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shí),不能不想起唐代詩人雍裕之的《蘆花》:“夾岸復(fù)連沙,枝枝搖浪花。月明渾似雪,無處認(rèn)漁家?!辈荒懿幌肫鹉鞘卓此坪唵危瑓s又充滿神韻的《詠雪》:“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萬片無數(shù)片,飛入梅花總不見。”
近前,也許腳步重了些,驚得七八只野鴨撲棱飛起,朝著河水的上游飛去,并迅疾化作一排逗點(diǎn)。麻雀不為所動,依舊在蘆葦上跳來跳去,嘰嘰喳喳,似乎在爭議蘆花的蒼涼和美麗。仔細(xì)觀看,一根根蘆葦亭亭玉立、蓬蓬勃勃、柔韌不屈、倩影婆娑,蘆花頂出,白色中夾雜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褐紅,宛若古代將軍頭盔上的盔纓,威武,颯爽,氣度非凡;葉子利刃般旁出,乍一看,與竹葉無二,猶如武士腰間懸掛的佩劍,鋒芒畢露,寒氣逼人,氣勢凜然。
沿岸及水中,除了蘆葦,還有蒲草,儼然一支龐大的隊(duì)伍,潔白依傍著黃綠、黃綠糅合著潔白,揮揮灑灑,成線成片、成點(diǎn)成面,仿佛一幅凝重的水墨丹青,氣韻生動,意境深遠(yuǎn)。與其說是蒼涼,不如說是飄逸;與其說是單調(diào),不如說是清淡。
有水的地方就有蘆葦,家鄉(xiāng)河流眾多,因此不缺蘆花,亦不缺搖曳的風(fēng)姿。茂密的蘆葦遍及河上下,好似一條長長的哈達(dá),綿延不絕,承載著我的無限憧憬,也承載著我的美好夢想。
蘆花更像是深藏在心中的佳人,楚楚動人,盡管從未吐露心跡,但對她的思念,從來沒有因?yàn)槟甏木眠h(yuǎn)而模糊,也不曾因?yàn)闀r(shí)間的流逝而忘懷。留在心靈深處的,除了無盡的相思,還有淡淡的哀怨,就如柳永在《雨霖鈴》一詞中寫到的:“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jiān)?。此去?jīng)年,應(yīng)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
小時(shí),蘆葦叢是我們的游樂場,蘆花就是信手拈來的玩具。小朋友們折了葦稈做蘆笛、摘了葦葉做小船、采了蘆花做掃把,嬉鬧聲從一片云絮蕩漾到另一片云絮,似乎永無休止;甚或,故意用腳踩倒一大片蘆葦,然后故作愜意地躺在上面,美其名曰:睡涼席?,F(xiàn)在想來,那時(shí)的快樂雖然簡單,卻也無知;雖然單純,卻也真實(shí)。
不覺間,在蘆花叢邊已佇立了好長時(shí)間,遂折身回返。走出一段路程,忍不住回頭再看,眼前的景色依然云煙縹緲、依然波瀾壯闊,還是那么讓人著迷,那么讓人留戀。這哪里是蘆花?分明是書寫在大地上的溫婉的詩行,洋溢著青春、蕩漾著柔情、涌動著醇香,怎不令人心旌搖曳、滿懷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