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是中國佛教教派之一,其始于達摩,在東土傳承一千五百多年,對中國思想文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而在東土禪宗歷史上,先后有過六代祖師,其中有兩位祖師最值得一提,他們分別就是五祖弘忍、六祖惠能。弘忍與惠能是師徒關系,禪宗最終在他們的時代走上輝煌之路,千年不衰,成為中國佛教的重要教派,所以他們的事情最值得后人研究。而決定禪宗千年不衰的標志性事件,就是五祖弘忍與六祖惠能之間那一次充滿機鋒的衣缽傳承。
衣缽者,是袈裟與缽盂的合稱,是禪宗歷代祖師傳承的法信,誰繼承衣缽,誰就是禪宗的繼任祖師。相傳禪宗衣缽最早由佛陀釋迦牟尼傳給摩柯迦葉,摩柯迦葉創(chuàng)建了禪宗之后,就將佛陀所傳衣缽作為傳法信物,之后代代祖師相傳,在西天傳了二十八代至達摩,達摩又遠渡重洋來華傳教,在東土弘法,所以達摩既是西天禪宗二十八祖又是東土禪宗初祖。作為佛教的重要教派,禪宗的特色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以心印心”、“傳佛心印”,得道者就被視為是佛陀正法眼藏的傳承人。達摩來華傳教之后,禪法又在東土傳了幾代,至弘忍為第五代祖師,而作為禪宗法信的衣缽亦隨之傳至五祖。《舊唐書》載:“昔后魏末,有僧達摩者,本天竺王子,以護國出家,入南海,得禪宗妙法,云自釋迦相傳,有衣缽為記,世相付授。”
五祖弘忍,俗姓周,湖北蘄州人,后隨四祖道信出家,參悟妙法,在四祖圓寂后繼承法信及法席,成為禪宗第五代祖,后至黃梅山建東山寺,開創(chuàng)東山法門,弘法二十余年,座下不少大德高材,其中以神秀禪師為首座。而彼時的惠能,只是嶺南新州的一個樵夫,他的父親原籍河北范陽,是朝廷官員,因政治傾軋而被左降流落到嶺南蠻荒之地,父親又早逝,剩下他與母親相依為命,以賣柴為生,后來聽到別人誦讀《金剛經(jīng)》而有所啟悟,一問之下才知道是湖北黃梅東山寺禪宗五祖大師所授大法,遂發(fā)宏愿到湖北東山寺求法。在安頓好母親之后,惠能風雨不改、日夜兼程,約一月后終于到達東山寺,參拜了五祖弘忍。惠能參拜五祖之后,被五祖安排到碓房舂米,八個月后,因為惠能作《菩提偈》,被五祖確立為衣缽傳人,然后惠能南歸,在經(jīng)過一段隱居生活之后正式剃度出家、升座為祖,然后在韶州曹溪寶林寺弘法數(shù)十年,禪宗至此而大隆。而最初,五祖弘忍將衣缽傳給六祖惠能這一件事是富有傳奇色彩的,可以說,正因為有了這件事的發(fā)生,才促成了后來禪宗在佛教中的主流地位。而當今天我們再回過頭去仔細品讀這件事后,就不難看出這次看似平常的衣缽傳承的背后卻是充滿機鋒。
一、不循傳統(tǒng),另辟蹊徑好
我們今天看五祖付法的整個過程,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尋常,這“不尋常”就體現(xiàn)在五祖的付法方式。按照《六祖壇經(jīng)》的記載,五祖是在惠能入寺八個月之后,忽一日召集門徒,讓他們“各作一偈,來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為第六代祖”,也就是說,五祖選擇的付法方式是“呈偈辨智”,這種方式可以說是打破了自達摩以來四代祖師的傳法方式。實際上,東土禪宗自達摩傳教之后,達摩傳法于慧可、慧可傳法于僧璨、僧璨傳法于道信、道信傳法于弘忍,都是通過直接傳授衣缽的方式來付法的,也就是說從初祖到四祖,他們都是從自己的門徒中直接選定繼承人,而從未有用“呈偈辨智”這樣的方式來選定繼承人。可見,在禪宗歷代祖師中,“呈偈辨智”是五祖弘忍的獨創(chuàng),這是一種有別于傳統(tǒng)的付法方式。那么,這里就有了一個問題——五祖為什么要另辟蹊徑獨創(chuàng)“呈偈辨智”的付法方式?是不是當時東山寺中沒有堪繼五祖法席者?這當然不是。我們都知道,當時東山寺中除了五祖之外,還有一位重量級的大德,他就是五祖首座弟子神秀禪師,神秀是最早跟隨五祖學法的弟子,而且得到禪法妙旨,還經(jīng)常代替五祖為眾門徒講法,在東山寺中有著崇高的威望以及牢固的基礎,可以說他在東山寺眾門徒心目中已然是禪宗第六代祖的不二人選,他也有能力繼承五祖法席。所以,當五祖提出讓門徒“呈偈辨智”的時候,當時的眾門徒退出來后就互相說道:“我等眾人,不須澄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現(xiàn)為教授師,必是他得。我輩謾作偈頌,枉用心力。”又說:“我等已后,依止秀師,何煩作偈。”可見,即使是五祖讓門徒都各自呈偈表智,眾人亦不以為然,都認為是枉費心力,五祖的衣法必為神秀所得,并且有了從此以后就依止神秀的想法。既然神秀有能力、有資格繼承五祖的衣法,那么五祖為何不直接付法于神秀呢?為何五祖最終是付法于惠能呢?五祖另辟蹊徑尋覓法嗣的表現(xiàn)是否說明五祖此刻已有更深一層的考慮?
二、年齡差距,感情不同
綜上所述,五祖弘忍另辟蹊徑以“呈偈辨智”方式付法,而不是按照歷代祖師的傳統(tǒng)直接選定繼承人,這實際上已經(jīng)說明五祖此刻已有更深一層的安排。我們都知道,不同的人處于不同的位置時就會考慮不同層次的問題,像是東山寺的門徒那樣,他們只會考慮五祖的衣法非神秀繼承莫屬、以后他們只要依止神秀就夠了,但五祖作為禪宗的一代祖師,他身上肩負著振興禪宗的歷史使命,所以當他身處于那樣一個崇高的位置上時,他看問題不能不看得更深、更遠,在他確定以“呈偈辨智”方式付法時,就能確定他此前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慮得十分清楚。按照之前所說的,五祖如果按照禪宗的歷史傳統(tǒng)付法,那么毫無疑問,付法的對象就是神秀無疑,因為神秀有能力、有資格,而且還是東山寺內(nèi)公認的衣缽傳人;但是,五祖卻偏偏不直接付法神秀,反而召集門徒讓其“呈偈辨智”,這或許說,五祖此時已經(jīng)有其他考慮,因為五祖與神秀之間,有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年齡差距。按照資料顯示,五祖生于隋仁壽元年,神秀則出生于隋大業(yè)二年,他們雖然是師徒關系,但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只有四歲,是真正的同齡人;換言之,五祖尋覓法嗣時是七十三歲高齡,但此時神秀也已經(jīng)是六十九歲的老年人了。因此,五祖作為禪宗祖師,他不得不為禪宗事業(yè)的未來考慮,假如他付法于神秀,讓神秀成為禪宗第六代祖,那么神秀在自己圓寂之后又能繼續(xù)弘法多久呢?垂垂老矣的神秀是否還有精力能夠振興禪宗呢?當然,后來的事實證明,神秀禪師非常高壽,他一直活到百歲高齡才圓寂,但這只是后話,這對于早在三十年前就提出“世人生死事大”尋覓法嗣的五祖而言,是沒有把握的。所以說,五祖之于神秀的感情,應該說是“亦師亦友”,因為他們是同齡人,所以很多時候他們交談只需“點到即止”,神秀對于五祖的許多言教應該就是立即領悟、馬上貫徹;所以說,在這對同齡的師徒之間,并不存在老師傅與小徒弟之間的隔代感情。在五祖的晚年,他應該更希望一個有能力、有活力的年輕人繼承衣法,直到惠能的出現(xiàn),讓五祖的這種想法更加強烈。
三、南能北秀,早有安排
如果說上面提到的情況僅僅是今人的推測的話,那么我們就不妨從五祖付法前后的一系列事件中去逐步印證這些推測。唐咸亨三年,惠能經(jīng)過長途跋涉到達黃梅東山寺參禮五祖,當時二人的初次見面就發(fā)生了非常戲劇性的一幕。當時五祖看到惠能,就問道:“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就答道:“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惟求作佛,不求余物。”五祖又說:“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惠能答道:“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可以說,五祖與惠能初次見面的這段對話,堪稱禪宗公案之經(jīng)典。當時的惠能,只是一個外地遠來的樵夫,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不懂逢場作戲的“小白”,當五祖問他到來欲求何物的時候,他就坦言“惟求作佛,不求余物”,這當然是一句直白無華的話,但又何曾不是每個修行者的最高追求?所以惠能不但道出了自己的心聲,還道出了所有真正修行者的心聲,這對于五祖的提問而言就是一個很有力的回答。于是五祖故意鞭策惠能道“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這并非是五祖對于嶺南人的鄙視,而是五祖有意試探惠能的根性;于是惠能馬上就回答“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等于是針鋒相對地將五祖的話駁了回去。當五祖還想與惠能交談的時候,五祖礙于當時在場的人太多,所以就讓惠能留在寺中勞動。惠能問道:“惠能啟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末審和尚教作何務?”五祖便說:“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廠去。”于是惠能退至后院,有一行者,就差惠能去破柴踏碓。后世有人認為五祖安排惠能去槽廠干活就是為了懲罰惠能,因為惠能在初次參拜五祖時就因言語得罪了五祖,實際上這是一種對歷史的誤讀,也是將一代禪宗祖師的心胸與目光看得太狹窄了。如果五祖從一開始就認為惠能夸夸其談不堪大任的話,就不會留他在東山寺中,相反,這是五祖看到了惠能的“根性大利”,才會留下他在寺中,而五祖安排惠能到槽廠干活,既是在保護他,也是在考驗他,因為此刻五祖已經(jīng)有一個重任在等待惠能擔當,只要時機成熟了,一切就會順其自然。而日后禪宗“南能北秀”的局面,已經(jīng)在此刻策劃、安排。
四、萬事俱備,順水推舟
所謂“南能北秀”,其實就是指禪宗歷史上南方惠能、北方神秀弘法致使禪宗鼎盛的典故,而結(jié)合《六祖壇經(jīng)》記載的種種跡象,可以推論這個局面實際上就是五祖早有的安排,只要機緣成熟,便可推進實現(xiàn)。按照《壇經(jīng)》記載,在惠能進入東山寺槽廠舂米破柴后,“經(jīng)八月余,祖一日忽見惠能,曰:'吾思汝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汝言,汝知之否?’惠能曰:'弟子亦知師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覺。’”也就是說,惠能進東山寺八個月后,五祖一日忽然看見惠能,就對惠能說自己知道惠能的見識可用,只是害怕有惡人加害惠能,所以不和惠能說話,問惠能是否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而惠能也非常有悟性,回答說自己知道祖師的用意,所以不敢行走到五祖的堂前,讓人不起察覺。可以說,到此為止,五祖與惠能之間的心事已了、名分已定,這對相差三十多歲的老師傅與小徒弟,得以推心置腹地交談,“南能北秀”的機緣已經(jīng)到來。于是,接下來就有了我們熟知的五祖讓門徒呈偈、神秀在南廊墻壁上題《無相偈》、惠能認為神秀偈語未見心性而請江州別駕張日用為自己題《菩提偈》等一連串的故事,故事的最終結(jié)果就是五祖認為惠能的偈語悟性更高,遂半夜傳衣法于惠能,并渡引惠能南歸,惠能最后成為禪宗第六代祖師。這期間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當五祖看到惠能的偈語之后,就恐別人加害惠能,遂用鞋擦去偈語,并不聲張。某日五祖特地去碓坊,看見惠能腰綁石頭在舂米,于是感嘆道:“求道之人,為法忘軀,當如是乎!”從這句話中,我們可以知道惠能已經(jīng)以自己的表現(xiàn)通過了五祖的考驗。五祖接著又問道:“米熟也未?”惠能曰:“米熟久矣,猶欠篩在。”可以說五祖和惠能的這次問答又是充滿機鋒。五祖問“米熟也未”其實的深層意思就是“機緣成熟了嗎”,而惠能也領會了五祖的意思,回答“米熟久矣,猶欠篩在”,意思就是“機緣成熟已久,只差祖師篩選了”。于是五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惠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jīng),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惠能言下大悟。就這樣,惠能正式被五祖確立為衣缽傳人。惠能受法之后,五祖為保證惠能安全,要惠能南歸,但惠能并不熟悉此間山路,于是五祖親自送惠能至九江驛,并親自渡惠能過江;從這里看,自五祖到碓坊看惠能、到惠能三鼓入方丈室受法、再到半夜五祖親自送惠能到九江驛找到船只渡江,在這不到一天的時間里就發(fā)生了這么多重要的大事,若非五祖早有安排,這些事情安能進行得如此順利?這只能說是各方面的機緣條件都成熟了,五祖?zhèn)饕路ㄓ诹婢褪琼標浦鄱选?/span>
五、千年長盛,功德無量
按照《六祖壇經(jīng)》記載,五祖送惠能過江之后,就對囑咐惠能“以后佛法,由汝大行,汝去三年,吾方逝世,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說,佛法難起”,這樣惠能就拜別五祖南歸了;五祖回到東山寺后,在方丈室中閉關數(shù)日不上禪堂,眾門徒就去參見五祖,問五祖是否有疾病和煩惱,五祖答“病即無,衣法已南矣”,眾又問衣法為何人所得,五祖答是“能者得之”,于是眾人前去追逐惠能,試圖奪回法信。這樣一來,就有了一個問題——既然五祖無病,又預知自己三年后逝世,為何不留惠能在寺中作為接班人深造栽培?以五祖在禪林以及東山寺中的地位及威望,如果五祖直接宣布惠能就是衣缽傳人、第六代祖,寺內(nèi)門人肯定不敢違背教令,而在五祖剩下的三年間足可以為惠能在東山寺中樹立牢固的群眾基礎,待到五祖圓寂后,惠能就名正言順地繼位為六祖。但五祖并沒有這樣做,而是在傳衣法之后就匆匆打發(fā)惠能南歸,個中原因非常深層,這就要回到最初安排“南能北秀”的話題。實際上,此前我們多次提到五祖“南能北秀”的安排,但沒有仔細推論這個安排的內(nèi)容是什么。現(xiàn)在,我們就可以說說這個安排的內(nèi)容就是——一方面由惠能繼承衣法在南方弘法,一方面由神秀繼承法席在北方弘法。在五祖時期,禪宗雖然興隆,但始終沒有翻越五嶺傳播到廣袤的嶺南大地,在這之前,從初祖到五祖都是在代表黃河文明的中原地區(qū)以及代表長江文明的江南北地區(qū)弘法,只有初祖達摩在東渡來華時在廣州登陸過以及三祖僧璨與朋友到羅浮山游玩過,但這只是祖師們的短暫停留,真正在代表珠江文明的嶺南地區(qū)駐錫弘法的祖師還沒有過,這就是五祖不得不面對和考慮的一個問題,他覺得禪法應該在不久的將來流布天下、惠澤眾生,所以他太需要有一個有能力的禪宗弟子到嶺南弘法了。而惠能的到來,剛好就迎合了五祖的這一思想,惠能本來有慧根,加上后來證得開悟,而且還是嶺南人,是肩負禪法南傳大任的不二人選,但惠能此前僅僅只是一個帶發(fā)修行者,在東山寺內(nèi)八個多月只是破柴、舂米,完全沒有群眾基礎可言,所以貿(mào)然讓其南歸弘法是行不通的,必須將歷代祖師所傳衣缽傳于惠能、確立惠能為禪宗六祖,這樣惠能回到嶺南后弘法才會順利無虞,于是五祖在經(jīng)過一系列事件之后確定惠能為衣缽傳人,并遣惠能南歸傳法,真正將禪宗大法弘揚于嶺南,這是為何要打發(fā)惠能南歸的一個重要原因。所以說,五祖此前要惠能“努力向南”和對門人所說的“衣法已南”,與其說是一種偶然,不如說是一種必然,這種必然就源于五祖讓禪宗大法南傳的精心安排。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五祖讓惠能南歸,其實就是讓神秀在東山寺中保持首座與教授師的地位與威望。神秀作為五祖的首座弟子,是眾門徒的教授師,在東山寺中是僅次于五祖的大德,如果五祖留惠能于寺中,即是給神秀造成了一個尷尬場面,更何況五祖除此之外還有安排。我們提到惠能南歸是實現(xiàn)五祖“南能”的安排,而五祖還有“北秀”的安排,就是指讓惠能繼承禪宗衣缽之外,還讓神秀繼承東山法席。也就是說,五祖認為神秀在東山寺已經(jīng)有非常高的威望,所以他不需要衣缽法信也能服眾、弘法,因此五祖就安排神秀在自己圓寂后繼承東山寺的法席,在北方繼續(xù)弘法,實現(xiàn)其“北秀”的安排。這樣一來,惠能繼承衣缽在南方弘法,神秀繼承法席在北方弘法,一南一北,就是五祖“南能北秀”的最初設想。而后來的歷史事實也表明,六祖惠能在南方曹溪弘法數(shù)十載,遠近來參禮的大德高材絡繹不絕,由他開創(chuàng)的南禪后來又分為五家七宗,經(jīng)過千年的傳承,成為禪宗之主流;而神秀禪師弘法于北方,也受到士大夫及百姓的推崇,享有“兩京法主,三帝國師”之尊,禪宗逐漸為統(tǒng)治者所認同。禪宗有千年之鼎盛,猶不離當日“南能北秀”之力,可謂功德無量。
綜上所述,我們就知道,原來五祖與六祖之間的那次衣缽傳承,是充滿了機鋒的。實際上,惠能的到來讓五祖在思想上有了更多的轉(zhuǎn)變,我們可以想象,如果惠能沒有到東山寺求法,那么神秀將是繼承禪宗衣缽的不二人選,他會在五祖圓寂后繼承衣缽和法席,在北方弘揚禪法,東山法門會在北方得到延續(xù)和發(fā)展,但并因為沒有惠能在南方弘法,禪法的弘揚終將受到限制,從而錯過了最佳的弘法時機。當然,我們也不能因為惠能繼承衣缽為六祖的緣故而認為神秀不如他,實際上神秀與惠能一樣都是開悟者,只是他們創(chuàng)立的宗旨有別,神秀的宗旨是“漸悟”,惠能的宗旨是“頓悟”,都是因為眾生根器利鈍而所接引的方式不同而已,無論是“頓悟”還是“漸悟”,最終結(jié)果都是“悟”。《舊唐書·神秀傳》載:“初,神秀同學僧惠能者,新州人也,與神秀行業(yè)相埒。弘忍卒后,惠能住韶州廣果寺,韶州山中,舊多虎豹,一朝盡去,遠近驚嘆,咸歸伏焉。”這里的“相埒”就是“相當”的意思,可見神秀和惠能的禪學水平都是一樣高的。又載:“中書舍人張說嘗問道,執(zhí)弟子之禮,退謂人曰:'禪師身長八尺,龐眉秀耳,威德巍巍,王霸之器也。’”也就是說,唐朝宰相張說都曾問道于神秀,兼“執(zhí)弟子之禮”,還稱贊神秀是“威德巍巍,王霸之器”,由此可知神秀確實也是五祖座下的大德高僧。按照《六祖壇經(jīng)》的記載,當時五祖眾讓門徒呈偈表智、眾門徒都以為祖位非神秀莫屬之時,神秀就有“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覓祖即惡”的想法,而他之所以在南廊題偈,又是出于“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見解深淺”的想法,由此可知,神秀的確是“只求佛法,不求祖位”的一代高僧,他的心境確實非一般門徒可知;我們不妨推考一下,就是當時五祖告訴門人衣法已經(jīng)南傳之后,即使東山寺門人去將惠能手中的衣缽奪搶而回敬送于神秀,但這已經(jīng)違背了五祖的法旨和意愿,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這絕非佛門弟子所為,神秀深知這一點,也斷不會接受的。而且我們再看后來神秀被武則天供養(yǎng)于京都之后、還一再推薦惠能并親自寫信希望惠能進京弘法的表現(xiàn),就知道神秀與惠能的交情很不錯,而且從他自謙的言語中也確實能看到他對于這位已經(jīng)繼承衣缽為禪宗第六祖的同門惠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與推崇。
當然,以上所言皆為筆者一家推論,僅為諸讀者提供參考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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