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冰心(1900年10月5日-1999年2月28日),女,原名謝婉瑩
上世紀四十年代,包括張愛玲、蘇青、關露在內的一群女作家圍爐而坐,煮酒論英雄。在談及對自己影響頗深的作家時,在座許多人都提到了冰心,對冰心更是不吝贊美之辭,而蘇青卻說:“我從前看冰心的詩和文章,覺得很美麗,后來看到她的照片,原來非常難看,又想到她在作品中時常賣弄她的女性美,就沒有興趣再讀她的文章了?!痹谀谴尉壅勚?,身為蘇青好友的張愛玲也表示:“冰心的清婉往往流于做作?!焙髞硭凇段覍懱K青》里也寫道:“如果必須把女作者特別分作一欄進行評論的話,那么,把我同冰心、白薇她們來比較,我實在不能引以為榮,只有和蘇青相提并論我是甘心情愿的。”。
可能很多人認為蘇青與張愛玲目光太灰暗,但我們從張愛玲與冰心的文風里就隱約能窺探張愛玲此舉的原因了。站在一個讀者的角度,我讀冰心的文章像是在欣賞一位戴著面紗的古典美女揚袖起舞,清顏白衫,玉袖生風,一切趨于完美,但就是這種完美產生了距離感,鮮少觸動平凡人的心,而張愛玲更熱衷于展現生活中的“不完美”,我們幾乎能從她的作品片段中拾取到自己曾經的記憶碎片。
同是描寫人生,冰心說:“愛在左,情在右,走在生命的兩旁,隨處播種,隨處開花,將這一徑長途,點綴得鮮花彌漫,使穿枝拂葉的行人,踏著荊棘,不覺得痛苦,有淚可落,卻不是悲涼”,而張愛玲說:“生活是一襲華麗的袍,里面長滿了虱子?!?/p>
所以,當“面紗”揭下,冰心的容顏并不能與她的文風相匹配,使爽直的蘇青發出那樣的言論。冰心在民國才女星河中確實不是最耀眼的那顆,她的一生像她的文字一樣歲月靜好,沒有陡生波瀾,就那樣平平敘述……
她的愛情故事也像被設定的美好情節一般,如約上演。1997上映的《泰坦尼克號》距今已20年,但相信許多觀眾猶然記得:在藍天碧海之間,在一艘開往美國的游輪上,兩個偶然相遇的年輕人上演的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冰心和吳文藻,大抵也是這樣。
上世紀,在文壇已經聲名鵲起的冰心毅然踏上前往美國留學的游輪,剛安頓好行李,她突然記起貝滿中學同學吳樓梅寄給她的一封信,信中大意是讓冰心照顧吳樓梅的弟弟吳卓,冰心當即請同學許地山幫忙尋人,結果許地山帶來的不叫吳卓,而叫吳文藻。當時幾位燕大的同學在玩丟沙袋的游戲,便邀請他倆加入,就這樣,兩條永不可能交匯的平行線匯成了美麗的交集。
他們倚著欄桿看海閑談,二人互相交換美國之行的目的,吳文藻表示想攻讀社會學,冰心自然想學文學,想選修一些十九世紀詩人的功課。吳文藻便問她:“十九世紀著名的詩人有拜倫和雪萊,你讀過他們的書嗎”,冰心如實回答沒有看過。吳文藻也毫不遮掩地說:“如果你不趁這段時間多讀點書,那么你這一趟美國之行算是白來了”。
要知道,此時的冰心雖然只有二十三歲,但已經在中國文壇上紅極一時,詩集《繁星》和小說集《超人》在國內風靡一時,被譽為最富生命力的作家,新結識的朋友都會說:“久仰久仰”。但吳文藻的回答令聽慣了贊譽聲的冰心感受到了真誠,同時暗暗對博學多識的吳文藻感到欽佩。
1923年9月1日,游輪上的中國留學生互留通訊地址后便各奔東西,冰心前往美國威爾斯利女子大學進修,吳文藻則在達特莫斯學院繼續深造。冰心到校后便收到了許多同船留學生的信函,其中不乏恭維、表示好感的信件,就只有吳文藻寫了一張簡單的明信片。冰心決定用明信片回復寫信給她的人,唯獨回信給吳文藻。
(圖)冰心與吳文藻
到威爾斯利女子大學不到9個星期,冰心因為昔日的支氣管擴張復發,不得不進入療養院蟄居半年,生病的煩悶加上休息半年的煎熬,雖有同學的噓寒問暖,但還是心上人造訪后的繾綣耳語令她感到真正的欣喜。此后,兩人的關系就隨著一封封漂洋過海的情書升溫加熱。
冰心畢業后應燕大校長之請回校任教,而吳文藻則決定繼續在美攻讀博士學位,同時請冰心將一封言辭懇切、字字斟酌的求婚書交給謝家父母。開頭的一段是這么寫的:
求婚乃求愛的終極。愛的本質是不可思議的,超于理性之外的。先賢說得好:“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蔽覀円部梢哉f,愛是一種“常道”或是一種“常名”。換言之,愛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常道”,故不可道;愛又是超于理性之外的“常名”,故不可名。我現在要道不可道的常道,名不可名的常名,這其間的困難,不言自明……
“有了愛就有了一切”是冰心的經典語錄,也是一生信仰。她與吳文藻一起看過了五十多個冬夏的旖旎,五十多個春秋的氤氳也從他們的指尖流走,那一沓厚厚的信件,仍然是步履蹣跚、白發蒼顏的老人的年少歡喜。
*作者:洪丹淳,魚羊秘史簽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