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軍的第一站涿郡無險可守,紀檢干部祭遵率本部在大軍未集結(jié)完畢前就已經(jīng)趕到并對張豐開戰(zhàn),這位無上大將軍被迅速生擒干掉。
大軍隨后繼續(xù)北上,耿弇還假惺惺的說我還是回洛陽吧,因為我爹和彭寵當年有同樣的功勞,我北上了沒有兄弟在洛陽當人質(zhì),不敢單獨行軍。
耿弇這孩子就是年輕,不會說話,因為像“兄弟無在京師者”這種話從來是潛規(guī)則,根本不能說出來。
這就太不顧及君臣的“體面”了。
你只要出征你的家屬就必須在皇帝那做人質(zhì)。
皇帝去你家門口哭你,你多近的關(guān)系也必須乖乖自殺。
很多話千萬別挑明了,那樣再見面會很尷尬,你讓伴君如伴虎的皇帝尷尬,他會對你做出啥事呢?
通常就會用“各種方式”避免見你產(chǎn)生這種尷尬。
劉秀對耿弇表示“將軍出身舉宗為國,所向陷敵,功效尤著,何嫌何疑,而欲求征?且與王常共屯涿郡,勉思方略”
翻譯下,“你家是豪族大宗國之棟梁,耿家滿門殺敵功勛很大,有什么嫌疑,還用得著懷疑自己嗎?快去涿郡想想怎么打仗吧。”
看上去是夸他是吧。
再解讀下就覺不出是夸了:
劉秀夸鐵桿賈復(fù)時說的“賈君之功,我自知之”,夸王霸時說的“潁川從我者皆逝,而子獨留,疾風知勁草”,但說你耿家時是“舉宗為國”而不是“為我”。
咱倆就是工作關(guān)系,沒啥私人交情了,北道主人這茬以后就別再提了。
說你“何嫌何疑,而欲求征”的前面劉秀根本沒提忠誠的事,而是你家“所向陷敵,功效尤著”,你家現(xiàn)在不過是因為有軍功我不想動你罷了。
緊接著讓你“共屯涿郡,勉思方略”表示我現(xiàn)在不高興不想跟你說話了,趕緊給我干活去。
耿況那邊聽說大小子胡說八道后嚇得趕緊把老三耿國派洛陽掛職鍛煉去了。
說句題外話,覺得自己心直口快的人盡量不要往政治圈的“上層”扎。
聽話能聽出“音兒”和說話能說到“點兒”是這里面的標配。
每一天一團和氣的背后都是槍林彈雨,高手們口吐蓮花的完成進攻和反殺,在這里呆著真的是需要天賦的。
沒這天賦的那叫活受罪,絕大多數(shù)人哪怕訓練一輩子也跑不過10歲光腳丫子的博爾特,時代來到了物質(zhì)文明極大豐富的今天,可選擇太多了,千萬別讓自己這輩子活的太辛苦,太悲哀。
彭寵聽說耿家大小子領(lǐng)上谷軍和中央軍來了,覺得要壞,遣使連夜北上匈奴,攜重金請外援。
匈奴對此高度重視,派了兩個王率兩千多騎兵南下助戰(zhàn)。
結(jié)果這事被耿況知道了。
耿家自打耿弇嚷嚷要增資后就火力全開,匈奴二王南下后被耿況的二兒子耿舒帶領(lǐng)上谷突騎給狙擊了,這伙外援戰(zhàn)場還沒趕到就被干掉了,兩個王都被殺了。
結(jié)果漢軍主力尚未開戰(zhàn),涿郡張豐和匈奴外援就都被干掉了,耿弇又掃平了十多營的安西山賊,看情形不對的彭寵迅速放棄了薊城,率主力退保漁陽。
隨著彭寨主風緊扯呼的鉆進了燕山山脈當座山雕死活不出來,北方再次陷入了僵局。
看到彭寵進山做了寨主,劉秀抽調(diào)回了朱祜部去幫助岑彭為后面的入蜀做準備,耿弇在京津地區(qū)對彭寵繼續(xù)進行著全方位封鎖。
半年多過去了,時間來到了公元29年。
一開春,劉秀散亂多處的劇情線線開始收尾,紛紛瓜熟蒂落,岑彭就是在此時完成了對南中國的鯨吞占領(lǐng)。
但比南方更早落聽的,很意外的是原本可能會抵抗到世界盡頭的彭寵。
彭寵在二月被平。
在各劇情線中,平彭寵的難度是最高的,因為他的主力幾乎全都沒損失,而且主動進山避免和漢軍開戰(zhàn)。
其實彭寵和鄧奉很像,都是鬧騰的很大,但希望被前男友招安。
但等啊等,等了三年多,前男友就是不說復(fù)合的話。
劉秀那面還是很堅決,風塵女上我這從良沒問題,但劈過腿的就堅決不能要了。
彭寵這位自封的燕王最終崩于內(nèi)亂。
隨著仗越打越久,彭寵開始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他請看相的占卜,人家說王府中隱隱有殺氣。
于是彭寵開始閉門謝客,除了極少數(shù)負責生活起居的貼身奴仆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內(nèi),就連當年鼓動他做威猛先生的知心愛人也很難見到他。
估計是越想越來氣不想見這敗家娘們了。
人家看相的還是很準的,確實有人要殺他,但這個人,就是他防來防去后漏過去的家奴。
他的家奴子密,聯(lián)和了另外兩個家奴,將神出鬼沒的彭寵殺害,帶著財寶和腦袋跑出去一天后,人們才發(fā)現(xiàn)神秘的大王已經(jīng)成了無首之尸,隨后諸將擁立彭寵之子彭午為燕王。
沒過幾天,國師韓利發(fā)動了政變,滅了彭寵滿門向漢軍請降。
劉秀很幽默的封了那位弒主的子密為“不義侯”,繼朱鮪的“扶溝侯”之后再創(chuàng)諷刺新高度。
至此,北方終于平定。
此時此刻,在南北全部平定的形勢下,誰也沒想到,當年四位劉家皇帝打擂臺時的劉永集團此時仍然有參賽者在好死不死的挺著,還得到了山東勢力的相助。
當年赤眉那邊落聽后劉秀就決定徹底掃平劉永了,但劉永逃到了山東交界處,于是劉秀派遣光祿大夫伏隆持節(jié)到齊郡,拜山東王張步為東萊太守,希望爭取到這股勢力。
赤眉就是從這里誕生的,山東子弟兵的恐怖戰(zhàn)力劉秀是知道的,而且劉秀還非常有誠意的喊出了“十萬戶侯”的超級概念,實在是不想再跟山東兄弟們兵戎相見了。
但劉永聽說后也馬上派人飛馬趕赴張步首府劇縣,勸說:咱可別搭理他!山東有百萬戶,本來就都是你的,我立你張步為齊王!
劉秀那邊比較有原則,聽祖宗的話,非劉姓不王,劉永那邊輸?shù)脑缇湍脧埐疆斪孀诹耍Y(jié)果張步兩邊政策一比較,覺得劉永這邊政策好,于是殺掉了伏隆宣布效忠劉永。
隨后劉永又遣使立瑯琊的大勢力董憲為海西王。
山東勢力至此宣布挺劉永這個小可憐。
“東秦”成為了劉秀無法免修的學分。
不過萬幸仍有一點,劉永畢竟沒走進山東當傀儡皇帝。
這就好辦,東邊剿滅劉永這個政治符號的任務(wù)依舊成為了27年的重點工作。
27年四月,岑彭南下和秦豐對峙鄧城不久,睢陽起義,政變成功迎接劉永歸來。
劉秀命吳漢、蓋延共七將軍兵九萬,南下徹底剿滅劉永。
在超一流的鄧奉那吃癟的一流吳漢面對二流梁軍開始大發(fā)神威,首先進擊蘇茂于廣樂,周建率軍號稱十萬前來救援,開始局勢被僵住,吳漢還墮馬傷了膝蓋,軍心不穩(wěn)。
不想被扣上只能打流民軍帽子的吳漢裹傷跳起親自扮演大廚殺牛宰羊給戰(zhàn)士們加餐,壯顏大笑展開動員演講,復(fù)振軍心出營再戰(zhàn)后大破周建、蘇茂聯(lián)軍,蘇茂退守湖陵,周建退保睢陽。
不到一個月,27年五月,吳漢與蓋延再次打到劉永剛剛光復(fù)的故都,又一次圍住了城高池深的睢陽。
上一次蓋延圍了四個月,這回沒用那么久。
七月,睢陽糧盡,劉永周建再次突圍,這次蓋延終于沒有再讓專業(yè)流竄犯劉永逃脫,追上了劉永。
劉永手下將領(lǐng)慶吾弒君投降。
周建成功逃脫,與蘇茂合并垂惠(安徽蒙城縣西北),立了劉永之子劉纖為梁王。
劉永已死,這個最正的根子終于拔掉,劉秀感到梁地余勢將竭,于是調(diào)回了大部隊,留馬武、王霸二將,兵二萬進行掃尾工作,圍劉紆于垂惠;東邊派蓋延對劉永殘余勢力進行圍剿。
轉(zhuǎn)過年來公元28年開春,蓋延再敗蘇茂、周建,拿下彭城,蘇茂等人逃到了董憲處,漢軍開始和山東南部軍閥董憲進行交鋒。
這個董憲,當年天下大亂時,也拉起了一支隊伍響應(yīng)赤眉,號稱赤眉別部,后來占據(jù)了東海郡,然后在兩個劉家皇帝中,選了那個空頭支票開的大的。
這個選擇其實很不應(yīng)該。
因為人家張步是有資格硬一下的,但你董憲卻沒這樣的資本。
為啥這么說呢?
因為你董憲的地盤無險可守。
來看看張步的地盤:
1、黃河、濟水在北方;
2、泰、魯、沂三山加上五蓮山的整體山勢防御;
3、中原水系連接的沂水、沐水流不進齊地核心區(qū),這也就意味著外來勢力無法迅速染指齊地。
所有的山東精華防御全在張步手上。
董憲手中不僅沒有占到啥地利優(yōu)勢,還被沂水、沐水兩條大動脈貫穿南北。
南面淮河、東面泗水配合上面兩條河還能方便的把中原物資調(diào)運進來去打大規(guī)模會戰(zhàn)。
在這打仗基本上拼的就是體量和戰(zhàn)斗力,你說你上劉永這個車是不是神經(jīng)病。
人家張步可以憑借齊地之險打著費勁從而要到更高的價碼,你說你的自信也不來自于啥?
28年春,蓋延與董憲在留縣展開了第一次交鋒。
董憲敗。
董憲駐守蘭陵的大將賁休見漢軍勢大,于七月,獻出蘭陵城(蘭陵縣)投降。
董憲聽到有人背叛,馬上親自率軍從首府郯縣(郯城北)疾馳蘭陵,把蘭陵城團團圍住。
劉秀對于這種天上掉餡餅的總攻戰(zhàn)機馬上命令蓋延趁著郯縣空虛,打董憲的老窩,圍魏救趙一舉搞定董憲。
但面對這個戰(zhàn)略安排,蓋延認為不妥,因為現(xiàn)在蘭陵出現(xiàn)危機,不能傷了降者的心,于是舉兵直奔蘭陵解圍。
很快,現(xiàn)實將驗證普通明星和超級明星間的戰(zhàn)略級別差距。
在說戰(zhàn)況前我們來分析下,為啥說劉秀的戰(zhàn)略是一個天上掉餡餅級別的總攻戰(zhàn)機呢?
因為郯城不僅是董憲的政治中心,也是他的戰(zhàn)略中心,趁著這個機會拿下兵力空虛的郯城將極大的摧毀董憲的抵抗心理,而且還能如岑彭偷襲黎丘一樣干掉董憲不得不回援的大軍。
郯城位于董憲地盤的中央而且貫穿沐水。
沐水貫穿沂沐河谷,還將手伸到了張步的邊上,占領(lǐng)郯城就控制整條沐河的上下游,既能南下進入泗水,也能隨時北上出兵堵死張步來自齊地的支援。
所以拿下郯城有點類似于象棋中“車”占了田字格中央,那個“帥”往哪跑都費勁。
不光郯城位置對于董憲來講極為重要,而且當時蓋延大軍在彭城,其實從地理角度來講也是打郯城合適。
因為彭城、郯城之間貫穿泗水和沐水,走下圖的“1號”水路明顯更快,后續(xù)給養(yǎng)上也更充足;
相反如果要是直接救蘭陵你就只能腿兒著走“2號”路,而且人家董憲從郯城到蘭陵要比你近的多。
這也就意味著,走“1號”水路打郯城你會讓董憲疲于奔命的去找你;走“2號”路救蘭陵則會讓董憲以逸待勞的等著收拾你。
《孫子兵法》的軍爭篇中有這么一段能夠完美的闡明劉秀的戰(zhàn)略想法:“三軍可奪氣,將軍可奪心。是故朝氣銳,晝氣惰,暮氣歸。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此治氣者也。以治待亂,以靜待嘩,此治心者也。以近待遠,以逸待勞,以飽待饑,此治力者也。”
咱們一句句來分析:
“三軍可奪氣,將軍可奪心”。
你圍魏救趙的拿下了他的首府,這就是奪了他的士氣,奪了他的信心。
“是故朝氣銳,晝氣惰,暮氣歸。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此治氣者也”
他現(xiàn)在去討伐背叛者,理由充分,義憤填膺,屬于銳氣正盛,要避其銳氣;
他聽說老窩被端朝氣會變?yōu)槟簹猓褪嵌铓w,正是你摧毀他的好機會;
這是你在治你的“氣”,滅他的“氣”。
“以治待亂,以靜待嘩,此治心者也”
你打他的老窩,讓他士氣大亂,然后你以有準備對待心慌亂,以安靜整肅對喧嘩雜亂;
這是治你的“心”,亂他的“心”。
“以近待遠,以逸待勞,以飽待饑,此治力者也”
你攻其必救這是等著他趕來跟你決戰(zhàn),以近待遠跑死他,以逸待勞累死他,以飽待饑餓死他;
這是治你的“力”,弱他的“力”。
劉男神的思路就是打仗永遠你要掌握主動權(quán),你得抻著他!你得調(diào)動他!讓他圍著你屁股后面轉(zhuǎn)!你絕對不能讓他把你調(diào)動了!
你追他和他追你最后完全就成了倆結(jié)果。
董憲見蓋延軍到,派少量軍詐敗將蓋延放入蘭陵,次日再將蘭陵圍死。
蓋延進城后就悔了,城外哪突然冒出來這么老些人呢?
圍城是漢軍的常用招數(shù),蓋延明白不能困守于此,再加上看到董憲城外兵馬甚重,于是拼死殺出重圍。
突圍之后,蓋延再去轉(zhuǎn)攻郯城,本就師疲兵老結(jié)果又長途跑了一圈,郯縣那邊則以逸待勞,蓋延沒能攻下。
那邊董憲則順利拿下蘭陵,將叛徒賁休明正典刑。
蓋延失去了一舉拿下董憲勢力的機會,此后,蓋延開始和董憲雙方互有勝負的在彭城、郯縣、下邳一帶展開拉鋸。
28年底,一條條劇情線開始收尾,但收尾方式基本相同,除蓋延和董憲還在拉鋸?fù)猓菄恰?/p>
岑彭圍田戎、朱祐圍秦豐,馬成圍李憲(廬江小軍閥不介紹了),馬武王霸圍劉紆,再加上北邊的耿弇圍彭寵于漁陽,雖然這個圍的有點大。
劉秀在挺過最艱難的26年后,隨著赤眉、劉永、鄧奉的一個個解套,關(guān)東亂局條理開始漸漸捋清,幾條分支都在以同樣的方式開始慢慢的朝著一個方向合攏。
說到底,手下的人才是真多。
四五個方向都能抽出獨當一面的將才。
29年二月,馬武王霸在垂惠將劉永集團最后據(jù)點擊垮,周建被殺,蘇茂率領(lǐng)殘部護著劉紆逃到下邳,投奔和蓋延正在拉鋸的董憲。
三月,劉秀率吳漢等將御駕親征,董憲見戰(zhàn)斗英雄來了,放棄下邳,會合劉紆勢力退守蘭陵。
接著就是董憲在蒙山、尼山山區(qū)對劉秀的繼續(xù)頑強抵抗。
董憲隨后被一步一步的打出“魯?shù)亍保髞磉€病急亂投醫(yī)的花錢請外援找到了五校流民軍的數(shù)千騎兵部隊進行支援,但沒多久,五校流民軍糧盡退去,劉秀親臨董憲所在的昌慮(滕縣東南),指揮漢軍四面圍攻。
戰(zhàn)神督陣就不用一圍好幾個月了,董憲僅僅堅守了三日,就被攻破了城門,部眾四散奔逃,佼強投降,蘇茂北上投奔張步,董憲逃回了大本營郯城。
八月,吳漢率軍追到郯城,郯城失守,劉紆被殺,劉永的根子終于被拔掉,董憲、龐萌又逃往了朐縣(東海縣)。
當時海岸線比現(xiàn)在西很多,朐縣已經(jīng)快到海邊了。
靠海吃海的又挺了半年多,30年二月,董憲終于挺不下去了,秘密率軍離開朐縣,被瑯邪郡太守陳俊率軍迎擊再次敗之,隨后吳漢攻克朐縣,俘虜了董憲的妻子宗族。
董憲在全家被抓后終于決定投降,于是率領(lǐng)數(shù)十騎兵乘夜走小道去見劉秀,但他已經(jīng)沒有投降的機會了,走到方輿,被吳漢的追兵截住了,追擊校尉韓湛將董憲斬首。
自此,東海大定。
自公元26年到公元30年,五年時間,山東赤眉,粱地劉永,幽州彭寵,南陽鄧奉,南郡秦豐,夷陵田戎,東海董憲終于被全部平定。
關(guān)東只剩下了最后一個對手,齊地張步。
齊地很有特點,這個地方每到天下大亂,往往割據(jù)這個地方的政權(quán)就會堅挺的比較持久。
因為這塊地方富庶,民悍,易守難攻。
秦滅六國,最后一個收拾的齊。
楚漢爭霸,韓信最后一個收拾的齊,然后得了齊自己又開始待價而沽。
到了兩漢交界,齊同樣也成為了劉秀在關(guān)東的最后一道大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