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歲的彝族女孩是“團圓”系統上線后找回的第一個兒童。
坐在阿里巴巴杭州西溪園區(qū)敞亮的辦公桌前,40歲的程序員韓旭杰不茍言笑,面容帶著理工男特有的平靜。
就在一年前,韓旭杰和小伙伴們利用個人休息時間,免費為公安部兒童失蹤信息緊急發(fā)布平臺研發(fā)了一套信息系統。這個名為“團圓”的系統,在今年5月15日正式上線。截至11月中旬,公安部刑事偵查局局長楊東表示:“平臺上線6個月,共發(fā)布失蹤兒童信息286條,找回兒童260名,找回兒童比例達到90.91%。”
對于這一成績,韓旭杰用“榮幸”來形容。但少有人知道,韓旭杰幼年時曾有被拐經歷,只因為鄰居的“愛管閑事”,他幸運地被找回。
“互聯網打拐,阿里巴巴為有這樣的同事而驕傲。” 馬云對韓旭杰和他的小伙伴如此評價。
2歲的被拐彝族女孩吉斯么吃作,讓素未謀面的韓旭杰記憶深刻。
32小時找回2歲失蹤女孩
時間回到今年5月13日下午,河北衡水火車站。
長距離的火車旅行,讓吉斯么吃作的父母疲憊不堪睡著了。醒來時,女兒已不知去向。他們向當地公安機關報警。
衡水火車站的警察接報后,迅速將小女孩的照片、監(jiān)控顯示的嫌疑人照片發(fā)布到“公安部兒童失蹤信息緊急發(fā)布平臺”。
得益于這個平臺,吉斯么吃作被拐的信息不僅讓河北附近省市的警察第一時間收到,在孩子丟失地點附近百公里的絕大多數智能手機用戶,也收到了手機緊急推送通知。
5月15日,在被拐不足32小時后,吉斯么吃作被警方在河南鄭州安全解救。這是“公安部兒童失蹤信息緊急發(fā)布平臺” 上線后找回的第一個孩子。
這個平臺還有一個溫馨的名字叫“團圓”。它正是韓旭杰和他的團隊花費業(yè)余時間設計出來的。
那一天,韓旭杰正要去參加“團圓”系統的開啟發(fā)布會,73歲的母親在家為他準備早飯,忽然間,客廳的電視機里傳出這樣一則新聞:“在河北衡水被拐的彝族女童吉斯么吃作找到了。”
這時,韓旭杰看了看電視,平靜地對著母親說,警方就是用了他設計的平臺,迅速地把這個名字怪怪的彝族女孩解救了出來:“沒想到母親一下子就興奮起來,激動得連早飯都沒有吃。從不發(fā)朋友圈的她,竟然還為這事轉了朋友圈。”
他也曾被拐幸運被找回
韓旭杰母親的興奮,源于他一歲時被拐后獲救的經歷。這件事,即使如今他做“團圓”系統,也鮮少與人提及。也許是冥冥之中,老天讓韓旭杰設計了這款打拐系統。
韓旭杰出生于河南省駐馬店正陽縣,1977年,母親因打青霉素過敏,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當時父親在單位上班,家里只能讓一歲多的小旭杰在地上亂爬。
一不小心,韓旭杰就爬到了院里玩耍。在屋子里待了許久,忽然聽不見屋外孩子的聲音,韓旭杰的母親心慌了,她堅持著爬起來,到院里一看,韓旭杰不見了蹤影。
“孩子肯定是丟了。”心急如焚的母親,一路向周圍的鄰居打聽。這時,一位罹患老年癡呆癥、平時不怎么說話的老頭,竟突然開口跟她說話,還用手比畫:孩子被一個人抱走,往那邊去了。
隨后,聞訊趕來的韓旭杰父親帶著單位里的一群同事,順著老人指點的方向跑去,“幸運的是,他們還真把我找到了,把人販子和我堵在屋里,還從他身上搜到了一張第二天去武漢的車票。要是晚一天,我恐怕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三十多年來,每當母親說起這件事,都會說:“是觀音菩薩借了老頭的口,才讓我知道你的下落。”
韓旭杰也感到,若不是受限于落后的交通,他或許一輩子也見不著親生父母了。
如今每次見面,韓旭杰的母親都要問起“團圓”上面丟失孩子的下落,“我沒有丟過孩子,我想,只有我母親這樣親身經歷的人,才會有那么深的感受。”
打拐刑警最怕假“隨手拍”
“團圓”的開發(fā)緣起于去年的一次聊天。
當時,公安部的一位打拐負責人在和阿里巴巴CRO(首席風險官)劉振飛偶然聊起,在打拐方面,公安部一直缺乏內部協調的系統,希望建立一個互聯網打拐平臺。
于是,劉振飛找到了公司安全部的資深程序員韓旭杰,希望他來組建技術團隊,后來又有11個人加入到他的團隊。
通過和公安部打拐辦工作人員的數次面談,韓旭杰了解到,打拐刑警以往一直被網上的疑似被拐兒童信息困擾,“以前大家轉發(fā)‘隨手拍’,發(fā)兒童丟失照片,但很大部分是假消息,浪費大量警力。”
在各地聯動打拐的過程里,信息滯后也曾是難題。“人販子跨省轉移小孩只需幾小時,但傳統辦案,刑警錄入丟失信息,先通過電話、傳真,將信息上傳到所在省的公安廳,經過信息核實,才能上傳到公安部。公安部懷疑孩子被轉移到哪個省,再將信息轉移。信息傳遞效率就慢。”韓旭杰說。
“做這個系統是不算工時、不支付報酬的。后來我找同事時,也明確和他們說,實在要花錢的話,這錢我自己出也無所謂。”韓旭杰說。
5月15日,“團圓”系統上線。
韓旭杰和他的團隊成員。
打拐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整個“團圓”系統,都是利用業(yè)余時間來做。有時周日凌晨才寫完的代碼,發(fā)到“團圓”群里,群里馬上就有人響應。
盡管是“無私奉獻”,但韓旭杰和同事盧一寧一直都很較真。起初公安部打拐辦的負責人僅是希望他們將打拐信息錄入系統,方便民警查詢。但他們卻不斷提出合理化建議,仔細研究美國的安珀失蹤兒童干預系統“安珀警戒”(注:在美國,97.7%的失蹤兒童能被找回)。
如今,全國6000多名基層打拐刑警,都在使用“團圓”系統,只要接到報案,核實清楚孩子的具體資料,民警就會在第一時間通過平臺發(fā)布通知。
距孩子丟失地點附近數百公里內的普通人,也會通過智能手機中的高德地圖、支付寶、淘寶、百度地圖、新浪微博、QQ等14款國內高使用率的APP通知,收到失蹤信息,協助警方發(fā)現破案線索。
和一線打拐刑警的交流,讓韓旭杰感觸很深:“陜西有一戶十分貧窮的人家,已經有6個兒子,一個女兒,竟然還要買一個男孩。這讓我難以理解,也讓我意識到,打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改變世界的不是技術,是技術背后的夢想和責任。互聯網打拐,阿里巴巴為有這樣的同事而驕傲。”馬云在“團圓”系統上線當天寫道。
記者手記
“技術哥”錄視頻怕磕巴
也許長期生活在代碼的世界里,韓旭杰和盧一寧談起一些感性問題,兩位不茍言笑的“技術哥哥”,常給人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偶爾韓旭杰會幽默地說“其實,我就是‘團圓’背后,活在代碼世界的男人。”
即使是談到童年被拐及母親的表情,韓旭杰也顯得很平靜。見到記者要錄視頻,韓旭杰還很緊張,“要是說話磕巴了,怎么辦?”后來錄完了視頻,他又放松了下來,“其實磕巴一下也沒什么。”
和公安部打拐辦的工作人員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韓旭杰也記得很清楚,“跟他們談需求的時候,對方還處在‘腦爆’階段,呼哧哧說了一大通,我們的想法就是幫他們一步步理清頭緒。”
工作時,韓旭杰的理智完全戰(zhàn)勝情感,而做完了“團圓”系統,他偶爾也會想,要是當初被人販子帶到了武漢,現在自己會在干什么呢?“總之,愿天下無拐。”他說。
對話
失蹤兒童找回九成超預計
廣州日報:“團圓”系統是如何運作的?
韓旭杰:6000多名基層一線的刑警發(fā)布丟失信息。所以半年內丟失的286個孩子,都是有名有姓的真實信息,不像以前,是普通人在網上發(fā)。
盧一寧:刑警接到報案后,核實相關信息,調取監(jiān)控,獲取孩子的照片,就會在“團圓”系統中輸入孩子失蹤的相關消息。隨后,系統就開始和其他手機媒體平臺對接,將這些信息通過APP發(fā)布出去。
比如在高德地圖,距離孩子丟失時間1小時內,以孩子丟失地為中心,覆蓋半徑100公里;2小時內,覆蓋半徑為200公里;3小時內,覆蓋半徑為300公里;3小時以上的,覆蓋半徑為500公里。另外,結案說明也做到精準推送,當孩子找回時,能夠讓曾經收到失蹤信息的人第一時間放心。
廣州日報:被找回的260名孩子具體情況怎樣?
韓旭杰:這個系統解救了被拐賣兒童18名、找到離家出走兒童152名、迷路走失兒童27名;但也最終確認了不幸溺亡兒童32名、不幸遇害兒童20名、其他原因丟失兒童11名。在解救的18名被拐兒童里,最快的僅用了7小時。
廣州日報:對于90%的失蹤兒童找回率,你們感到意外嗎?
韓旭杰:還是超出預計。公安部的反饋是,失蹤兒童的找回率,在系統推出后有很大的提升。
“團圓”明顯加快了失蹤兒童信息的流動速度,提高了信息傳遞的精準度。我們還為全國打拐民警開發(fā)了一套警務協同程序,能通過開放平臺接入公安部認可的14個移動應用APP,真實的兒童失蹤信息得到廣泛和準確地發(fā)布。
編輯:何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