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裕棠魂歸姑蘇
9月13日赴上海參加泓盛“江南桂月”影像文獻拍賣會,并與“中國歷史影像QQ群”的眾多群友聚會。期間,我乘隙到上海城隍廟上海老街藏寶樓去淘老照片。在一家專做紙質品的古玩店,我看到了題著“先君先慈在臺北最后合攝之遺像”的老照片,一眼就看出這是一位兒子為紀念已經去世的父母洗印放大的合影照片,一般情況下,這種照片我是不會收藏的。但是看了照片兩側的文字和落款,我才知道這張照片與我有緣份,它是在等待著我來收藏它,把它帶回蘇州。讓我們先來看這張照片底版上兩側的題款:
一九五八的春初,統戰部八辦同志顧舍言先君先慈即將自巴西飛歸祖國,飭祥即行整修庭園。是歲九月廿三日,先君偕先慈乘機飛抵中途站,臺北六弟慶齡夫婦堅留休養。何期先君心臟病突趨嚴重,經住院醫院治療,不幸延至十月十八日遽離人世。祥接電報,在家設靈堂成服,於佛寺營奠。親友咸集以相吊唁。一九六六年九月九日,先慈棄養時值文革高潮。祥接噩耗,惟有伏地哀號而已。今歲值先生君與先慈百歲追慶之辰,敬將前影復印以志蓼莪*之痛於萬一也。
一九七九年春日追慶長子嚴慶祥敬記
*注:蓼莪:《蓼莪》選自《詩經》,是一篇悼念父母恩德,抒發失去父母的孤苦和未能終養父母而遺憾的文章。沉痛悲愴,凄惻動人,清人方玉潤稱為“千古孝思絕作”。
嚴慶祥何許人也?嚴慶祥的父親又是何許人也?顯然,照片上的人物便是嚴慶祥的父母親,嚴慶祥的父親叫嚴裕棠。父子兩都是近現代著名的實業家。
嚴裕棠(1880~1958年)號光藻。原籍江蘇吳縣,(一說原籍安徽)滬西嚴家宅人。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在楊樹浦太和街與人合辦小作坊,取名大隆鐵工廠,從事紡織機器修理起家。民國初年發展成千余人的機器制造業大廠。嚴慶祥(1899~1988),嚴裕棠的長子,生于上海。民國5年(1916年),嚴慶祥17歲時,因父出差武漢兩個月,臨時代管廠務。他針對廠里諸種積弊,按生產程序建立了一套管理制度。其父回廠后,看到廠制一新,就讓他輟學,正式主持廠務。民國9年,正式擔任大隆鐵工廠廠長。民國14年春,嚴氏父子以五萬銀元承租蘇州蘇綸紗廠,民國16年,嚴家購進蘇綸紗廠,進一步推行“棉鐵聯營”。民國23年,他們又接辦常州民豐紗廠,兼營蘇綸、仁德、大隆、民豐、通成、豫豐等6家工廠。還先后創建中國實業社、裕蘇銀行、老萬盛醬園、昆山振蘇磚瓦廠等產業。
嚴慶祥卻一直堅守在大陸,此后把存在香港的外匯調回上海,接辦華豐鋼鐵廠,自任總經理。1952年,又將存在香港的40億巨款調到上海仁德紗廠,補充廠內流動資金。他1957年因病退休。晚年非常關心祖國統一大業,堅持每年去香港或美國,向旅居海外親朋好友宣傳黨的政策和祖國的建設成就,期望他們回大陸觀光投資。
民國16年,他購進蘇綸紗廠,進一步推行“棉鐵聯營”。民國23年,他又接辦常州民豐紗廠,兼任蘇綸、仁德、大隆、民豐、通成、豫豐等6家廠總經理。還先后創建中國實業社、裕蘇銀行、老萬盛醬園、昆山振蘇磚瓦廠等產業??箲饎倮螅K綸紗廠由嚴裕棠的三兒子嚴慶祺管理。蘇州的蘇州綸紗廠一直是蘇州規模最大的現代企業,1930年就達到3200多名工人(九十年代在職工人達9000余人,退休工人超9000余人),蘇綸紗廠自1897年開設到1990年代轉制息業,在蘇州存續了整整一百年,在這一百年間,嚴氏家族對蘇綸的貢獻最為突出和巨大,嚴氏家族不但留給蘇州裕棠橋、裕齋、鶴園、蘇綸學校等等外,蘇綸,更象是一匹牽引蘇州經濟向前發展的火車頭,并以它的工業文化注入蘇州文化新的血液。
解放前夕,嚴裕棠和他的小兒子嚴慶齡及兒媳吳舜文將大隆廠的機器和資金運到臺灣,開設裕隆鐵工廠,以及臺元紡織廠,逐漸形成擁有汽車、紡織、機器、金融等業的裕隆集團,成為臺灣十大財團之一。而嚴慶祥卻一直堅守在大陸,并把存在香港的外匯調回國內辦廠、支持新中國的經濟發展。嚴慶祥晚年非常關心祖國統一大業,堅持每年去香港或美國,向旅居海外親朋好友宣傳黨的政策和祖國的建設成就,期望他們回大陸觀光投資。在上海愚園路699號(原公共租界田雞浜路)有一幢嚴家別墅,建于1920年,別墅建筑面積1570平方米,花園面積有4900平方米,坡屋頂、紅平瓦,壁爐煙囪,鵝卵石墻,簡潔而不失典雅。嚴慶祥于1959年嚴慶祥退休后,別墅成為他與老友、藝術家交往聚會的場所。嚴慶祥晚年主編的《中國楷書大字典》,歷經6年,于1985年10月由江蘇古籍出版社出版,并獲江蘇省優秀圖書一等獎。書端于這張照片上的235字小楷也足見嚴慶祥晚年揣摩書法的功力了。
從照片的題端可知,嚴裕棠解放后去了巴西,1958年9月23日夫婦倆從巴西歸國途中被臺灣的小兒子嚴慶齡接到了臺北休養,不期于是二十五天后的10月18日因心臟病在臺北去世。八年后的9月9日,嚴慶祥的母親也在臺北去世,兩岸相隔,文革熱潮,嚴慶祥只有伏地哀號。直到1979年春天,逢父親嚴裕棠百歲冥誕時,嚴慶祥“敬將前影復印以志蓼莪之痛於萬一也”。
然而,這張寄托嚴慶祥對父母親“蓼莪之痛”的合影照片卻也隨著嚴慶祥于1988年去世后離散出嚴家別墅,不亦悲哉?!
然而,恰逢我遇到了這張飽含嚴慶祥熱淚的嚴裕棠夫婦的合影照片,因為撰寫蘇州滄浪工商文化叢書《覓渡青暘》卷,其中我寫了《蘇綸澤雨潤蘇城》一篇,對百年老廠——蘇綸紗廠——對蘇州的貢獻多所敘述,因而對蘇綸紗廠的創業前輩嚴裕棠和嚴慶祥有較多了解。或許這就是緣分,我因著述曾尋找過嚴氏,而嚴氏便也在彼處默默地等著我的招呼。于是,我便毫不猶豫地把嚴氏請回了蘇州,供奉在我的老照片收藏館,接受蘇州子民對前輩的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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