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把蓮花、荷花混為一談,其實,蓮與荷,原是兩個不同的花種。
蓮是蓮花,也稱睡蓮,觀賞性水生花卉。蓮的葉片要比荷葉小許多,基本貼在水面上。蓮花大小如茶盅口,花也基本上是貼在水面上的,睡蓮的花色有白色、粉色、黃色,還有紫色等。睡蓮一般都是在上午的太陽照耀下綻放,晌午后太陽由正偏西后漸漸閉合。
荷則是介于觀賞類花卉與經濟類植物兩者之間的。荷花、荷葉都有很好的觀賞性,而她的果實——蓮子、她的根莖——塘藕,又都是很好的食材。蓮子長在蓮蓬里,蓮蓬是荷花花謝之后的果實。新鮮的蓮子可生食,是一枚很有水鄉意蘊的水果。老蓮子曬干了便是南貨店有售的干蓮心。塘藕,鮮嫩的可當水果或煸炒做菜,也可做成藕圓。成熟的老藕,在藕孔內塞進糯米,煮熟了便是“焐熟藕”。老藕也可曬干磨成粉,就是藕粉。荷花有單瓣、復瓣之分,花色以粉、白為主,也有黃色,是少見的珍品。
荷花有諸多別稱,蓮花芙蕖、溪客、碧環、玉環、鞭蓉、水芙蓉、鞭蕖、菡萏、水芝、水蕓、水旦等??赡芤驗楹苫ńY果、結籽稱作蓮蓬、蓮籽的原因,荷花又可稱蓮花,于是,便引起了種種誤解。漢樂府《江南》,“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痹谶@首樂府中,將荷葉統統說成是蓮葉。北宋周敦頤有名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辟澝赖氖呛苫ㄆ沸?,篇名則是《愛蓮說》。倒是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全文圍繞荷塘轉,他所有描寫荷花、花葉的句子都用的是“荷”,而收尾處說的“采蓮”,此處用了蓮,但這個蓮是指蓮蓬,即荷之果實??梢姡熳郧逑壬鷮Α昂伞迸c“蓮”是分得很清楚的。
荷是植物中的活化石,一億三千萬年前地球上就有它的身影。蓮子的生命力極強,曾有“千年古蓮放花顏”的報道。荷花花形美麗,品行高潔,更有受人尊敬的特性,自古就倍受國人贊頌。百花叢中,可能也唯有荷花是有生日的——農歷六月二十四。這一天,國人要為荷花慶生,蘇州更有“赤腳荷花蕩”的所謂“古代姑蘇三大奇事之一”。
荷花具有很強的文學性,自古倍受文人追捧,《詩經》中就有“彼澤之陂,有蒲與荷”的句子。古往今來,寫荷的詩文累積起來應該可以等身的。
蘇州與荷有特殊情結。早在唐代,蘇州的塘藕就列為貢品。當時蘇州盛長一種“傷荷藕”。何謂“傷荷藕”?原來是藕農在種植實踐中發現,塘藕在成熟后期,凡是荷葉被蟲害所傷者,藕便特別碩大和鮮嫩。于是,藕農便故意在一定的時期傷荷葉。其實,用現在科學知識分析,道理很簡單,傷了葉,便抑制了地上莖葉生長,更多的養分輸送到了地下的藕上,自然生長更好??梢娙藗兎N荷,并非僅僅為賞花。園林、居家種荷,只為賞花。蓮農種荷,更關心花后的蓮子。近聞,蘇州農科院獲得了曾搭上衛星上過太空的蓮子,在陽澄湖鎮沈周村種植了“太空蓮”。那蓮蓬特別多,特別飽滿,那鮮蓮心也特別大、特別甜。每畝可產鮮食蓮蓬五千余枚。通過電商平臺,賣得很火。也有的人種荷為的是得藕,可以稱藕農。更有文人植荷為賞葉,所謂“留得殘荷聽雨聲”。如此一說,荷還真有多面性呢!
蘇州人的愛荷在《浮生六記》中可見一斑?!陡∩洝分杏袃啥吻楣潱梢哉f兩個故事,其一,作者沈復記載了夫人蕓娘用蓮子育碗荷的過程?!耙岳仙徸幽ケ深^,入蛋殼使雞翼之,俟雛成取出,用久年燕巢泥加天門冬十分之二,搗爛拌勻,植于小器中,灌以河水,曬以朝陽?;òl大如酒杯,葉縮如碗口,亭亭可愛?!鄙驈褪乔宕?,而早在明代,這種方法已有記載,只是蕓娘略有改進。
同在《浮生六記》中,又有一段制作“蓮香茶”的趣事?!跋脑潞苫ǔ蹰_時,晚含而曉放。蕓用小紗囊撮茶葉少許,置花心,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睋f,這種蓮香茶湯色清澈,滋味甘甜,更有鮮香幽幽,實乃茗中珍品。
曾經看過一篇文章《宋朝人的周末不止羨慕》,講宋朝的國人豐富多彩的業余生活,創造并傳下了許多有意義的文化體育活動。我就想到明朝的蘇州人,為什么明朝的蘇州各界都有許多建樹,恐怕與明朝時的社會倡導有關,任何成就都靠人大膽嘗試、不斷實踐,才可能有成果、有成就。那么,今天的蘇州人,你在羨慕古代文化成果的時候,為什么不去親自動動手,嘗試一番,感受一番,并且用現代人類的智慧,去總結,去提高,創造更多的美好呢?我就是這樣的思考指導下,今年又嘗試了一次培育碗荷的美麗。其實,遠沒有古人說得那么神秘和復雜。頭日,從三年陳老蓮蓬中挖出烏黑的老蓮子,用剪刀將蓮子底部堅硬的外殼(有個尖尖刺的為蓮子頂端)輕輕剪去,露出芝麻粒狀的小圓洞,置于缽中,添水八分,就放到太陽下曬。第二天,圓洞有綠意。第三天,綠意從圓洞中伸出一個半圓。第四天,綠半圓的一半從圓洞中突出,成為一個綠鉤。第五天,那綠鉤的頂端便放出一片圓圓的荷葉。于是可以分栽,一個飯缽栽一苗,裝半碗田泥,續水成糊,將已發葉的蓮籽輕輕埋入泥中,續水八分,繼續日曬。一個月后,小小荷葉已鋪滿缽面,更有諸多立葉挺出水面,一派生機蓬勃。有人說我栽晚了,可能見不到花。我以為有花沒花并不重要,享受了一個蘊育綠色生命的過程,經歷了一次曾經讓人心動無數回的古人之事,確是個美的過程,已足矣!
荷花、蓮花,它們根本就不是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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