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萬丈
山是一半
——《天》
云南的一座小村莊里，一位八歲的留守孩子將對父親的思念凝在筆尖，寫下了這首小小的詩。康瑜說：“它可能是世界上最開闊的思念。”
2015年，
中國人民大學(xué)經(jīng)濟學(xué)院的一名學(xué)生
在保送研究生和支教的選擇題中
選擇了后者，
隨后踏上了前往云南省
昌寧縣漭水鎮(zhèn)的道路。
在那里，她教會了孩子們寫詩。
她的名字叫康瑜。
康瑜希望，
幫助大山里的孩子學(xué)會寫詩，
這樣，即使走不出大山，
以后也能向著光，
會成為那樣一種父親母親
指著水田對孩子說，
“你看，這里有無數(shù)的星星在河里流動”
實際上，赴邊支教
遠比康瑜想象中復(fù)雜。
當(dāng)?shù)睾⒆悠毡榇嬖凇皡拰W(xué)”心理，
而比“厭學(xué)”更可怕的，
是當(dāng)?shù)貙W(xué)生
缺乏自我認同感和被關(guān)注感。
他們可以通過點燃被子來引起老師關(guān)注，
可以通過因打架被叫家長的方式
索求父母的關(guān)心；
他們又常常陷入自我懷疑，
不知自己的價值，不明路在何方。
而在這個時候，
從遠方到來了這么一位老師，
她仿佛不知疲倦般地
鼓勵你學(xué)習(xí)、肯定你的價值。
對于缺乏關(guān)愛的孩子來說，
康瑜老師仿佛一束溫暖的光，
讓人不自覺地想親近。
孩子們親切地稱呼她
“康老大”、“小瑜老師”。
有時候，他們會突然
指著天上一朵魚形狀的云，
然后興奮地對康瑜說道：
“老師快看，那是你！”
對于康瑜而言，
這些快樂的點滴足以讓她心滿意足。
在漭水支教的兩年，
她對漭水早已有深深的眷戀，
到了要走的時候，滿心不舍。
校門口，校長攔住她，
也沒說什么特別的，幫她搬行李。
這一天，康瑜在日記里寫，
“真的是不知道我跟老天誰哭得更兇”。
孩子們得知她走后，
每天都會跑到她之前住的地方，
往門縫里塞紙條，
紙條上是孩子們自己寫的詩
是她教會他們的。
有一個女孩兒，
不知道她不會再教學(xué)了，
每天都會把寫好的信塞進門里，
等康瑜老師“出完遠門”回來看。
老師
如果你是礁石就好了
那我可以變成海浪去擁抱你
可是你是天上的星星
我們抱不到你
老師
我們想像風(fēng)像云像大鳥
你去讀書了
我們就跟著你越過太平洋
支教結(jié)束后，本計劃出國
攻讀教育學(xué)專業(yè)的康瑜
卻在出國前大病了一場。
這場病，讓她再次靜下心來
思考自己的選擇。
九月十號教師節(jié)那天，
一同前去支教的隊友給她
寄來了一大箱孩子們寫給她的詩。
孩子們從未停下的稚嫩筆觸，
讓康瑜淚流不止。
其中有一位女孩、有一首詩，
徹底地打動了她的心——
天上的人兒在點燈
地上的人兒在許愿
寫這首詩的女孩叫小玲花，
她在紙條中對康瑜說：
康老師，我希望
有更多的孩子像我這樣，
在詩歌里面找到自己。
康瑜說：
“這一句話改變了我人生的路徑?！?/strong>
我們來看看這些孩子們的詩吧：
我是一個自私的孩子
我希望雨后的太陽
只照射在我一個人身上
溫暖我
我是一個自私的孩子
我希望世界上
有個角落能在我傷心時空著
安慰我
我是一個自私的孩子
我希望媽媽的愛
屬于我
這是一個失去了母親的女孩。
風(fēng)吹得很慢
因為不舍得吹亂小姑娘剛梳的辮子
雨下得很慢
因為不舍得打濕母親晾在院子里的被子
而我走得很慢
因為不舍得影子跟我走得太累
我愿和你自由地好著
像風(fēng)和風(fēng)
云和云
這世間
所有幽深的黑暗也終有天明時刻吧
而天明時刻
那一抹溫暖的日光
是否能夠讓苦苦等待的人
忘記所有陰冷和絕望呢
小時候
問奶奶：星星是什么？
奶奶說：人死了就變成天上的星星
現(xiàn)在
爺爺奶奶變成了天上最亮的那兩顆
我常常望著夜空不說話
等星星說話
我們就像你多余的行李
加重了你的負擔(dān)
一個麻煩
橫過來就是你的一條皺紋
招風(fēng)耳，順風(fēng)耳
我有兩只大大的耳朵
能聽見世間所有的聲音
但是
有的時候
卻是
左耳進右耳出
我信奉黑夜
因為它能覆蓋一切
就像是愛
奶奶的背
彎彎的
好像天上那輪月兒
寧靜的夜色中
奶奶駝著背
在月下為我講故事
我在想
奶奶為什么會駝背
是為模仿天上那輪明月
還是被歲月的重擔(dān)壓彎了腰
孩子們寫的詩，
每一首康瑜都會細細品讀，
并將優(yōu)秀的作品集結(jié)成刊。
她知道：
對大山的孩子而言，
如果沒有光亮，
人生就會越來越往下掉。
詩歌，無疑就是那束光！
小玲花，曾告訴過康瑜一個秘密：
“老師你知道嗎？我不是沒有爸爸，我的爸爸去坐監(jiān)獄了，媽媽帶著我們姐妹三個，別人說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的時候，我從來不會反抗。但是老師你知道嗎？我人生的第一次反抗，就是你把我的詩歌評為二等獎。他們說我這首詩一定是抄的，我就像這樣拿給別人看，我說這首詩是我寫的，王家新老師（詩人）表揚的是我。”
《我沒有給一朵花乳汁》
花兒妹妹出生了
嘴兒張得真大
向我討要乳汁
因為她的媽媽在冬天里死去了
我沒有給她乳汁
告訴她，要做一朵勇敢的小花
要像樹哥哥那樣
也告訴比她小的花兒們
別裝柔弱
長大以后
別人才會彎下身去
聞你的芳香
小玲花被王家新夸獎的詩
康瑜希望，
改變大眾對大山孩子的認知，
不是“求知的眼睛”，
不是“悲慘的命運”，
而是“孩子們充滿想象力的詩歌”。
康瑜希望，
孩子們可以通過詩歌，
去歌頌愛，去記錄情感，
去表達思想，
即使成不了太陽，也要始終向著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