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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屆中華長江文學獎國際賽】參賽:26號李波
散文       

終身大事
作者:李波 

滇東北一個較大而以農耕為主的古鎮,人們將婚姻視為“終身大事”。定婚,就說是定終身;結婚,就稱之為完成了終身大事。由此可見,婚嫁在古鎮人的心目中占據著重大的位置。
我就出生并成長于這樣一個道德習俗傳承頗為厚重,但同時又能“理性”對待道德習俗事務的古鎮。從小不斷耳濡目染古鎮婚姻生活的實例,婚姻觀念自然與古鎮人一樣,受著厚重道德習俗傳承的深刻影響。
結婚了,就表示組建了“小家庭”。古語有“成家立業”之說,指的是長大成人之后先結婚成家再立業,也就是先結婚再走謀生的立業之路。男女雙方一旦結婚,便基本注定了將共同生活一輩子,接下來就是相互倚靠,陪伴生活,共同生兒育女,侍奉孝敬長輩,無論生老病苦,貧窮富裕,不離不棄。夫妻,既是生活伴侶,又成為常相守望協同立業的生活“戰友”。婚嫁,確確實實是關系一輩子的大事情,將定婚、結婚視為終身大事,無可厚非。再說,選擇結婚對象,到爾后結婚,這關系著今后的生活,豈能不慎重起見,當作重大事情來做?“女為悅己者容”,雙方均應發自內心地相互愛慕,在人生的道路上方能琴瑟和鳴。不然,只是因為圖求其家境、財物、地位等這些不定性的易變的因素,勉為其難地聯姻,生活起來難免磕磕碰碰。一旦情況發生變化,便會大失所望,必將飲下婚姻生活的苦酒,嚴重影響到之后的生活。倘若與自己內心不喜愛的人成婚,能說生活幸福,必然就是騙人。結婚,理應是男女雙方心甘情愿的結合,本身就蘊含著情感的要素,不是簡單的物與物的組合。將定婚、結婚看作終身大事,這應該是不會過時不會改變的觀念。
古鎮的先輩們,只要結了婚:無論雙方怎樣發展變化;無論是否般配,觀念是否一致,是否和睦相處;無論貧困疾病,恩愛厭嫌;無論是否經常吵罵、打架;其關系基本不會改變,會盡力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和義務,直至終老。鮮有分居、離異的現象,出軌之事更是罕見。因為,離異是人們認為不光彩的事,往往會遭致旁人的評頭論足,指指點點。離異再婚,人們便認為是組裝的家庭,組裝的沒有原裝的好,會各懷心事。出軌行為,人們視為是可恥的、不正當的、骯臟的丑事,是必然遭到人們謾罵與唾棄的行為。出軌者,在古鎮基本都抬不起頭來,在日常的生活中不受人待見,只好低頭做人做事。我雖不完全贊同從一而終的觀念,但也認為既然定了“終身”,就得嚴肅認真對待,就得潔身自愛、勤勉、包容、謙讓地經營好家庭“大事”,盡可能不讓婚姻生活發生變故。
兩性關系,自從有人類以來就存在。實際上,不僅是人類社會,包括動物界和植物界,也存在著兩性關系。只要有生命存在,兩性關系就不會消亡。不管自然、社會發展到何種程度,婚嫁關系依然是人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終身大事”。不注重婚姻關系,兒戲,或游戲般地對待婚姻生活之人,必然或遲或早將為自己的想法、做法和行為埋單,飲下自釀的生活苦酒。
誠然,結婚了,完成了“終身大事”,就已組建起了一個穩固的“團體”,就該立業營生,這原本就是生活的需求。沒有營生,何以養活家庭,何以盡責任和義務贍養父母?若不行動立業營生,沒有物質作為維持生命的保障,那絕對沒有什么“大事”可言。立業,理該算是另一件人生大事。當然,立業不僅是為了解決生活的問題,還包括實現理想,完成心愿等。成家與立業,誰先誰后,我不認同先成家后立業的觀念,當然也不是說認同先立業再成家的觀念,孰先孰后,應視個人的發展經歷及情況而論,不應作統一判定。先輩們成家立業的理念是居于當時的社會情況而形成的,但社會的發展變化,導致了有些人的情況應該是先立業再成家。
結婚了,接下來應該生兒育女,撫育子女成長。這是人類繁衍生息的需求,也是自身生活及精神慰藉的需求,父母長輩傳宗接代觀念以及精神安慰的需要。結了婚,所有的長輩、親屬以及周邊的人,都睜著眼睛看望著其生兒育女,這一方面是關心關愛他們今后的生活,到老時有個端茶倒水的依靠,另一方面是精神上的寄托。生兒育女,自古以來就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如若結婚不生育,家庭、家族、團體、國家、人類,將逐漸消亡。生育,肩負的是社會責任。婚姻,為什么是兩性的結合,本身就要擔負繁衍之責,不只是生理及生活的需求。至于“前衛”人士同性結婚的實例,我不想也無權評價,但至少其不能盡繁衍之責。古人認為: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結婚了,就應該依法生育。不生育,會被人們看不起,會被認為是“斷了香火”。不生育,至少人們會認為人生不盡完美。至于生理缺陷導致不能生育的夫妻,旁人、社會不應評說與責難。古鎮,中國的國情,育齡夫妻都該依法生育,妄言者,都不符合情理。我不完全認同古鎮、古人的生育觀,但我認為夫妻應該遵從社會規律及法律規定優生優育。生兒育女,也是“終身大事”之一。也可能先輩們所稱道的“終身大事”已將生兒育女包含在了其中,因為人們常將“結婚”與“生子”連起來說。
婚嫁,是“終身大事”之一,這更為確切。
古鎮先輩們婚姻關系的建立,有的是指腹為婚,有的是親戚朋友介紹,有的是熟識之人牽線,有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論那種方式成婚,實質上都是“媒妁之言”。那些年代,還未出現自由戀愛的現象,自由戀愛在我們這代人中才逐漸盛行起來。之前的男女雙方,在結婚之前,羞于見面,自然也就沒有談戀愛之說。婚前牽手、擁吻、夫妻之事的行為,基本不會發生。婚前偷嘗禁果,懷孕的例子,少之又少,但基本不是在已“定婚”的雙方間發生。那是羞恥、見不得陽光的行為,當事雙方均會招來許多責難與麻煩,尤其是女方。
指腹為婚,定娃娃親,全憑父母主見。但隨著年歲的增長,不相匹配的情況也就在所難免,結婚前退婚的現象時有發生,但也只是少數,這是正常的事,雖有人惋惜,但屬于人心認同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雖然兩人沒有交談的過程,但大多數經過他人的介紹述說,生活中的來往(定婚后,男女雙方的家人便有來往。兩家人之間就有了生活上的關聯及言語的交流),周邊人員及相關聯人員的介紹評價,婚前彼此還是有了大致的了解。其實,是否門當戶對,是否品貌般配,文化教養生活習性是否相當,媒妁與父母定婚前就進行過識別判斷。媒妁都想把事情做好,何況有的媒妁還要收取一些辛勞好處費,不想因牽線事務被人說三道四。當然,也有一些偏心的媒妁,會在傳話中添油加醋,歪曲事實,亂說一通。還有,父母除受利益的誘惑之外,都還是希望自己的子女找到一個好人家的、優秀的、品行端莊的伴侶,因而,事先也會把好關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實際上,基本還是征得男女雙方的認可或默許。只有在自己拿不定主意,受父母強制的逼迫下,才是真正的“父母之命”。當然,婚姻關系的建立,往往會打上物質、權勢、家境等烙印,這在“自由戀愛”的時期,也依然存在。不論以何種關系建立起來的婚姻關系,雙方相悅,才是關鍵所在。
古鎮基本都是男性將女方娶回家生活,稱為娶親。少數沒有兒子的家庭,會將男方接到女方家生活,稱為招親;于男方則稱為倒插門,或稱入贅。入贅男子,大多要改換成女方姓氏,三輩人后的后代才改回男方的姓氏,稱為還宗。也有不更改姓氏的,但子女大多隨女方姓。入贅的男性,在女方家往往地位低下,會被人看不起,沒有說話決定事務的權利。當然,若女方家通情達理,明辨是非,男性同樣正常生活做事。大多數人家都不愿意將兒子送去倒插門,于是,便有了“小子無能,招親上門”之說。娶親也好,招親也好,實質一樣,不應該有分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式的婚姻與自由戀愛式的婚姻相比,各有其優劣性。鞋子是否合腳,只有自己知道。只要是優質的依法建立的婚姻,無論以何種方式建立,均無可非議。如今發展到了自由戀愛的時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影子依然存在。
完成“終身大事”的過程中,同樣也得有婚房。這與如今丈母娘要求購買房屋沒有實質性的差別。只不過,先輩們以前在沒有條件建蓋新房的條件時,就與父母們擠在一起,如今的新婚夫婦大多不愿與父母生活在一起罷了。
古鎮的先輩們指腹為婚的事例很少,訂娃娃親則比較多,三五歲時父母就將他們的親事定下了,十幾歲定親的現象則比較普遍。若二十歲前還未定下親事,那將會成為大齡“困難戶”。同齡的異性基本都被他人預定了,選擇的對象就會少之又少,中意者就更少。在比自己小的人群中去選擇,很難被認同,尤其是女大男小的現象幾乎沒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先預定下結婚的對象,這無由評述。不過,定婚太早,不太恰當,那時生理、心理和思想尚未成熟,識別判斷擇選能力不強,影響學習,影響立業,易生變故。早婚,純屬違法。無論是媒妁之言,還是當下的“自由戀愛”方式,到了一定的年齡,都該考慮“終身大事”,過了相應的年齡段,就時過境遷,較難圓滿解決。同理,生育也如此,過了生育的最佳年齡,生育就越來越困難,難于“優生”,甚至不能生育。
我出生成長在古鎮,長大后又在古鎮工作了七八年。我家有八姊妹,除兩個較大的姐姐外,接連的五弟兄與最小的妹妹均相差二三歲。全家靠父母在集體社勞動掙得的工分分配到的糧食生活,經常食不果腹。父母無力幫我們五弟兄定娃娃親,也無力建蓋起供我們娶親的房屋。不過,我們六兄妹都上著學,誰也沒去管也不在乎定娃娃親那檔子事。隨著年齡的增大,父母表面不著急,“無奈”地相信我們會有自己的主見。我們弟兄,算是不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沾邊的“前衛者”。
我十九歲那年學校畢業分回古鎮附近工作。眼看古鎮同齡還未定婚的女性越來越少,父母表面沒說什么,但家族中的長輩卻替我們擔憂起來。
我要提升學歷,不滿足于當時的工作狀況,就先將“終身大事”擱置一旁。步入了社會,一些關愛我的人不斷在為我牽線搭橋,我要么冷處理,要么干脆不去見面。即使見過面,也未用心經營。不是眼高,一是“心結”未消,二是慎重,不想因自身情況延誤她人“終身大事”。
一晃四年,同學和同齡人家的孩子基本都會打醬油了,我還是一個“獨行客”。我不著急,但覺得有點愧對父母,因為他們總惦記著我結婚生子之事。四年中,我陸續購置了一些木料,告知父母,一旦定婚,打點家具就結婚,那算是對父母的寬慰。
年少時熬過來的種種艱辛,我清醒認知到:只有強者才能順心工作,順心生活。四年來,我一直在“增強”工作和生活能力的訓練。但時光在流逝,歲月不等人,四年后,便用心地對待起“終身大事”來。
工作六年,我結婚了。但我在古鎮工作,愛人在省城,兩地分居,根本不適合要孩子。那時解決分居問題真是“蜀道之難”!省城一個區的教育局同意接收我的工作調動,但又十分緊缺人事指標。依據當時每年的指標數,猴年馬月也輪不到沒有半點關系的我。
晚婚,再拖延下去,便過了生育的最佳年齡階段。生育,本來就是未可預知之事。生育,不單是我與愛人之事,無論是情感還是愿望,都關聯著父母、岳父母、姐姐及所有的親屬和長輩,他們分分秒秒都在“盯著”我們……不能留下遺憾,不能讓所有關心著我們的人勞神傷懷,只好在解決分居問題前生育了孩子。
還好,在孩子半歲多時,分居問題基本解決了。可又因工作的調動,遠離了父母,在“孝道”的路上有點背道而馳的遺憾!
孩子三四歲時,領著回家看望父母。一進家門,父親就忙著去取火腿來做吃。吃飯前,將精瘦的火腿切上一小碗讓孩子吃。看著孩子的吃相,父母眉開眼笑。正值稻谷即將成熟時期,成群的谷雀常來偷吃田中稻谷,那種情況就需人去把谷雀驚嚇走。纏足花甲的母親,背著白白胖胖的孩子,吃力地走在稻田埂上去驚嚇谷雀。谷雀叫著驚起來飛走,孩子說:“奶奶,雀子是不是在說我要吃大米?”聽了孩子的問話,母親笑著流出了淚花!那時,我深深悟出了沒有拖延生育孩子是多么正當的選擇!
以農耕為主的古鎮,大多數人,完成了“終身大事”,接下來就是經營田園,生兒育女,一代又一代沿襲下去。將定婚、結婚視為“終身大事”,是歷代先輩們智慧的結晶。結婚,生兒育女,永遠都是絕大多數父母的愿望與內心的需求。處理好婚育問題,應是孝順的行為。
古鎮有傳承,中國有國情,中華民族有著幾千年的文化歷史。從古至今,不昌行獨身主義,也不贊揚丁克式的家庭生活。結婚,生育,不僅是個人的事,還是大家庭、大家族、國家,乃至社會生活中的大事。因為,婚姻中的兩個人不是生活在真空中,而是生活在實實在在的現實社會中。生育,理所當然是每一個人應盡的社會責任!
不論社會怎樣發展,人類文明如何進步,定婚、結婚永遠會是人類生活的終身大事之一。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原本就是人類社會生活生存與發展的必然規律。
終身大事,我認為每一個人都應慎時慎重而為,認真完成,竭力做好!
 
李波:曾為中學教師。多首詩歌、多篇小說、散文、論文等發表于國家、省、市級刊物。榮獲國家、省、市級多項創作獎。1993年榮獲紅旗出版社和改革開放與當代中國雜志社頒發的創作四等獎。1995年小說《失落》入選《鶴城文薈》……2019年獲“全球華語微詩佳作獎”,5首微詩選編入王偉主編《新世紀微詩經典》。2020年獲“中詩刊杯全球華語名家金作獎”。2021年榮獲第八屆中外詩歌散文邀請賽二等獎,第四屆“瑯琊杯”全國詩書畫家精英賽一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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