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的母親趙姨娘是紅樓夢中最可悲、可恨的一個人:她是賈政的侍妾,為賈政育有一雙兒女,可是女兒探春不認她,兒子賈環不爭氣;她本人的素質也極低:與丫鬟打仗,滿嘴臟話,簡直是一個罵街的潑婦。在賈府這樣一個富貴大家,怎么會出這么一個媳婦,她又是怎樣嫁給賈政的呢?
通讀《紅樓夢》,我們不難發現,這里面侍妾的出身大致可劃分為兩類:外頭的和家里的。像賈赦的小妾嫣紅,薛蟠的小妾香菱,這都是從外面買來的,簡稱外頭的。家里的也可分成兩類:一類是像秋桐這樣,由長輩賞給小輩的;還有一類是像平兒這樣,本是陪嫁丫頭,后又被主人收了房的。
那么,趙姨娘屬于哪一類呢?《紅樓夢》第五十五回,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死了,賈府要給趙家賞錢,府中舊例:“家里的死了人賞二十兩,外頭的死了人賞四十兩”,探春依照舊例,賞了趙家二十兩銀子。這說明:趙姨娘應該是賈府家生家養的奴才。
既是家里的,趙姨娘很可能是賈母的丫頭,然后賜給了賈政;或者是王夫人的陪嫁丫頭,被賈政收了房。可是,在賈環推到燭臺,燙傷寶玉后,王夫人大怒,叫過趙姨娘來罵道:“養出這樣黑心種子來,也不教訓教訓!幾番幾次我都不理論,你們一發得意了!一發上來了!”可見,王夫人并不喜歡趙姨娘,對趙姨娘完全沒有鳳姐對平兒那般親近,甚至是深惡痛絕。所以,趙姨娘不可能是王夫人的配房。再者,連丫鬟們也“皆知王夫人最嫌嬌妝艷飾語薄言輕者”,她又怎么會把自己的陪嫁丫頭許給丈夫做妾呢?
那么,趙姨娘會是賈母賜給賈政的嗎?寶玉遭魘魔時,賈母罵趙姨娘:“爛了舌頭的混賬老婆,誰叫你來多嘴多舌的!你怎么知道他在那世里受罪不安生?怎么見得不中用了?你愿他死了,有什么好處?你別做夢!他死了,我只和你們要命。素日都不是你們調唆著逼他寫字念書,把膽子唬破了,見了他老子不像個避貓鼠兒?都不是你們這些淫婦教唆的!這會子逼死了,你們遂了心,我饒那一個!”賈母是個很有素質的人,極少破口大罵,她罵趙姨娘是“混賬老婆”、“淫婦”,說明很看不上趙姨娘。看來,趙姨娘也不是賈母給賈政的。再者,賈母的審美標準很高,像趙姨娘這樣潑婦似的女人,怎么會入賈母的眼睛呢?
說來也是,賈府只要有品級的丫頭,個個都很出色,都能拿得出手:賈赦看中想娶來做妾的鴛鴦,是賈母身邊的紅人,生的一副好模樣,有著一副好性情;賈璉房中的平兒有模有樣,為人善良,處事平和,深得賈府眾人喜愛;賈母放在寶玉房中預備將來讓寶玉收進房里的晴雯、襲人也都是一等一的人;就連賈赦的侍妾周姨娘也隨分從時,從不惹事生非。可見,這些做侍妾的人都要模樣有模樣,要性情有性情,像趙姨娘這樣沒素質沒修養的人,能成為賈政的侍妾,實在是僥幸。
是什么樣的機會降臨到趙姨娘頭上,使她成了賈政的侍妾呢?在《紅樓夢》中是有所透露的。第七十八回中,賈政說自己以前也是詩酒放誕之人,這樣一個人應該是風流倜儻,像現在的寶玉一樣,想必也少不了拈花惹草。趙姨娘原是賈府的家生奴才,想來年輕時也有幾分姿色,偶然間與賈政相遇,被他攬入懷中,云雨一番,便懷上了探春。賈政既然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就不得不收入房中,成了后備小老婆;再后來,趙姨娘又為賈政生了兒子賈環,母憑子貴,做了姨娘。因此,這位完全憑肚子的姨娘得不到賈府任何人的尊重,甚至連芳官這樣的小丫頭都敢欺負她。
因為在懷上探春之前,趙姨娘僅是一個沒名沒分的奴才,意外而生的探春便成了賈政和趙姨娘的私生子。探春本人自愛自強,想憑自己的才能抹去這個不光彩的身份,所以她只能忍痛不認這個低賤的生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