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前就知道余華的《活著》,在書店也翻看過。
小說的標題特別吸引我,因為當時的我正為生命意義問題困惑,但是翻看了下,主要內容就是主人公福貴的一生,命運凄慘,頑強生存,但似乎只為活而活,這顯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后來看到有評論說到福貴與龍二命運的對比,本為地主的福貴因賭博變成貧民,龍二贏了他家產成了大地主,建國后卻被批斗并被槍斃。我在感嘆唏噓的同時,感覺到小說的思想分量,有了閱讀的沖動。
但卻仍沒去讀它。
最近,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才終于開讀了這本書。
《活著》不僅在國內持續暢銷,在國外也影響很大,被譯成了多種語言,本書就附了中、韓、日等5個版本的序言,并獲意大利格林扎納·卡佛文學獎最高獎項。
我再次在余華的多個自序中看到了那句話:
“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而不是為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
確實,生命的意義沒有誰能說得清,不管生命的意義是什么,我們都是因為活著,所以活著。可是,這“活著本身“到底是什么呢?難道只是生存的本能嗎?
書末附的國外評論,對作品對福貴大多溢美夸贊之詞,有的甚至稱福貴為“存在的英雄”,只有一家瑞士雜志指出了福貴是將茍活作為唯一生活目標。
在豆瓣,一大堆稱贊福貴頑強堅韌的評論中,也有人大聲斥責福貴是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
福貴到底是存在的英雄還是茍活的可憐人?
“活著,在我們中國的語言里充滿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來自于叫喊,也不是來自于進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賦予我們的責任,去忍受現實給予我們的幸福和苦難、無聊和平庸“
余華這句話我贊同,用在福貴身上特別合適,說他堅強不如說他堅忍,他忍受了一切,因而在遭受超過常人的苦難后仍能頑強地活下去。
說到忍,我想起了尼采的那句話:
“一個人知道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種生活”
福貴知道為什么而活嗎?他似乎只為活著而活著。
尼采這句話我是在弗蘭克爾的《活出生命的意義》中看到的,弗蘭克爾在書中指出,生命意義因人因時而異,但人可以通過以下三種途徑獲得生命的意義:
“一是通過創造一種工作或做一件實事; 二是通過體驗某件事或遇見某個人; 三是通過我們對于不可避免的痛苦的態度。“
簡單來說,就是“創造,體驗,受難”。
回顧福貴的一生,我驚訝地發現,這三種意義在他身上都有體現。
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受難”。余華自己就說《活著》是“寫人對苦難的承受力,對世界的樂觀態度”。小說主要講述了福貴悲慘的一生,本是“富二代“地主少爺的他,因賭博輸光家產,一夜之間變成窮光蛋,父親被氣死,自己被抓裝壯丁上戰場差點當炮灰,回來后母親已去世,女兒成啞巴,之后兒子,女兒,妻子,女婿甚至外孫接連死去,最后他與一頭老牛相伴 ……
福貴承受的苦難實在是太多,這些苦難,他都一一承受,不逃避,也從沒放棄好好活著,即使最后只剩他與一條老牛相伴。
苦難是人生的一部分,承受苦難讓福貴的生命獲得意義。
其次是“創造”。有人可能會奇怪,福貴的人生哪里有什么創造?甚至有人覺得福貴只是茍活,大概是說他沒有更高的人生目標。
自從賭輸家產后,福貴的人生就一直在貧困線上甚至是死亡線上掙扎,他自然只能求生存求溫飽。
“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而不是為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生命的意義因人因時而異,對于福貴來說,他很難有更高的目標,但苦難的生活讓他一直有責任要扛有事情要做,他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家人。
最后雖然家人全都離世,只剩下他和一條老牛,但他對老牛和他自己都有責任,他和老牛仍然在干活,當然累了也會歇一會,歇一會來了精神就又開始干活,生命干不止,干活不止。
干活就是他和老牛的工作和要做的實事,福貴生命的意義就在干活中得到體現。
最后是體驗。雖然福貴的一生幾乎都浸泡在苦難中,但在這些苦難的間隙也有些許的亮色,這亮色讓他的人生和這部小說都有了起伏,給了福貴更多的美好體驗。
更重要的是,福貴的一生雖然經歷了太多不幸,但一家人始終相親相愛,不管是夫妻之間,父母與孩子之間,還是姐弟之間,都充滿了相濡以沫的真情,平常然而溫暖,就像福貴娘說的那樣:“只要人活得高興,就不怕窮。”
最后,雖然只余下他獨自一人,他還有老牛相伴,而且他把老牛當作逝去的一個個親人,溫暖的回憶讓他的余生不只有孤寂。
愛的體驗是支撐福貴活下去的一個重要原因。
原來,福貴其實是一個清楚地知道為什么而活的人,即使不是存在的英雄,也并非一個只有生存本能的“行尸走肉“。
一個人知道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