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野,《鳥上鳥》,榮宅展覽現場
本文部分圖片由Prada榮宅相關方提供,特此鳴謝
他獨處的時候會唱歌;甚至會嘗試把杯子吸在臉上。蜘蛛池出租
他曾經熱衷閱讀哲學和心理學,還為弗洛伊德的《夢額解析》寫過一本厚厚的心得筆記。
他深受蒙德里安的影響——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但除此之外,他也喜歡中國的范寬、沈周、傅抱石和日本的宮崎駿,他說宮崎駿對自己的影響甚至比達·芬奇還大。
他推崇巴赫,說如果流落荒島,唯一會帶的就是巴赫的音樂;畫畫之余,還喜歡打乒乓球、看碟、聊天。
如果沒有成為藝術家,他很可能是一個優秀的設計師或不錯的裝修公司老板,每天催著百十口人畫圖紙,出方案。
他說自己是一個馬馬虎虎的人,“馬馬虎虎的價位,馬馬虎虎的名氣,住一個馬馬虎虎的房子“;但誰都知道他的畫看起來完全相反。
你肯定知道我說的,就是——劉野。
《自畫像與蒙德里安》,110x80cm,1998年
??這當然是他
Mondrian in the Morning, 2000
Acrylic on canvas, 180 x 180 cm
??這,又何嘗不是他。
“我不管畫老人小孩,其實都是(照著)自己畫的,像自己畫的。”
他更愿意承認自己是“畫畫的,而不是藝術家”。
關于自己的創作,除了限定必須是“手工繪畫”,此外不做任何設定;他說:“其實所有畫的原因都是出于首先畫一張畫,而不是畫什么。”
在他看來,繪畫的動機本來就模糊不清,而作為一個觀眾,“永遠不要對一個藝術家畫什么過于迷惑,其實有時候不像想象的那么重要”。
這,也許是觀看劉野繪畫的唯一前提。
劉野的肖像。圖片來自《芭莎藝術》
1964年,劉野生于北京。
他的父親是一個兒童文學作家,母親是高中語文老師,即便在“文革”時期,他也得以目睹父母的那些“藏”書,比如《安徒生童話》,或有著奇怪插圖的《馬雅可夫斯基選集》。
在他五六歲的時候,劉野父親的一位朋友——畫《金光大道》插圖的作者李培戈,建議讓朋友的兒子進行一些正式的素描練習。于是劉野開始臨摹父親從圖書館借回來的《門采爾素描》《王式廓素描》——他說自己幾乎把后者完整地臨了一遍。
癡迷畫畫的劉野還偷看過父親的美術日記本中的一副徐悲鴻人體作品,并把《安娜·卡列尼娜》書中的蘇聯插圖全部撕下來,訂成一本小圖冊——這樣讀起來是方便了,但也惹得父親非常生氣。
劉野創作于1998年的早期作品
從10歲到15歲,劉野正式跟隨美院的一位老師學畫。到了1980年,被同學慫恿著一起去報考北京工藝美校的劉野,最終考入該校的工業設計系。
也就是在那里,他第一次接觸到蒙德里安,學習了立體構成、平面構成和產品設計。
在他看來,工藝美校就相當于“一個二手的包豪斯”。他曾說,“直到現在我都深受包豪斯的影響,因為我學習的不是美院附中那種蘇派的美術,而是Design——設計”。這一背景,無疑有助于讀者理解劉野繪畫中的“平面性”。
1984年,劉野工藝美校畢業,被分配到北京工藝美術總公司職工大學的設計研究所工作,兩年后,以文化課410分的高分考上中央美院壁畫系。他的同學里,其中就有后來以熊貓形象做藝術而著稱的“天才藝術家”趙半狄。
1989年,中央美院還沒畢業的劉野,在朋友的介紹下,參加了柏林藝術學院的考試,最后負笈德意志,師從Volker Stelzmann,直到1994年畢業回國。
文化大革命,改革開放,留學,回國——劉野至今保持得還不錯的皮膚和身材,很容易讓人忽略他超過半個世紀的人生。
而圈外的讀者也未必會留意到,即便從商業的角度來講,劉野也是一個“出道”很早的藝術家。
1992年在德國留學期間,他的作品就被Taube畫廊的老板收藏,并成為畫廊的合作藝術家。
1995年,與中國當代藝術拍賣市場關系緊密的吳爾鹿主持的畫廊“明經第”開始獨家代理劉野的畫作。上世紀90年代,后者的作品就在香港的佳士得拍場上拍出過23萬港幣的價格。
到了2005年,劉野的作品第一次破百萬——《溫柔地殺我》在保利上海春秋藝術品拍賣上以121萬的價格落槌。
劉野,《溫柔地殺我》,2002年
五年后的2010年,《齊白石知道蒙德里安》在北京保利5周年秋拍上以創個人紀錄的2912萬人民幣成交。
劉野,《齊白石知道蒙德里安》,1996年
截止當時,他的蒙德里安系列、米菲兔系列和女性肖像系列已經廣為人知。
不過彼時的劉野已經不太愿意去畫那些“成人童話”或“淡淡的憂傷”,“因為沒有哪個畫家愿意跟著過去的腳步來走”。
Miffy Getting Married, 2014
Acrylic on canvas, 40 x 30 cm
他對藝術市場也漸感失望。“名利得失,政治上的壓迫、反抗,這些痛苦,我覺得挺膚淺的,對個人來說都是容易解決的。難以解決的是,有時候你會有種莫名其妙的無聊感,偏偏會在你一切都特別好的時候出現。”他說。
劉野 :寓言敘事
Prada 榮宅
策展 :Udo Kittelmann
時間 :2018年11月10日 - 2019年1月20日
地點 :上海靜安區陜西北路186號Prada榮宅
無論劉野還是與他同時代的藝術家,很多人——包括我自己,總是格外留意他們的早期作品。
The Broken Mirror, 1992
Acrylic and oil on canvas, 35 x 35 cm
在上海榮宅,劉野作于1992年的鏡中自畫像是本次展覽中最早的作品之一。26年前,身在柏林的劉野眼看著德國新表現主義的興盛,但始終無法投身其中——即便藝術家對著裂鏡嘶吼,畫面的其他部分始終還是克制的。
《柏林室內》,1993年
在1993年作的《柏林室內》中,對鏡吶喊的形象再次出現,只不過這時多了兩個裸體的女性,墻上黃色的光則使室內場景多了一種超現實主義的魅惑。
上:《畫室》
下:《天使》
回望劉野在90年代初期的畫作,歐洲的影響似乎顯而易見——它們讓人聯想到基里柯,想到巴爾蒂斯,甚至想到更為久遠的北歐文藝復興的繪畫。
顏色沉著、筆觸豐富,意象繁多而故事彌漫。
但漸漸地,敘事性減弱了,曲線減少,而直線增多。比如下面這張《標尺》:
Scale, 1995
oil and acrylic on canvas, 35 x 25 cm
實際上,這一趣味一直延續至今——在榮宅的展覽現場,你很容易就能從一系列的畫冊或書本相關的畫作中辨認出這一風格來:
這些尺寸與實物近似的畫作,基本上擯棄了寫實主義的那套透視方法,而以絕對的線條、平面和色塊來構建一個立體的錯覺。
當你看這些畫作的時候,你不得不一再回到前文劉野提及的那個觀點:“所有畫的原因都是出于首先畫一張畫,而不是畫什么”。
當然,劉野有其幽默的一面——《齊白石知道蒙德里安》是一個明證,哪怕是那些帶有蒙德里安標志,或被誤讀為帶有意識形態批判的作品,其實也帶有某種輕微的戲謔和嘲諷。
上:《方格子的構圖》
中:《天使合唱團》
下:《女孩與小豬》
它們是可愛的,鮮明的,是Mini版的舞臺劇,是無數少女會“粉”的那種小情緒。
而劉野的另一部分畫作,則是性感的,或者說,是被蒸餾過的、呈現出性冷淡氣息的性感。
《禁書》之二,2008年
關于這張畫,詩人、策展人朱朱對此有一段解讀,不妨摘錄如下:
場景是靜謐的,色情的意味猶存,但更多地是在喚起一種愛憐之感,或者說,經由畫家心理能量的結構性轉化,我們發現,色欲具有了一種紀念感。好像是在為某段往事創造一種可銘記的質地,這尤其表現在這幅令人驚嘆的《禁書2號》里,女孩身體的每一段仿佛經過了縝密的數學計算,達到整體的完美,其輪廓接近于雕像的性質,仿佛已不可能再簡化,近景中的桌面如同一座臥像的基座,既是構圖中的水平指示,又是一種窄化的舞臺空間的幻現——它不作朝向遠方或天際線的無限延伸,而是起孤立和突顯的聚焦作用:背景中的墻面則是畫家對于佩特克斯·克里斯蒂(Petrus Christus)——那位繪制過“北方的蒙娜麗莎”形象的古典藝術家的一次致敬。
向巴爾蒂斯致敬的《禁書之二》當然是顯著的例子,其他更多的例證則見諸他從新千年至今的畫作。
無論動作如何,這些女人總有著極纖細的四肢和腰身,頭和臉卻是大大的,眼距不成比例地拉開,櫻桃小嘴上,是若隱若無的鼻子。
至于另一類名人肖像,那就無需多說了——無論是張愛玲、阮玲玉,還是有著法國“第一美人”之稱的影星凱瑟琳·德納芙(Catherine Deneuve)和盡顯東方風韻的張曼玉,在劉野的筆下,她們固然妝容精致,但是很神奇地——劉野用一種融合了古典畫法和近似卡通的方式,將她們塑造得既美麗,又哀怨,既抽離,又楚楚可憐。
上:《阮玲玉2號》,60x45cm,2002年
下:《神女》,2018,私人收藏,攝影:曹勇
Catherine Deneuve, 2012
Acrylic on canvas, 60 x 45 cm
張曼玉肖像
這些肖像畫折射了一個個豐富的故事,讀者越是了解畫中人背后的人生,就越會驚嘆于劉野畫筆的魔力:一種略微變形和夸張的畫法,原來也可以呈現如此濃郁的情感和張力。
而且,這些迥異于小女孩系列的畫作,也一再回應了劉野在某個采訪中表達的觀點:“很多人看了我的畫說特別歡樂特別幸福,其實我的畫里邊有一種特別不快樂的東西,被乍看上去的那種歡樂幸福蒙蔽了。”
《鳥》,120x90cm,2006-2007年
《鳥上鳥》,22x48cm,2011年
2015年,《芭莎藝術》的記者向劉野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最近的作品里,有什么特質是之前沒有的?”
“虛無。”劉野如此回答。
就個人而言,我對劉野的繪畫抱有一種矛盾的態度:一方面,他的克制、抽離甚至卡通化的處理,讓我很難進入他的繪畫,或者說,很難明確地感受到他的動機和情緒——如其所說,那是一種“虛無”;另一方面,他的某些畫作,又的確通過古典的、美的表達,讓我產生敬意。
前者,或許是一種需要被反思的先入之見,正如劉野自己也在自我反思一樣——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的一次采訪中,他說:
“藝術不是你知道什么,或去搞懂它,而是通過做藝術作品才認識到自己。我看了這么多年的作品,才朦朦朧朧感覺到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作品就像鏡子一樣,不斷地說出我自己甚至沒有意識到的,而不是我知道的。”
關于后者,我倒是可以舉出明確的例子:
Flower no. 1, 2011-12
Acrylic on canvas, 140 x 120 cm
作于2011-2012年的這件《花1號》是少數幾件大尺幅的展覽作品之一,它的構圖非常嚴謹,然而植物特有的曲線,以及它斜向的動勢,與水平的桌面形成了優美的平衡;至于那朵黃色的鮮花,則赫然浮現在近乎黑色的背景中,成為令人難忘的亮點。
Flower No. 2, 2011
Acrylic on canvas, 60 x 45 cm
另一件《花2號》,我則樂意將它與榮宅窗外的綠植相比較——它看上去如此沉郁,但感覺卻比窗外雨后的綠葉更有持久的生命力。
同樣在《南方人物周刊》的采訪中,劉野說,年輕時他“憑著熱情想證明繪畫是有意義的”,但那個證明的過程一直伴隨著懷疑。
直到最近幾年,他發現:
“所有新的媒介和形式出現對繪畫都有改變,或者說是一種解放。照片解放了一次,電影解放一次,互聯網解放一次,你認為它不好,每一次都是毀滅,如果你認為它是好的,每一次都是解放。”
“繪畫是藝術最原始的方法,到今天仍然是最永恒的方法。”
Pinocchio, 2011
Acrylic on canvas, 30 x 20 cm
“一個有著衰老之心的兒童之女性化的男性作品”——劉野曾經如此描述自己的作品。
在榮宅這個見證百年滄桑又重新煥發榮光的地方,看著這些小小的畫作散落各個精巧和典雅的房間,的確會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
不像在當代藝術典型的“白盒子”空間里觀展,卻像是回到了繪畫陳列最傳統最古老的方式——在一個充滿細節和人情味的空間里,你看著劉野的畫,仿佛歷史一再輪回,又仿佛時間從未來過。
好了,文章似乎是寫完了,再多放兩張展覽現場的圖吧:
Untitled, 1997-98
Acrylic on canvas, 170 x 200 cm
關于蒙德里安,劉野曾說:
“蒙德里安的畫出現在我的畫中是精神意義上的,也是我對‘現代主義’的一種‘懷舊’。他的畫那么單純——最基本的顏色和垂直水平線,我也想解決單純的問題,是心靈的單純,我的畫如同我一樣,我不想把內心世界搞得太復雜,表現一些美,順便懷念一下舊事,就行了。”
想看在榮宅展出過的另一個展覽?
看這篇文章(雖然標題是失敗的):
快來看!聽說Prada在上海最有名的百年洋房里辦了一個展!
以及,下面我要送個福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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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還是有不少小姐姐會去打卡的)
開獎時間
2018年12月7日晚上9點
也歡迎寫了評論的朋友轉發朋友圈
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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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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