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周五，大叔下班坐公交車回家，人不多，但已經沒了座位。
途徑某站，上來了一對母子。
那是一位很可愛的小男孩，大概六七歲的樣子，背著黑色的小書包，嘰嘰喳喳地和媽媽說個不停，看起來很有活力。
掃了一眼后，大叔我繼續專心刷手機……
不一會兒，就到了每天必經的一個大轉彎。
我一只手握著扶手，一只手拿著手機，享受著身體好像飛出去般的奇妙感覺。
直到一聲悶響闖入我的世界，緊接而來的是孩子痛苦的哭聲……
原來，在轉彎時，這位小男孩沒有牢牢地抓住媽媽，被車的慣力甩了出去，腦袋碰到了公交車的扶手上，這才哇哇大哭起來。
媽媽趕忙走過去，扶住他。
這時旁邊的一位中年阿姨從座位站了起來，讓小男孩去坐。媽媽連忙道謝，但小孩子還在大哭不停，好像受了很大委屈。
媽媽對小男孩語重心長地說到：
“ xx 不哭了，你是小男子漢呀，很堅強的，哭會被叔叔阿姨笑話的，不哭了，乖…… 乖……”。
小男孩好像意識到了什么，聲音逐漸小去。
看著小男孩的沉默，我也陷入了深思。
在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兒時的自己。
是呀，有多少孩子，從小都從父母和老師那里，得到了這樣的教育：
“哭，是弱者的表現。”
—— 脆弱讓我們感到很羞恥，一種軟弱、不夠堅強的羞恥，而且害怕別人看到自己的軟弱，看到自己不夠堅強。
“一個足夠強大的人，自己就能把事情做好。”
—— 被這種信念強化后的我們，伴隨脆弱而來的羞恥感，會進一步演變成：
不敢尋求他人的幫助、不敢麻煩別人，因為 “求助” 本身，就象征著自己沒有能力做好一件事，象征著自己的低能。
—— 這種羞恥感還會讓我們不敢承認錯誤、不敢先站出來道歉，因為那樣的行為表現出了自己的過失、不完美，表現出了脆弱的一面……
所以遇到問題、捅了簍子，第一反應便是拿起自我防御的盾牌：“這不是我的錯 / 這塊不是我負責的 / 剛才有 A B C D 等等他人和外界的因素……”
就這樣，
我們終于成為了一個
有弱點但不敢表達，
需要幫助但假裝能行，
犯下疏漏卻不給自己留足進步空間的
—— 假強者。
不怕告訴你：大叔我本人，也曾是這樣一個 “假強者”。
給我帶來改變的，是一個被 TED 官方譽為 “史上最受歡迎” 之一的演講：《脆弱的力量（The Power of Vulnerability）》。 [1]
這個演講，徹底顛覆了我對脆弱的看法。
02
脆弱
讓你與他人建立深層的關系
這個 TED 演講者 Brené Brown 教授，是美國休斯頓大學的一位社會學教授，研究脆弱的先驅人物。
她將脆弱（Vulnerability）定義為：不確定性，風險和情緒表露。[1]
怎么理解呢？
我們的生活到處都充滿著不確定性，不確定自己的訴求是否會得到回應、不確定自己的哭泣是否會讓人輕視……
這種不確定性讓我們感到焦慮：
害怕別人發現自己真實的樣子，害怕他們會拒絕自己的訴求、害怕他們厭惡自己的哭泣。
所以，向他人表露情緒、呈現脆弱的一面，是存在風險的。
因此，很多人都討厭脆弱，并且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選擇將脆弱隱藏起來：
與伴侶吵架從不先道歉、在朋友面前絕不哭泣、在公司做錯事也不承認過失……
然而，隱藏脆弱并沒有讓我們更加堅強快樂地生活下去。
Brené 教授的 TED 演講（文末附視頻）
Brené Brown 教授曾花費 6 年時間，進行了上千次的采訪，收集到了上萬個故事，并對這些故事進行了歸納、總結、分析。
這些故事里的人可以被分為兩類：一類是有著強烈自我價值感、歸屬感的人，一類則總是懷疑自己是否足夠好的人。
令 Brené Brown 教授驚奇的是：
對于那些有著強烈自我價值感、歸屬感的人，并不是把自己的脆弱隱藏起來、給他人呈現出完美一面的人，而是那些有勇氣接受脆弱，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并敢于主動向他人呈現自己內心脆弱的人。
例如，在和伴侶吵架后，會先道歉；傷心難過時，會在朋友面前哭泣訴苦；在公司做錯事時，會主動承擔責任，不怕別人懷疑自己的能力……
正是這種脆弱，幫助他們和別人建立起了更加深層緊密的關系，進而有更強烈的自我價值感、歸屬感。
你可能會問：“為什么向別人展現自己脆弱的一面，會加深彼此的關系呢？”
首先，向他人呈現自己的脆弱，是一種自我表露（self-disclosure），即把關于自己的信息，如經歷、看法、情緒等，坦誠地告訴別人。
這種自我表露可以促進人與人之間的連接、促進人際關系。 [3]
其次，人們更喜歡真實的人，而脆弱恰恰是一個真實的人最基本的表現。
大家心目中真實的人不是機器、不是鋼板、不是鉆石，而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會受傷，并非十全十美的人，因為這些人和自己很像，彼此的距離更近。
所以，當我們隱藏自己脆弱的一面，心里想著不被人看扁、不被人嘲笑時，反而會讓人感到不適，覺得我們不真實、不坦誠。
也許你會認為自己把脆弱隱藏的很好，別人根本難以發現。但心理學相關研究卻得到了相反的結果：
別人可以通過一些線索，自動識別出你是否在表達真實的自己。
更重要的是，即使他們并沒有意識到你在隱藏自己的脆弱，但他們的身體也會出現反應，例如你在隱藏自己憤怒的情緒時，他們的血壓會升高。 [4]
我們來想象這樣一個場景：
A：“你看起來很生氣，發生什么事情了？”
B：“沒什么，我挺好的。”
A：“……”
如果你是 A，你會不會發現 B 在說謊，你又會怎么想呢？
“怎么可能沒什么？只是你不信任我罷了。你不肯向我袒露心扉，根本沒拿我當朋友……”
就這樣，彼此之間的關系會變弱，甚至喪失。
隱藏脆弱可能只會讓你失去一個又一個朋友、一段又一段親密關系；相反，呈現你的脆弱則會讓人更愿意接近你。
實際上，已經有大量的心理學研究證實，脆弱會促進人們的連接感，加深彼此的關系。
在親密關系中，Todd B.Kashdan 等研究者發現，那些情緒脆弱的人，例如因為焦慮而不敢向伴侶表達自己的負面情緒，會損害彼此的關系；
相反，那些敢于把自己的負面情緒、自己脆弱的一面，開放地向伴侶訴說時，可以有效促進彼此的連接、促進親密關系。 [5]
在老板與員工的互動中，如果老板可以承認自己的不足、展示脆弱的一面（例如，承認自己某個決定導致公司虧損巨大），反而會讓員工覺得他更真誠。
而且，員工會認為老板對自己很信任（不信任你，就不會讓你看見自己受傷了），與此同時，員工也會對老板越來越信任。
這兩種信任會產生一種共鳴，都會使員工做出更多有建設性的行為、有利于公司的發展。
更重要的是，在員工回憶老板真誠的一面時，會激活正面情緒和人際關系的腦區。
簡單來說，就是老板展示脆弱后，讓員工覺得老板更加真實，與自己的距離更近，因而彼此的連接感更強。這樣的員工，也會越來越支持老板。 [8]
03
如何充滿勇氣，
主動表露自己的脆弱？
第一步：打破 “美麗困境效應”
我們之所以不敢向別人呈現自己脆弱的一面，很大原因是害怕別人看到真實、不完美的自己，進而遠離、拒絕自己。
但你怎么知道別人在看到你的脆弱后，會怎樣想、又會怎樣做呢？
受 Brené Brown 關于脆弱調查的啟發，Anna Bruk 等研究者對別人到底是怎么看待我們脆弱一面的，進行了實驗研究。 [2]
在這項研究中，研究者讓參與人員想象一些情景，一部分人想象的情景是向別人展現自己的脆弱，另一部分人想象的則是別人向自己展現他們的脆弱。
例如，喜歡上你的好朋友并先說 “我愛你”、在吵架后主動向伴侶道歉……
然后，所有的參與人員都需要評估自己或別人在呈現脆弱時，表現出的勇氣程度（courage) 和軟弱程度（weakness）。
結果發現，那些想象向別人呈現自己脆弱一面的人，認為自己的勇氣程度更低，而軟弱程度更高；
相反，那些想象別人向自己呈現脆弱一面的人，則認為他們的勇氣程度更高，而軟弱程度更低。
這說明，在向他人呈現自己脆弱一面時，我們會高估負面影響，高估別人會消極看待我們的脆弱。
而實際上，當別人看到我們表現出脆弱時，則會認為我們更加有勇氣，這種行為象征著力量，而不是軟弱。
Anna Bruk 團隊將這一發現稱為 “美麗困境效應” （Beautiful Mess Effect）。
當然了，你也許會懷疑，想象的東西靠譜嗎？
別急，我們再來看看 Anna Bruk 團隊做的一個真實生活情景的研究。
在這個研究中，一部分參與人員被要求在幾名評審人面前即興創作一首歌曲，而另一部分參與人員則是作為陪審人看別人即興創作一首歌曲。
當眾即興創作一首歌曲被參與人員認為是展現自己脆弱的一面，因為并不擅長這種行為，相當于在暴露自己的弱點。
與剛剛的 “想象研究” 類似，所有參與人員都需要評估自己或別人在呈現脆弱時，表現出的勇氣程度和軟弱程度。
你可能已經猜到了，結果與 “想象研究” 相同，這也再次證實了 “美麗困境效應” 的存在：
我們常常會更加負面、消極地評估自己的脆弱、弱點、不完美，而在別人眼中，我們展現出的脆弱卻是有力量的、是特別可取的。
所以，想要有勇氣向他人展現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現自己的弱點、自己的不完美，首先就應該打破這種 “美麗困境”。
意識到一直以來，我們都在負面地高估自己的脆弱所帶來的影響，而沒有發現別人其實很認可這種脆弱的行為。
第二步：從 “容忍脆弱”，到 “收獲勇氣”
雖然你已經意識到了 “美麗困境效應” 的存在，但是想立刻向他人呈現自己的脆弱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Brené Brown 教授在演講中公開表示：
“有的人在得知脆弱很重要時，他們會放下戒備，欣然接受；而有些人，比如我自己，卻花費了一年左右的時間，才可以勇敢地主動表現自己脆弱的一面。”
但也不必太泄氣，我們可以一步步來。
William K. Rawlins 曾提出一個 “容忍脆弱” 的模型（如下圖），容忍脆弱程度越高，說明越有勇氣來表現自己的脆弱。 [6]
從這個模型中你可以看到，當你特別想要和別人說自己脆弱的一面時，如考試失敗、被公司辭退…… 可以找個信任的人。
這種信任可以讓你相信 Ta 不會看不起你、不會認為你很軟弱，而是不管怎樣，都會愛著你、支持你。
這種可以信任的人，會讓你在 Ta 面前表現出對脆弱的高度容忍，進而可以表露自己的脆弱。
這個過程，會讓你收獲勇氣，收獲與他人之間更深層的連接，促進彼此的關系。
所以，不要著急，慢慢來。
可以先向信任的人展示自己的脆弱，一點點積累勇氣，然后向更多的人呈現自己的脆弱，與他們建立深層次的關系，找到屬于你的歸屬感。
寫在最后
大叔覺得
表達脆弱不是軟弱
而是勇氣的象征
或許
你也可以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卸下你的面具
給想要看見你的人一個機會
Ta 可能并不像你想的那樣
厭惡你的哭泣
反感你的求助
而會認為你很勇敢
你很坦誠、很真實
你很信任 Ta
你們的關系因此變得深厚
并會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因為你在 Ta 面前表露脆弱時
也給了 Ta 可以在你面前表露脆弱的可能
然后你們都會發現：
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勇士
生命中有這樣的陪伴和支持
真的，太美好了。
最后，大叔為你送上 Brené Brown 教授的 TED 演講，你可以從中了解更多關于脆弱的內容：
- The End -
References / 大叔參考的文獻資料：
[1] Brown, B. (2010, June). The power of vulnerability (TED video).
[2] Bruk, A., Scholl, S. G., & Bless, H. (2018). Beautiful mess effect: Self–other differences in evaluation of showing vulnerability.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115(2), 192.
[3] Collins, N. L., & Miller, L. C. (1994). Self-disclosure and liking: a meta-analytic review. Psychological bulletin, 116(3), 457.
[4] Gross, J. J., & Levenson, R. W. (1993). Emotional suppression: physiology, self-report, and expressive behavior.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64(6), 970.
[5] Kashdan, T. B., Volkmann, J. R., Breen, W. E., & Han, S. (2007). Social anxiety and romantic relationships: The costs and benefits of negative emotion expression are context-dependent. Journal of Anxiety Disorders, 21(4), 475-492.
[6] Rawlins, W. K. (1983). Openness as problematic in ongoing friendships: Two conversational dilemmas. Communications Monographs, 50(1), 1-13.
[7] Stenbock-Hult, B., & Sarvim?ki, A. (2011). The meaning of vulnerability to nurses caring for older people. Nursing Ethics, 18(1), 31-41.
[8] Seppala, E. (2014). What bosses gain by being vulnerable. Harvard business review,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