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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有超過1200萬件中國文物流失海外。
但諸位可曾知道,這些漂洋過海的文物不僅有被外國侵略者強取豪奪而走的。
更有一半的國寶是被為了牟取私利的國人而偷偷販賣走的。
今天要講的這位“中國最大的文物販子”,他曾將大量中國古代文物販賣至歐、美。
包括青銅器、古玉器,南北朝與隋、唐的佛像,唐三彩雕塑等等。
在西方,歐美文物藝術界尊稱他為中國古董的教父、收藏界的“康維勒”。
這位毀譽參半的西方的英雄,中國文物界的賣國賊----盧芹齋。
盧芹齋
01.羞于啟齒的出身
盧家兜是個偏僻的小村鎮,隱沒在幅員遼闊的中國農村。它位于浙江省北部,一個在地圖上幾乎找不到的小地方。
盧家兜的字面意思是“姓盧人家的村子”,自宋朝以來幾百年的時間,盧家族人就在這里繁衍生息。
盧芹齋與家人的合影,后排右二為盧芹齋
盧芹齋出生于1880年2月1日(他的原名和生日說法不一),族譜上記錄著他的原名——盧煥文。
他是盧家第十六代傳人,煥字輩。一個“文”字,并不是多么醒目或富有詩意。
從起名上就可以想象他的父親并不是個有文化和想象力的人,甚至可能從未想過孩子有一天能走出村里的泥巴路。
一個名字,便已經暴露他出身的平凡。
但在大古董商盧芹齋嘴中,他的出身是另一番樣子。他說自己出生于書香世家,家境殷實。
這是他去世前寫的文字:
一,作為士紳階層的一部分,我的祖先曾在朝廷里做官……;
二,族中有一支做豆油生意,業務的總部設在東北,通過船運將豆油銷往南方。
就這樣,他試圖讓自己跟當地的大戶扯上關系,好像祖上進士輩出,朝中有人。
但盧芹齋所聲稱的這一切在現實中都找不到佐證。
出身問題一直是盧芹齋的心結,他總是一語帶過地說:“我們家人全都不在了”,借此撇個干凈。
許多成功人士喜歡炫耀出身貧寒,讓自己的成就顯得更加耀眼。
而在盧芹齋看來,低賤的出身絕不會為他帶來尊嚴,他一生都對身世遮遮掩掩。
出于養家糊口,在距離盧家兜三十公里處一河之隔的南潯,煥文幸運地踏進了富甲一方的張家做工,并從此得到了命運之神的眷顧。
這個張家不僅在南潯財大氣粗,在全國也是數得上的豪門。張家坐擁大量土地,除了良田之外,還在江蘇和上海擁有多處房產。
20世紀二三十年代許多上海出名的建筑都在張氏家族的名下,如杏花樓、大上海電影院、大上海歌舞廳和大世界游樂中心。
至今,大世界那白色的穹頂鐘塔仍俯視著上海人民廣場。
進入張家的煥文被指派服侍二少爺張靜江,他出生時患肌肉萎縮,從小就坡腳,行動不便,8歲的時候,右眼也失明了。
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前程,1902年,張靜江輕松獲得中國駐法國公使商務參贊的職務。
盧煥文幸運的被選中,作為隨侍陪伴張靜江赴法。
張靜江及其夫人
唯一跟我們提起這段歷史的是張家的后人,而盧芹齋本人則一直刻意隱瞞自己卑微的出身,從來不跟旁人提起。
在他離世前寫的自傳中,他將自己去法國的原因說成是求學,以及在中法兩國之間尋找商機。
他還聲稱自己是在清政府的駐法公使那里碰巧認識了張靜江,對于張靜江行動不便、需要人照顧等實情,盧芹齋只字未提。
又一次,盧芹齋編造了自己的履歷。
02.脫胎換骨
初到巴黎,煥文目睹了前所未有的科技騰飛和社會發展,他迅速意識到自己該做什么,當然前提是借力自己的主人張靜江。
接觸過張靜江的人都對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外形雖猶如雨果名著《巴黎圣母院》中的怪人“卡西莫多”,但實則是個自信、愛交際且富有幽默感的人。
人不可貌相,他積極投身中國的革命事業,很快便成為中國政壇叱咤風云的人物。
張靜江到巴黎后,開起了一家專門經營中國貨的商號,起名“通運”,煥文就被安排在這里做事。
從此,盧煥文開始了脫胎換骨的改變:他剪了辮子,脫了馬褂,學著巴黎人的打扮,穿起西裝三件套。
腳上是一雙擦得锃亮的系帶皮鞋,筆挺的圓翻領白色襯衫,頭發染得烏黑油亮,一掃身上原本的鄉土氣,從仆人變成了公司雇員,這無疑是邁上了一個臺階。
中國當時的特產,在運通公司里應有盡有,絲綢、茶葉、地毯、瓷器、古玩和漆器,煥文雖對絲綢茶葉略微在行。
但古玩以前還從來沒摸過,只在南潯張家做工時見過這些到處擺放的值錢玩意兒。
不過一旦上手的機會來了,他很快就觸類旁通,欣賞和把玩古董到后來成了他一生最大的樂趣。
煥文天資高,凡事進取,干起活來又很賣力,并且對市場有天生靈敏的嗅覺,很快就被任命做了掌柜,漸漸成了公司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通運號的生意并不是一帆風順,剛開始時,法國人不熟悉也不習慣中國的東西,所以光顧的人并不多,連茶葉和絲綢都不好賣。
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所藏元代白瓷觀音
盧芹齋曾描述過當時的處境:“我們賣什么都賠,除了古董。
這樣,在經歷了初期的虧損后,我們不再做其它產品的生意,而是主攻古玩市場。”
地毯、字畫、玉飾、漆器、官窯瓷器和鼻煙壺在巴黎的店里琳瑯滿目,非常搶手,往往來不及上架就出手了。
古玩是一本萬利的生意,一只宋代的小白瓷碗從山西以10塊大洋進價(約合1.5美元)。
通運轉手就能賣1萬美元的高價,一尊陶瓷觀音以300大洋(約合45美元)的價格從和尚手里請來,被紐約大都會博物館以50萬美元收購。
通運號的生意果然財運亨通,但已經不適合盧煥文做下去了。
張靜江把他的金錢和心思都用在了中國革命上,并于1908年決定擱置通運公司的事物,毅然返回中國輔佐孫中山的開國事業。
而盧煥文卻沒有追隨滿懷愛國熱情的張靜江回國效力,他對政治不感興趣,寧愿留在法國搞些古董繼續賺錢,自此,兩人分道揚鑣。
但煥文對張靜江一直極為敬重,并且心懷知遇之恩,一生將張靜江尊為偶像。
因為如果沒有他,煥文也許走不出窮困的家鄉,頂多在張家做一輩子的仆人。
如果不是在張靜江手下摸了六年古玩,煥文這鄉下孩子也不會懂得掌眼識貨。
總之“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由此,他的人生又上了一層新臺階。
03.自立門戶
煥文28歲那年,他自己的鋪頭在巴黎開張了,店名“來遠”,取貨自遠方來之意。
按照中國的傳統,他拋棄了出生時父母給他起的“一般”的名字,也給自己起了個新名字來轉運:
“盧煥文”從此就搖身一變成了“盧芹齋”,這是他人生階梯的第三步。
平日的盧芹齋很忙,在歐洲大陸到處奔波尋找商機,他是個非常謹小慎微的人,他留意每一筆交易的利潤,凡事都巨細靡遺的記在本子上。
古玩的利潤一般能達到成本的2-8倍,……比如1913年他花了5.55法郎買入一個龍泉窯的瓷瓶,同年就以46.25法郎的價格出售,是進價的8倍;
一個屏風進價是138.75法郎,以513.70法郎出手,賺了四倍。
歐洲人偏愛的東西尤其好賣,比如18、19世紀的陶瓷,雖不是盧芹齋最喜歡,但在20世紀初的確是他最賺錢的玩意。
他最出名的事件,是在1916年-1917年間,將昭陵六駿的“颯露紫”和“拳毛騧”賣至美國。
從中國人的角度看,他盜賣文物,取悅歐、美帝國主義者,不僅賺得錢財,還周旋于美國上流社會,與洛克菲勒、摩根、范德堡等豪門巨賈做生意,可謂賣祖求榮至極。
昭陵六駿
颯露紫
拳毛騧
如此厚顏無恥中國文物賣國賊,竟然一直否認自己直接涉及盜墓,堅稱:
(昭陵二駿)是從地方政府手里當場買下,由軍閥護送進京,所得款項已用于修建學校。
……我們是從第三方那里直接接手的,程序上完全合法,出售轉賣給我們的人是國家最高層人物。
經盧芹齋之手流出中國的北齊石雕
因為在此之前法國文物商葛楊于1913年將六駿移出皇陵,但在盜運的過程中遭到當地居民的堵截,為奪路逃命,盜運者將文物丟下山坡,損壞的石刻殘片被當局沒收。
當時六駿石雕受損嚴重,1914年落到了陜西軍閥陸建章手上。
他下令押送其中的二駿進京,作為即將登基復辟帝制的“大總統”袁世凱的賀禮。
經盧芹齋之手流出中國的商代青銅方罍
實際上,陸建章也是奉旨行事,奉的是袁世凱二兒子袁克文的命令,因為文物的運輸文件上有袁家的印章。
這二駿于1915年被運出西安,卻從沒能抵達北京,再也不知去向。
直到1918年3月9日,一直下落不明的二駿才神秘地出現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它們的主人竟是盧芹齋的來遠公司。
經盧芹齋之手流出中國的唐三彩駱駝一對
而在買家面前,盧芹齋則毫不掩飾地將昭陵二駿的到手歸功于自己的神通,他對盜寶的歷險過程大肆渲染,對自己所起的作用津津樂道。
在他1926年寫給戈登的信中這樣介紹兩件文物的來歷:
為搞到這兩件文物輾轉了四五年時間,歷經各種艱難險阻,冒著坐牢甚至生命的危險,如今在中國搞古董簡直比登天還難,像這樣罕見的文物幾乎不可能再搞到了,一來風險太大;二來文物精品已經差不多都倒騰出來了。
經盧芹齋之手流出中國的五代壁畫
盧芹齋在中國的活動力很強,上有只手遮天,下有嘍啰遍地,他的前東家張靜江是這個系統的核心。
諸如此類,不一一舉例!
盧芹齋一生走私出賣的明以前造像,石刻,青銅器,玉器不計其數,其中大量出自于歷代皇帝被盜的陵墓。
盧芹齋給中國文化,考古,文物鑒定等方面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
盡管做了這么多喪盡天良的事情,可盧芹齋卻稱藝術沒有國界,自己是為了讓國寶免受戰亂才這樣做的。
而隨著新中國的建立,盧芹齋沒有了文物來源,只得結束生意。
1957年盧芹齋死在了瑞士,終年7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