相反。在所有的卦變中,有從三爻返初的實例,如蠱變臨;有從四爻返初的實例,如否變同人等;有從五爻返初的實例,如坤變屯等,當然更多的是上返初。但是沒有一例是二返初,因為這正與人道相違,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到,人道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在人道上,有時還有這樣的事例,即便于時不通,也要強行進取。比如師二進三,這合乎人道,但是不合時宜,因為師二為乙,師三為己,其間還有四個時間單位,但是師三辭為“師或輿尸,兇”,這是因為師二恃強而來,走的是人道,假如是以四倍于常規(guī)的行軍速度,那么也會如期而至,給師三造成滅頂之災。所以師二也可以看成是個“高能粒子”,雖然它還不能穿“甲”,但卻可以穿“己”。當然也可以這樣設想,師二按照正常速度行軍,達到師三時其天道之量將消耗殆盡,但它還有地道之量和人道之量,這個量也可以使師三“師或輿尸”。再如蒙卦,蒙二至三合乎人道,但是蒙二為庚,蒙三為甲,蒙二至三也是于時不通,其間也隔著四個時間單位。照理說蒙三是安全的,但因為蒙二至三走的是人道,所以蒙三也難免受到傷害,故其辭為“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以此我們也可以看到人道的力量。
考察人道之量當然首先看爻自身的量,比如師二、蒙二,這都是陽爻,陽爻的量肯定超過陰爻,這是顯而易見的。但這也不是絕對的,履卦三爻是這個卦中唯一的一個陰爻,可以肯定它的量最小,而爻辭說卻是“武人為于大君”,大概這是一位“巾幗不讓須眉”,或者是一位窮橫不要命的家伙,經(jīng)過泰否兩卦,果然它當上了同人卦的“君主”。類似的還有巽卦初爻,雖然“用史巫紛若”,怎么算也是二爻該當進入初位,但初爻偏偏不讓,結果還就是沒讓,繼續(xù)充當他的“君主”,爻辭講“進退,利武人之貞”,這大概就是俗語說的“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人一旦到了不要命的地步,那什么事情會干不出來呢?其次還要看天時與地利,也就是它所蘊涵的天道之量和地道之量。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看“人和”,也就是它能否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卦爻辭中的“朋”、“孚”等,就是指的可以借助的力量。所以人道之量,就是智慧,因為它可以自覺地利用天時與地利;也是團結,團結就是力量,這都是考察人道之量需要注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