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心經》
比起抑郁,躁狂或許是更加難以識別和預防的一種心理狀態。在我看來,抑郁和躁狂都有著相同的本質:對真實自我的抗拒。
抑郁仿佛一個跋涉了很久得不到休息的旅人,突然間筋疲力竭,一動也不想動,陷在原地無法前進;躁狂則像是一個太想超過別人的馬拉松運動員,在比賽前半程就調動起自己所有體能全速奔跑。那種瞬間超越的感覺確實很美妙,而代價確是慘痛的,因為前面還有太多的路程。
這些年,每到年底,我都感覺自己會有一些躁狂狀態。似乎這一年馬上就要過去,而自己卻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完成,太多的心愿沒有實現,恨不能奮力一躍,抓住這一年的尾巴,做出一些改變。
我的上一次躁狂,大概就是去年這個時段發作的。此前,我有過長達三個月的抑郁狀態,然后在外界環境的刺激下突然轉變為躁狂。當時,我對自己的狀態做了如下記錄:
“我現在變了,變回大學時那個純粹的自己,但是又不同了。我結合了超我的力量,變得更加開放,心中有火,走路有風。走路不再像以前那個裹腳的小老太太,大聲說話,想唱就唱;做事情更快了,我變得思維敏捷行動迅速。
以前我總是覺得自己和自己做的事情都是沒用的,在別人眼里一無是處,就是個寄生蟲,吸血鬼,靠吸爸媽的血,依賴他們而活著、偷生。現在我沒有一秒鐘不高興,沒有一秒鐘去想自己不在乎的人。我腦子里都是美好的東西,胸口卸下了千斤巨石。我像孫悟空背著巨石一般討好著越來越貪得無厭的假我。我太累太苦。我看到了真實的世界,美得讓我想哭想跳。以前我覺得這個世界全是盯著我的不屑一顧的眼神和議論我的聲音,現在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就像是高清像素的彩色照片,看也看不夠。
別人可能會愛這樣的我,也可能不愛。但是真的不要緊,我愛我自己,這就夠了。那個消失的女孩回來了,從此,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這段話記錄于2015年12月4號。當時,我認為自己達到了類似頓悟的一種狀態,直到后來再次抑郁。搜索相關資料時才發現,當時我的每一種表現幾乎都與躁狂吻合。可是,我并沒有領悟到抑郁和躁狂之間存在著的必然關聯,甚至還夢想回到那種自我迷醉的狀態。就像俄國詩人萊蒙托夫說的:“讓我嘗一口蜜吧,讓我嘗一口蜜,我寧愿去死。”
好在這幾個月來,我主動尋求元認知心理干預,通過自我實踐和練習,已經對這種狀態有了一定的免疫。
我的主要武器有三件:
第一, 自我覺察和放松訓練。
學會感知自己身體的狀態,尤其是疲勞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一味否認、抗拒自己感受到的疲憊、脆弱、無助和受傷感,身體很容易因為過度防御和轉變為躁狂,如同血液會因為要防御病毒而增殖大量的白細胞一樣。
最近一次特別深的印象,是在兩周前,在高效完成大量任務后,我出現了亢奮狀態,還不斷想去做更多的事,甚至出現了眼球灼熱、視線聚焦的狀態。當時我坐下來問自己:“別騙自己了,你的真實的感受是什么?”
剎那間,我發現自己其實已經非常疲憊,像一只鼓鼓的氣球被扎了一個針眼。我才意識到現在不是需要做更多的事情,而是身體太累了需要休息。于是,我的眼睛不再是圓睜發亮,上眼瞼慢慢垂了下來,仿佛燈泡逐漸旋暗,躁動的心靈逐漸進入休息。
第二, 學會設立自我防護。
人在幼年期是分不清外界與自我的界限的,很容易把外界當成自我的外化。這個時候如果沒有得到很好的引導,樹立起自我價值感和恰當的自尊,長大后就會長期處在與外部環境界限模糊的狀態。
比如現在眾多鼓吹成功學的雞湯文,就在不斷暗示人們:每一個平凡的普通人都擁有著成功的無限可能性,如果你沒有成功,那是你自己的問題——看似積極向上,其實對人的影響是負面的。正如布林·布朗在《不完美的禮物》(又譯《脆弱的力量》)中說的:“在我們這個過度追求成功的時代,平凡的價值被嚴重低估,甚至被鄙視了。”
所以,要學會區分自己和外部的邊界。我會問自己:這真的是我想要的?還是我認同了外界對我嚴苛的標準?于是我對自己說:放松一些,放下那些想讓事情變得和它本來面目不一樣的念頭,去和自己在一起。——這就是心理學家阿德勒所說的:“當你不去改變的時候,改變才真正開始。”
第三, 學會合理規劃生活和時間。
對于我來說,每當工作太忙、時間卻不夠用的時候,最容易對自己能力產生質疑。這時,有必要學習一些時間管理和精力管理的技術,能有效地避免出現躁狂時能量井噴的現象。我不指望這些技能帶我走上人生巔峰,只期望藉由它們找到一種與自己內心相符合的生活節奏和狀態。
正如作家黑塞所言:“凡是竭盡全力趨向中心的人,凡是努力趨向真實的存在、趨向完善境界的人,外表看來總比熱情者要平靜得多,因為人們并不總能看見他們灼熱的火焰。”
愿我們都成為心中有山河,眼底存光亮的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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