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烏梅丸
由于烏梅丸對膽道蛔蟲癥療效確切,不僅中醫使用,西醫一遇此病,也直接處以本方。我曾遇一放射科醫生,他不懂中醫,而對烏梅丸治療膽道蛔蟲癥卻十分熟悉。因為多年臨床中,一查見此癥,投用本方后,多可藥到病除。這使本方成為了經方中專病專方的一個典范。
而本方的作用是不是僅止于膽道蛔蟲呢?當然不是,膽道蛔蟲僅是其所主之“一證”罷了?!秱摗烦龃朔綍r,是針對蛔厥而立的。但長期以來,人們把膽道蛔蟲與蛔厥劃起了等號,從而將本方作為了專治膽道蛔蟲之方,這就大大縮減了本方的應用范圍。其實,膽道蛔蟲只是蛔厥的一種表現,而蛔厥的另一重要表現“靜而復時煩”,卻被臨床完全忽視了。而它恰恰是本方最具特異性功效的所在。
先師江爾遜,早年治麻疹患兒后期之煩躁癥,終不得效。一日,見患兒神疲靜臥,忽然煩躁難耐,四處爬滾,但煩躁一陣后又安臥如常,而移時又起。恍然醒悟,這不正是《傷寒論》338條“蛔厥者……今病者靜,而復時煩”的蛔厥證嗎?于是雖然患兒并無吐蛔見癥,仍用烏梅丸。藥后患兒再未煩躁。后治同樣見癥,西醫兒科之謂“麻后腦病者”,每投皆效。
仲景在用烏梅丸治蛔厥的同時,特別標明該方“又主久利”。為什么主久利而非下利?這是因為久利多虛,久利多寒熱錯雜。讓我們通過該方組合情況來加以認識。
烏梅丸方
烏梅三百枚,細辛六兩,干姜十兩,黃連十六兩,當歸四兩,附子六兩(炮、去皮),蜀椒四兩(出汗),桂枝六兩(去皮),人參六兩,黃柏六兩。
上十味,異搗篩,合治之。以苦酒浸烏梅一宿,去核,蒸之五斗米下,
飯熟搗成泥,和藥令相得,內白中,與蜜杵二千下,丸如梧桐子大。先食飲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等。
關于烏梅丸方義的分析,以柯韻伯的“蛔從風化,得酸則靜,得辛則伏,得苦則下”為最具權威性之說。而這卻未能回答它為何能主久利。那么,它又如何主久利呢?這首先是利之既久,則非寒熱虛實某種單純情況可統,病位已非脾胃肝腸某個單一臟腑受傷,而往往是脾胃虛寒,寒熱錯雜,土虛木乘之候。木者,厥陰肝也,而烏梅丸為厥陰病之主方。方中烏梅味酸斂肝而收澀,連柏苦以清熱而厚腸,參歸甘調養氣血,辛附姜桂椒辛溫而溫陽逐寒。這種酸苦甘辛合用,收清補溫并施的組合,恰好針對了久利瀉、熱、虛、寒并存的復雜見癥和病機。所以,本方治久利的療效,并不亞于治蛔厥。不僅如此,一些久咳、遺精、婦女帶下等寒熱錯雜、虛實互見的患者,用之亦療效顯著。
當然,由于時代因素,現代用該方時,再沒有按原方要求那樣制作,而均以原方藥物直接煎服,這里省去的不僅是制作環節,還有米和蜜兩味藥物。這必然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本方的功力。
◎病案舉例
案一、久瀉
楊某,男,37歲。春節后開始食欲減退,進食后反酸,嘔。未予重視,拖延數日,不見好轉,方就診服藥。藥后嘔止,而稀便不止,排出物或稀爛,或水樣,或黏涎。數月來,大便由一日一兩次,漸至五六次,便后肛熱,重墜不適,納谷日減,形體日消。
大便鏡檢:有脂肪球、白細胞。胃鏡:淺表性胃炎,幽門螺桿菌(+)。腸鏡:無異常發現。
患者歷經多家省級“三甲”醫院中西治療,全然無效,焦慮不堪而厭于就診。來診時病程己7個多月,體重減輕達30市斤,消瘦明顯,慢性病容,神疲懶言,脈遲細,舌質紅,舌苔黃。
診為泄瀉,處以烏梅丸加味:
烏梅10g,北細辛10g,肉桂6g,白人參10g,炮附片10g,干姜10g,黃連10g,黃柏12g,生麥芽12g,生山藥30g,淫羊藿12g。
上方僅服2劑,大便即接近成形,排便從每日六次減至兩次。療效之速,令我始料不及。續方再服15劑,諸癥完全消失,納食正常,大便日排一次,滋潤成形。3個月后,專門來電告知,體重已恢復至病前的146市斤。
案二、帶下
楊某,女,40歲,鄉間農婦。三年前開始白帶增多,如水如溺,腰酸,腹冷脹不適,斷續治療無明顯效果。漸帶下變稠,色黃氣味臭,腰膝酸軟,納差神疲,頭昏氣短,倦怠懶言。西醫婦科以慢性盆腔炎治,不見效果。又先后延請多名中醫治療,仍不見效。來診時面唇無華,脈遲細,苔白滑。
處以烏梅丸加味:
烏梅20g,白人參12g,肉桂10g,炮附片20g,北細辛10g,川椒10g,黃連12g,黃柏20g,當歸10g,炮姜10g,菟絲子20g,桑螵蛸15g,萆薢20g。
服藥3劑,帶下大減,精神稍好。續上方再服6劑,帶下止,諸癥均明顯減輕。后以上方隨癥小作加減,治療月余,諸癥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