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是蒙古科爾沁郡王,后因鎮壓太平天國有功被清廷封為親王,其人驕橫跋扈,暴虐愚頑,屬非常典型的滿蒙親貴。他麾下的蒙古三盟騎兵剽悍善戰,曾是捍衛大清帝都北京的首要武裝力量,被清廷倚為長城。然而,自咸豐十年僧格林沁的蒙古騎兵在抵抗英法聯軍的戰斗中卻屢戰屢敗,面對擁有熱兵器的西洋軍隊,能征善戰的蒙古人開始轉向能歌善舞。咸豐十年11月,僧格林沁奉命率部開赴山東剿捻,同治元年又奉命總督山東、河南軍務,勢力已達皖北,開始與在此剿捻的曾國藩部湘軍有了實際接觸。
這時,清朝的正規軍綠營已基本被太平軍摧毀殆盡,僧格林沁的滿蒙騎兵部隊便成為清廷用以監視并抵制湘、淮系地方軍閥勢力的惟一可以依賴的一支武裝力量。然而從戰斗力到作戰經驗來看,僧格林沁遠不是曾國藩、李鴻章和湘、淮軍的對手。但驕橫跋扈的科爾沁親王從不把曾國藩放在眼里,他非常嫉恨與蔑視曾國藩和湘、淮軍,動輒上奏告黑狀、彈劾曾,無故尋隙欺壓,甚至故意慫恿反復無常的苗沛霖率團練向湘軍挑釁,有時還突然攻擊湘軍。
僧格林沁唆使太平軍降將陳國瑞殺害淮軍李昭壽(也是太平軍降將)的部將,并將其功竊為己有,事后反誣李昭壽部將搶功殺人,上奏清廷要求嚴辦。李昭壽部當時歸曾國藩統轄,曾國藩頓感僧格林沁故意打狗欺主,囂張太甚。僧格林沁唆使部下在皖北向湘、淮軍屢屢尋釁,曾國藩皆不敢置辯,他忍氣吞聲,處處退讓,內心卻異常惱恨,雙方積怨越來越深。
湘、淮軍本是地方軍閥,門戶之見很深,不愿聽從他人指揮,又聽說僧格林沁兇殘戾狠,待部下猶如奴隸,曾鞭笞湖北的兩位提督,因此遇到僧格林沁的部隊作戰失利,都袖手旁觀,不愿出兵救援。清廷曾經下令將湘、淮軍劉連捷、劉銘傳部劃歸僧格林沁指揮調遣,到河南協助蒙古騎兵剿捻,曾國藩卻借故拖延,二劉也望而卻步,拒絕北上。驕傲自大的僧格林沁也不愿湘、淮軍來援,他認為湘、淮軍戰力低下,于是上奏阻止; 僧奏曰“皖軍為上,豫軍次之,楚軍為下”。皖軍是安徽道員英翰等人組織起來的地方部隊,豫軍是張曜、宋慶糾集的河南固始練勇 。這些雜牌軍欺負百姓還行,平時連苗沛霖、李昭壽的烏合之眾都打不過,更別提能和身經百戰的湘、淮軍比了。
僧格林沁驕狂愚頑,湘、淮軍冷眼旁觀,這時機對捻軍來說可謂極其寶貴。同治三年冬天,捻軍在鄧州唐坡伏擊僧格林沁的部隊,僧格林沁輕敵冒進,被打得大敗虧輸,他僅率數十騎逃出戰場,竄入鄧州城里,才免于被全殲的的悲催命運。不久,捻軍圍攻南陽,再次挫敗僧格林沁。同年底,行蹤飄忽的捻軍在河南魯山大敗僧格林沁的蒙古騎兵,陣斃蒙古悍將恒齡、蘇倫堡。僧格林沁屢吃大虧,氣的暴跳如雷,惱羞成怒的他以救援不力為由殺了部將富精阿,以泄其憤。捻軍和太平軍不同,以騎兵為主,打法機動靈活,非常適于在北方平原地區作戰,很少和敵人糾纏打惡仗、死仗,尤其擅長打伏擊戰、運動戰。捻軍先后在葉縣打敗了河南巡撫張之萬的軍隊,在汝寧包圍了團練大臣毛昶熙的練勇,并乘機在當地大肆招兵買馬。
騎兵尚且如此,跟在后面的步兵就更苦不堪言了,他們用兩條腿跟著四條腿的馬兒跑,有時幾天都疲于奔命,水米不進,被累死、餓死不少,非戰斗減員十分嚴重。僧格林沁急欲報仇,他常常率少數驍騎脫離大隊人馬,跟在捻軍后頭銜枚急追,為捻軍聚殲這支兇悍的蒙古騎兵部隊提供了難得的機會。
捻軍見時機難得,當初制定的計劃已初步實現,便在前面布下了天羅地網,專等僧格林沁自投羅網。同治四年4月底,捻軍派小股騎兵將僧格林沁誘入早就布置好的埋伏圈內,準備關門打狗,將其一舉殲滅。
僧格林沁敗死,彪悍的蒙古馬隊覆滅,令清廷大為震恐。當初,慈禧太后本想讓僧格林沁單獨率滿蒙騎兵將捻軍鎮壓下去,以提高清廷的威望,以掣肘并打壓新近崛起的最大地方實力派曾國藩、李鴻章的湘、淮軍事集團。后來發現他僅憑一己之力對付不了捻軍時,又想讓湘、淮軍助剿,并有驅使湘、淮軍拼命,讓僧格林沁收功的險惡用心。無奈曾國藩老謀深算,湘、淮軍借故拖延、觀望不前,僧格林沁又恃勇排斥,想獨占大功,清廷被迫撤銷了此計劃。捻軍從河南轉戰山東后,清廷以及曾國藩都察覺到僧格林沁已中計入套,如不改變對敵之策,難逃徹底敗亡的厄運。怎奈剛愎自用、狂妄橫蠻的僧王一心要和捻軍決戰,已經喪失了理智,拒絕了一切勸諫,遂至命喪高樓寨,全軍崩潰瓦解的可悲下場。僧格林沁和他的蒙古馬隊覆亡后,清廷手中唯一的一支可以依賴的武裝力量灰飛煙滅,只好利用湘、淮等地方實力派來對付捻軍、抵御外辱。僧格林沁的敗亡,也讓湘、淮系地方軍閥無所顧忌并乘機坐大,逐漸擁兵自重,尾大不掉,成為既維護又威脅清廷統治的主要力量,也是民國前期各路軍閥的鼻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