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其實可以做深入理解。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句話是傅山的氣話,不能當真。
讓我們來看一下這句話完整的出處。
這句話出自傅山的《作字示兒孫并跋》。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作品呢?簡單說,就是一個家訓性質的內容,大略意思是告訴他的后世子孫的一些話,也都是告誡一類的語氣。而我們要談的這句話,并不在這篇作品的正文部分,而是在他后面的題跋里面,而且他后面題跋的部分,更詳細的說明了他自己的藝術主張,也算是對全文的一個補充。他說道:
貧道二十歲左右,于先世所傳晉唐楷書法,無所不臨,而不能略肖,偶得趙子昂、董香光墨跡,愛其圓轉流麗,遂臨之,不數過而遂欲亂真。此無他,即如人學正人君子,只覺觚凌難近,降而與匪人游,神情不覺其日親日密,而無爾我者然也。行大薄其為人,痛惡其書,淺俗如徐偃王之無骨。始復宗先人四、五世所學之魯公,而苦為之。然腕難矣,不能勁瘦挺拗如先人矣。比之匪人,不亦傷乎。不知董太史何見,而遂稱孟頫為五百年中所無。貧道乃今大解,乃今大不解。寫此詩仍用趙態,令兒孫輩知之勿復犯。此是作人一著。然又須知趙卻是用心于王右軍者,只緣學問不正,遂流軟美一途。心手不可欺也如此。危哉!危哉!爾輩慎之。毫厘千里,何莫非然。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真率毋安排,足以回臨池既倒之狂瀾矣。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傅山完全是出于貶低趙孟頫的需要,才來說這番話的,而這番話所挖苦的對象也是趙孟頫,因此他說我寧愿去寫丑陋的、去寫笨拙的,也不去寫你那靈巧的、華美的東西。
所以這不是傅山出于藝術的經驗冷靜的思考,而是出于一時的沖動的氣話。出于貶低趙孟頫的需要。
但是他為什么這么討厭趙孟頫呢。聯系趙孟頫的身世,我們可以知道,趙孟頫本身作為宋朝皇室的后裔、宋朝大臣,降元叛國,這是當時處在明末清初、而且一心向往明朝的傅山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痛恨趙孟頫的軟弱,但是趙孟頫的書法有這么華美、這么好,他就覺得,雖然你這說法是好的,在藝術上是無可挑剔的。但是您人品不行,我就討厭你,我寧愿去喜歡那些笨拙的、丑陋的,也不去喜歡你。
因此這樣的心態,完全是出于個人喜好的偏見罷了。而且傅山對于趙孟頫是出于偏見和狹隘的認識才得出了貶低趙孟頫書法的結論,本身就站不住腳,這句話就更沒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