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方特邀學者鄧淑玲
1895年7月19日,一代國畫大師徐悲鴻于江蘇出生。說起徐悲鴻,想起的除了他的名作《奔馬圖》外,還有他生命中的三個女子——蔣碧薇、孫多慈、廖靜文,三位女性在不同時期陪伴他各自走過了一段情感歷程。
徐悲鴻年少時與富家千金蔣碧薇私奔,遠走他鄉(xiāng),一起走過最艱苦的歲月。但當徐悲鴻名成利就后,兩人卻越行越遠,到最后勞燕分飛,不相往來。而分手的代價就是一百萬現(xiàn)金、四十幅古畫和一百幅畫作,為了償還這畫債,徐悲鴻身心俱疲。
徐蔣二人可說是一見鐘情,二人著實嘗過一段甜蜜的日子,但其后即發(fā)現(xiàn)彼此性格上的差距。在法國相處的一段時間,雖然清苦,卻是他倆相處最為融洽的日子,徐悲鴻為了讓他的卓文君過上好日子,刻苦學習,辛勤作畫,當他的一幅畫作賣得一千元后,連夜趕往商場,買下那件蔣碧薇非常喜歡卻因囊中羞澀而未能擁有的風衣;蔣碧薇亦愿放棄小姐身段,甘為女工以補貼家用,甚至節(jié)衣縮食,只為購買一枚徐悲鴻舍不得買的懷表。
在巴黎最困苦的歲月里,卻是他倆最恩愛的日子,沒有甚么矛盾,亦沒有甚么吵鬧。貧苦的生活令沒有經濟實力、只憑官費留學的徐悲鴻把全副心機放在繪畫上,希望憑借繪畫改善自己的經濟和生活條件。可是,一位名叫張道藩——日后官至臺灣立法院院長的男子,也對年輕貌美的蔣碧薇一見鐘情,幷企圖走進她的心扉,但此時的蔣碧薇只想與徐悲鴻好好過日子,因而婉拒了他的愛意。
回國后,徐悲鴻的生活不外乎上課、出席社會活動、還有繪畫,敏感的蔣碧薇覺得徐悲鴻熱愛藝術更甚于她,致使她沉醉于交際以排解因徐悲鴻對她的疏忽而帶來的郁悶。再者,徐先生是一個理想主義的藝術教育家,致力實現(xiàn)中西藝術融合和推廣普及藝術教育,但蔣碧薇卻不已為然,一直反對徐悲鴻在南國藝術學院的義務教學,認為這根本是浪費他的才華,甚至在徐悲鴻受聘于南京中央大學后,背著他去南國藝術學院替他辭去那兒的教職。外人以為此乃徐先生授意,以為他只認錢,不屑大眾義務教育工作,這令徐悲鴻尷尬萬分。二人生活與價值觀上的差異日漸擴大,雙方感情逐漸產生裂縫。再加上在巴黎時已對蔣碧薇傾心不已的張道藩噓寒問暖,及后令徐悲鴻心中泛起漣漪的孫多慈的出現(xiàn),終于使二人踏上分手的道路。
徐悲鴻曾經寫信給蔣碧薇,信上寫著︰「碧薇,你來南京吧,你再不來的話,我會愛上別人的。」可見蔣碧薇在徐悲鴻心中有一定地位,他對她還是有情的,可是,他管不了他自己的心。她的驕悍和自尊最終逼走了徐悲鴻,但她轉投對她呵護備至的張道藩的懷抱后,卻沒能開花結果。她做了張道藩的情人廿年,及后張道藩鳥倦知還,重回妻兒身邊,她果斷退出,最終在臺灣孤單地度過人生最后的日子。
蔣碧薇后來在自傳里對徐悲鴻指責甚多,卻對張道藩無一微詞。徐悲鴻于分手時特意多給了一幅她最喜歡的《琴課》,直至她去世,她的臥室床頭始終掛著這幅當年徐悲鴻在巴黎為她畫的拉琴照;而徐悲鴻辭世的時候,衣袋里卻放著當年她在法國給他的那枚舊懷表。愛之深,恨之切,或者就是這樣吧﹗
徐悲鴻在與蔣碧薇感情處于膠著狀態(tài)間,遇上了溫婉恬靜且具藝術天份的女弟子孫多慈,惜才愛慕之情由然而生。落花有意,流水亦非無情,在徐悲鴻遠赴歐洲舉辦巡回展覽期間,兩地相隔的思念令孫多慈明白到原來徐悲鴻已在她心中一角扎了根,二人魚雁不絕,道盡相思之情。
徐孫二人的師生戀被傳得沸沸揚揚,蔣碧薇得知后,固之然不肯罷休。當她在徐悲鴻的畫室里看見一幅題為《臺城月夜》的油畫后,嫉妒之火燒得更旺,因為映入眼簾的正是徐孫二人一同在高山上望月的畫面。這幅《臺城月夜》從畫架被刮下來,從此消失于世上。
很多年后,蔣碧薇說了,凡是徐先生畫的,她也不會毀掉,她只是把這幅畫藏起來,但它卻被白蟻蛀壞,再也修不回來。正如她與徐悲鴻的感情,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再后來,又發(fā)生「楓樹事件」,蔣碧薇一怒之下,將南京公館院中孫多慈所贈的百棵楓樹苗砍了,還點起火燒了。徐悲鴻也許自知理虧,又或者覺得眼前的蔣碧薇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會為一件風衣而激動落淚的碧薇了,如同過往每次與她鬧矛盾后般,始終沉默不言,卻刻下一個印章——「無楓堂」。
蔣碧薇可能以為徐孫二人的愛苗也隨那些楓樹苗一樣被燒得灰飛煙滅,殊不知她的強勢將徐悲鴻越推越遠。她能當?shù)闷鹋c司馬相如私奔的卓文君,卻當不成以《白頭吟》喚回丈夫的心的卓文君。
孫多慈鑒于輿論壓力與蔣碧薇的吵鬧下,中斷了在南京中央大學的學業(yè),舉家遷至桂林。及后,徐悲鴻正式向蔣碧薇提出分手,幷托人向孫父提親,但在孫的父母極力反對下,不果而還,孫家更由桂林再遷至浙江麗水,而孫多慈還大病了一場。兩年后,她在父母作主下,與當時浙江省教育部長許紹棣結婚,不過徐悲鴻始終是她心口那粒朱砂痣。
孫多慈的婚姻生活幷不如意,但她卻無法掙脫這無愛的婚姻籠牢,只可經常借故逃到美國,寄住友人家中。而她每每在同在美國生活的畫家王少陵家中看見徐悲鴻題的詩,總會黯然神傷,淚眼漣漣。當她遠在彼岸得知徐先生的死訊后,閉門哭了整整三天,其后更為她的悲鴻守孝三年。她的一生活在愛不得、恨不能的無奈當中,最后郁郁而終。
而惟一一位與徐悲鴻成婚的女子廖靜文則讓這一代畫家在生命最后的日子感受到家的溫暖,享受天倫之樂,縱使歡樂的時間很短暫。
徐悲鴻在為中國美術學院招聘圖書管理員時,錄取了當時還不到二十歲的廖靜文,而徐悲鴻已經四十七歲,獨居多年了。廖靜文就在徐先生身邊工作,日夕相對。有一段時間,他倆經常到嘉陵江邊散步,兩顆心漸行漸近,到后來彼此都覺得離不開對方,便打算訂婚了。
不過,蔣碧薇的鬧騰、廖父的反對、再加上二人年紀的差距,令廖靜文一度卻步。但徐悲鴻不再像當年那般猶豫不決,決心與蔣碧薇離異,不論任何代價,j或者他覺得他此生已錯過了孫多慈,不能再錯過廖靜文了。
兩人婚后生活美滿,相濡以沫。可惜他倆成婚八年,徐悲鴻卻積勞成疾,撒手人寰,是年五十七。而廖靜文則剛滿三十歲而已,以后她余生的每一天都是為悲鴻而活。
她一生致力推廣美術普及教育,秉承徐先生的遺志;她走遍萬水千山,只為令更多人能欣賞悲鴻先生的畫作;她在文革時期,竭力保護她一生的摯愛的作品;她將過千幅徐悲鴻的畫作和藏畫全捐獻給祖國,貫徹亡夫的愛國精神;她為了寫好徐悲鴻傳記,甚至到北京大學中文系插班學習;她從1957年起,擔任徐悲鴻紀念館館長至今,半世紀后的她徐徐已老,依然風雨不改,到紀念館上班工作。縱使大半個世紀過去,廖靜文對徐悲鴻的愛和尊重,依然矢志不渝,為這份真情真愛默默地守候了一生。
燈昏又入夜,無計息相思。
魂已隨君去,追隨永勿離。 ---------------徐悲鴻
這首徐悲鴻寫給他的愛妻廖靜文的情詩,卻是她癡情的寫照。廖靜文于2015年6月16日晚在北京辭世,享年92歲。這個為徐悲鴻而生的女子,守候一生,如今「魂已隨君去」。
蔣碧薇、孫多慈、廖靜文都在花一般的年紀遇見了不同歲月的徐悲鴻,陪他走過人生不同時期的道路。徐悲鴻把自己交給了藝術,而她們卻把自己最美好的年華交給了徐悲鴻。
徐志摩說過:「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到你。 」沈從文也說過:「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shù)的云,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能在最美的年華里遇上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固然之是一件最幸福美好的事,不過相遇就是一種緣份,不論早與遲、愛與不愛,珍惜彼此相處的時光,因為今生緣聚緣散,來生能否相逢已是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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