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今天,是沈從文先生逝世30周年。其實四月之前,我都沒意識到這件事,這幾年的紀念日好像特別密集。也是巧,過年前去了趟湘西,回來就很想再讀一讀沈從文。恰好騰訊大家約寫一本書的導讀,我就選了《從文自傳》,把沈從文在湘西的少年經(jīng)歷翻騰了一遍。再然后,手頭有的與沈從文有關(guān)的書籍,讀過的,沒讀過,都看了一過。突然被哪篇公號提醒了:今年,沈從文去世30年了。
上個月和綠茶商討戰(zhàn)隊文字。我說來一篇沈從文吧。綠茶說,可是還有什么可說的呢?好象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是哦,我越看材料,越覺得可說的東西不多。
比如“沈從文轉(zhuǎn)業(yè)之謎”,汪曾祺用這個標題寫過文章,寫得很清楚。他說:
沈先生忽然改了行。他的一生分成了兩截。一九四九年以前,他是作家,寫了四十幾本小說和散文;一九四九以后,他變成了一個文物研究專家,寫了一些關(guān)于文物的書,其中最重大(真是又重又大)的一本是《中國古代服飾研究》。近十年沈先生的文學作品重新引起注意,尤其是青年當中,形成了“沈從文熱”。一些讀了他的小說的年輕一些的讀者覺得非常奇怪:他為什么不再寫了呢?國外有些研究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學者也為之大惑不解。
這個轉(zhuǎn)折,也是張新穎先生將他的沈從文傳記分為《沈從文的前半生》和《沈從文的后半生》的緣故。而且是先出《沈從文的后半生》,意思是從前的傳記多關(guān)注前半生的“作家沈從文”。
其實,關(guān)于沈從文的前半生,普通讀者知道的怕也少。沈從文的家人曾經(jīng)抱怨過,外面選沈從文的作品,來來去去就是《邊城》《湘行散記》,連“那么好玩”的《從文自傳》都不要,更別說《湘西》《長河》了。除了這兩部標簽式的作品,大眾津津樂道的,還有“鄉(xiāng)下人,喝杯甜酒吧”的浪漫愛情——這愛情,因為前一段時間呼吁全面禁止師生戀的聲音,又被拿出來鞭撻了一通,沈從文隱隱有被歸入“現(xiàn)代作家渣男群”的趨勢,而胡適校長這個渣男,也成了騷擾女生的幫兇。
——我們常說傳統(tǒng)回潮傳統(tǒng)回潮,一般說的是女德班或“夫死國,婦死節(jié)”之類,不過,這種泛道德化的批評,是不是也是一種傳統(tǒng)回潮呢?
我有一種看法:理解一個人,不管他是什么家,有多大成就,都需要連他的環(huán)境、與社會的關(guān)系一起理解,這大概就是所謂文本與上下文的關(guān)系,上下文比文本更重要。
如果從這個角度去看沈從文,那么沈從文的一生可以分為四段:在湘西是第一段,到北京、上海、武漢、青島,寫書教書是第二段,1933年與張兆和結(jié)婚后,是第三段,1949年之后,是第四段。
家是人的最后堡壘,也可以稱為第二層皮膚。所以一個人成家之后,性情會有很大的變化。具體到沈從文身上,可以說,以跟張兆和結(jié)婚為界,他的人生分成為兩塊,前一塊是“伸”的,是張揚的,任性的;后一塊是“縮”的,是躲避的,是忍讓的。
夜深了,先寫到這里。下回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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