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山區(qū),改革開放初期,村人依舊延續(xù)自己做布鞋的習(xí)慣。母親手巧,一生為親人不知到要做過多少雙的布鞋。光陰的腳步踏過四十多載的風(fēng)雨路,心底深藏著一雙新鞋的模樣,時而在眼前飄浮。
記得小時候,母親坐著的時候,雙手總是不曾歇下。除了縫縫補(bǔ)補(bǔ)外,做新衣服,絎鞋墊,納鞋底,做布鞋,這也許是當(dāng)?shù)孛總€農(nóng)村婦女必須的手工活計。
每雙布底鞋的鞋面,都是裁衣服的下角料,但這樣的布料也極為稀罕。新布糊在殼子上,做成鞋幫,殼子是幾層舊布,用面漿糊糊的布?xì)ぷ印P椎谋砻妫话闶前撞迹锩嬷辽偎膶愚B的布?xì)ぃ瑢訉硬細(xì)らg依舊用漿糊固定。母親用麻繩納的布鞋底,結(jié)實,精致,真叫一個帶勁。納鞋底,針腳要一樣大小,而且成趟成行。因為鞋底較厚,得借助針錐、頂針等必須的工具,巧用力,順溜時,麻繩轟轟作響,不順溜,麻繩就止步不前,此時,母親一低頭,拔出針,拿起針錐,把不能過的針眼再扎下,重新借助頂針的力量,用力一拽,方可順利拉過。這樣納出來的鞋底,敲敲炕沿,那叫邦邦邦響,這樣的鞋底是極其耐磨的。母親做的布鞋,更是精致,無論沿口,還是沿邊,針碼還是一樣大小。
母親做工又講究,一雙布鞋,不知道得耗費(fèi)多少個日出日落,方可完成。那個秀氣,鄰人都嘖嘖稱贊。不像鄰居家的嬸嬸,為節(jié)省時間,用廢棄的推車子輪胎割鞋底,做出來的新鞋,粗針大線不說,穿上去,像鞋,脫下來,像卷起的輪胎,沒有辦法,只好用沙粒填充,放置好久,方可再穿。
年少的我們,晚上與周末時間,除了拾草,挖菜外,也有個人的自由時間,就是伙伴們聚在一起玩游戲。
拾草,挖菜是不舍得穿布底鞋的。到了野外,沒命地那個竄,有時哪個伙伴忘記換膠底鞋,又來不及回家換,干脆一路赤腳,一個赤腳,所有人全部響應(yīng),脫下鞋,放到提籃里。無論亂石組成的河灘,還是石子遍布的鄉(xiāng)間小道,一旦踏上,咬牙也堅持到底。有時,路上不免有棘子,扎進(jìn)去,再停下,相互拔出來。時間久了,也就適應(yīng)赤腳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伙伴們個個練就了一雙厚厚的硬皮腳底,再也不怕踩到沙粒了。
女孩們玩的游戲,除了踢毽子外,還有跳房子,跳繩,躲迷藏,無論哪種游戲,都是不停地在地上活動,而且是極為廢鞋的一種運(yùn)動。
有一次,母親給我做完一雙新鞋,鞋面是紅底白點條絨布,我就穿上,腳丫舒展,與心一樣,都樂開了花,迫不及待地到街上羨慕別人去了。站在街上,我有意時不時地把一只腳抬起來,唯恐街上的人看不到我穿新鞋似的。熟悉的面孔聚在一起,經(jīng)不住游戲的挑逗,游戲又上演了,大街上又熱鬧起來。
我不舍得穿那雙新鞋玩游戲,脫下來,整整齊齊地放到供銷社房子的地基沿上。伙伴們玩了這項,玩那項,玩瘋了心情,忘記了時間,烈日當(dāng)空,餓了,渴了,更是累了,各自灰頭土臉地跑回家。
吃過午飯,我才記起新鞋的事兒,飛也似地跑到供銷社那,再找鞋,無影無蹤的悵然,速降滿地的懊惱,得到新鞋子的愉悅,倏爾間跌入萬丈冰封的深潭。無奈,只好萬分掃興,一步三回頭地走回家。
那雙布鞋,我就沒有穿回家。但我又不敢同母親講,直到母親發(fā)現(xiàn)我沒有穿新鞋,問我,我實話實說,母親說:“那里的人來人往,那么耀眼的一雙紅鞋,誰看到,不就撿去藏起來?”盡管我年少,但看得出,母親也非常痛惜丟失的那雙布鞋,那是母親千針萬線親手縫制的,母親怎能不惋惜呢?不過,母親知道我也非常傷心,心疼地?fù)н^我,并安慰我說,再重新做雙,母親溫柔的話語頃刻拂去我的恍恍惚惚。
曾經(jīng)的年少,父母、老師的言傳身教感染著我們,浸染了無拘無束的身心,為人生的漫漫旅途,不斷地積累了認(rèn)知能力,完善著自我。(1427字)
202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