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條,岳飛主要是干涉立儲所以惹惱了宋高宗。
1 岳飛是在什么時間或者說在什么情況下干涉立皇帝立儲的?
紹興六年秋天,岳飛奉詔到建康行朝奏事,途中得報:
近諜報,虜酋以丙午元子入京闕,為朝廷計,莫若正資宗之名,則虜謀沮矣、——宋張戒《默記》
金國一直扣著宋欽宗不歸還,而且看劉豫的偽齊政權(quán)實在難當(dāng)大用,一直留有底牌,那就是萬一形勢不利,利用好宋欽宗和他的兒子趙諶,也就是上文岳飛說的“丙午元子”,金國第一戰(zhàn)略家完顏宗弼也明確的說,
吾分付汝等,切宜謹(jǐn)守,勿忘吾戒。如宋兵勢盛敵強,擇用兵馬破之。若制御所不能向,與國朝計議擇用(智臣)為輔,遣天水郡公(趙)桓,安坐汴京,其禮無有弟與兄爭。如尚悖心,可輔天水郡王并力破敵,一也。
萬一金國要打不過了,把宋欽宗和他兒子在東京汴梁一立,就為南宋出了一個最大的難題,人心思宋,南遷的老百姓真的太想回家了,不想再打仗,那對于南宋來說,真的是致命的一擊。
古代的皇位“正逆”的問題遠(yuǎn)比我們現(xiàn)代人想象的要嚴(yán)重的多,宋欽宗的皇位合法性肯定比宋高宗要強的多了。如果出現(xiàn)兩個大宋朝廷,做弟弟的趙構(gòu)按禮法和正統(tǒng)的哥哥相爭,是要遭到天下人的指指點點的。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南宋朝廷就成了割據(jù)一方的叛亂政權(quán),如果金國對宋欽宗一方的支援,南宋朝廷不僅在法理上劣勢,在國力上也不如金國,隱患極大。
當(dāng)然,如果不把金國逼迫到一定程度,金國也不愿意給自已找難受,把宋欽宗或他兒子趙諶重新立位,趙諶曾經(jīng)在靖康元年就被立為太子,是詔告過天下的,宋欽宗及其兒子的號召力可比大楚張邦昌,偽齊的劉豫大多了,萬一和南宋聯(lián)合起來不受控制,對金國也是十分的不利,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金國也不愿意重新把宋欽宗扶上位。
宋欽宗就是金國對付南宋的底牌和核武器,用不用得上另外一說,但是必須保留著,所以金國只要不是像完顏昌這樣的戰(zhàn)略頭腦簡單的人掌權(quán),宋欽宗基本上不可能順順利利回臨安。
宋金維持著微妙的平衡,雙方都心知肚明,但又不說破,如果從這個因素來看,宋高宗十二道金牌召岳飛回朝,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
在這種平衡下,南宋就十分難受了,就算是可以北伐,還要顧忌著不能把金國打得太痛,免得逼的金國狗急跳墻,金國卻可以放開手腳發(fā)動滅宋之戰(zhàn),這種情況宋高宗和朝臣包括岳飛,是看在眼里急上心頭。
岳飛曾經(jīng)和趙構(gòu)有過一段美好的蜜月期,高宗接連數(shù)天傍晚時間召岳飛進宮,密談一直到凌晨,趙構(gòu)一定發(fā)表了慷慨激昂展望未來收復(fù)舊山河的雄心壯志,岳飛也一定獻上了最有價值的意見,宋欽宗的問題一定會擺到桌面上來講一番,商議一下萬一金國在汴梁立宋欽宗或者其子的對策,只可惜,這個問題對于南宋來說,基本是無解的。
稍好一點的應(yīng)付辦法就是早日立儲。
建炎三年,趙構(gòu)的兩歲的兒子元懿太子在經(jīng)歷苗劉兵變驚嚇后得了病,宮女不小心踢到了銅爐發(fā)出巨響再受驚嚇,不久而逝。趙構(gòu)之后就再也沒有兒女出世了,他的隱私不僅南宋上下都知道了,連對頭金國和偽齊都知道了。
偽齊的劉豫穢亂宮闈玩花樣出了人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將此事繪成畫面強行和宋高宗聯(lián)想起來,有點類似于《熙陵幸小周后圖》借機來羞辱南宋,得意之情和仇視南宋可見一斑。
及早立儲可以一定程度上強化南宋政權(quán)的合法性,穩(wěn)定人心和政權(quán),傳位的又是宋太祖一脈,依據(jù)宋太宗的所謂《金匱之盟》的說法,更有合理性,這確實是沒辦法中的好辦法。
紹興六年秋,岳飛奉詔途中得到密報,
近諜報,虜酋以丙午元子入京闕,為朝廷計,莫若正資宗之名,則虜謀沮矣。
他這話是給屬從薛弼說的,準(zhǔn)備到達建康以后,向皇帝趙構(gòu)提議立儲的事。薛弼擔(dān)憂地回道,
身為大將,似不應(yīng)干預(yù)此事
岳飛回:臣子一體,也不當(dāng)顧慮形跡。
所以說,岳飛很清楚這個是犯了皇帝的避諱的。
岳飛見了宋高宗趙構(gòu),建議早日確定皇子以穩(wěn)定人心,虜人欲立欽宗子來南京,欲以變換南人耳目,乞皇子出閣以定民心,這就是所謂的岳飛干涉立儲。
宋高宗對于岳飛的建議很不高興,“卿將兵在外,此事非卿所當(dāng)預(yù),”岳飛“面如死灰”,“聲落而退。
但是在后來召見岳飛的屬從薛弼時,宋高宗又覺得自已的話說得重了,“飛意似不悅,卿自以意開諭之“。讓薛弼回去告訴岳飛,不要把皇帝的話想的太多曲解了。《金佗稡編·建儲辨》
宋高宗第二天和老臣趙鼎說了岳飛的這些話,趙鼎說:“飛不循分守,乃至于此!”趙鼎的意思僅僅是說這不是武將應(yīng)該管的事,本來就是文臣應(yīng)該做的,明則是說岳飛,實則暗地里替岳飛開脫,打消趙構(gòu)的多心猜疑。說岳飛是咸吃蘿卜淡操心,把話題輕輕放下。
趙鼎后來又找薛弼,讓其回去轉(zhuǎn)告岳飛:
“大將總兵在外,豈可干預(yù)朝廷大事?寧不避嫌?飛武人,不知為此,殆幕中村秀才教之。公歸語幕中,毋令作此態(tài),非保全功名終始之理。——出處《辨誣筆錄·資善堂汲引親黨》
意思是岳飛建議皇帝立儲,這餿主意是村里的沒見識的秀才出的嗎?(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他回去好好的注意一下皇帝的面子問題。
經(jīng)過趙鼎這一弱化處理,此話題就此打住,再無下文。宋高宗也不再放在心上,再召見岳飛時,
命詣(岳飛)資善堂見皇太子。飛退而喜曰:'社稷得人矣!中興基業(yè),其在是乎!’” ——《宋史·岳飛傳》
岳飛見到趙構(gòu)的養(yǎng)子趙瑗不凡,以后是個成大事的人,高興壞了,他和趙構(gòu)關(guān)系最好的時候,趙構(gòu)給他寫了上百封書信,簡直比戀人還頻繁,不可能不提及皇位的問題,岳飛真是為趙構(gòu)沒有兒子操碎了心,甚至和家人談起來這件事。“對家人私泣“,趙構(gòu)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真心誠意為自已國家,為趙構(gòu)自已著想。
岳飛嘗面奏,虜人欲立欽宗子來南京,欲以變換南人耳目,乞皇子出閣以定民心。高宗云:'卿將兵在外,此事非卿所當(dāng)預(yù)’。但此等事甚緊切,不知何故恁地說?如飛武人,能慮及此,亦大段是有見識。《朱子語類》卷一百二十七
岳飛將兵在外,卻來干預(yù)此等事!卿緣路來,見他曾與什么人交?——《朱子語類》卷一百二十七
這段是朱熹后來評論的,也是岳飛干涉立儲最主要出處之一,雖然和其他史料有所出入,可是連朱熹都說,這是岳飛有見識的具體表現(xiàn)。
這樣看來,岳飛確實政治敏感度不高,做了不合適的事,在立儲問題上引起了宋高宗的不滿。
但是就此就妄下結(jié)論,岳飛被害就是因為身為武將干涉皇家立儲是自已找死,這個說法實在值得商榷。
岳飛提議立儲的時間是1137年,被害是5年以后的1142年,宋高宗就這么記仇,5年之前的一個提議就殺害以前關(guān)系很好的大將,國家重臣?
當(dāng)然不是只有岳飛一個人提議立儲的,早在紹興元年,上虞縣丞婁寅亮就提議此事,趙構(gòu)還升了他的官。之后朝堂之上,宰相范宗尹,參知政事張守,同知樞密院事李回都有提議,宋高宗回說:
藝祖(宋太祖)以圣武定天下,而子孫不得享之,遭時多艱,零落可憫!朕若不法仁宗,為天下計,何以慰在天之靈!
宋太祖的兒孫們很難,如果我不效法宋仁宗收養(yǎng)宋英宗這樣子,何以對得起先人。這說明宋高宗并不太在意別人談?wù)撟砸焉鷥鹤拥氖隆?/span>
也有人說因為岳飛是武將,所以才敏感被害。可是宋高宗的態(tài)度最多也是,這事歸文官提議,你一個武將注意點影響,不要讓我難做,懟你兩句以后注意。
如此而已。(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