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德國人!我們要按照神圣的道家精神生活,爭做歐洲的中國人!”這是德國漢學家、詩人、劇作家克拉邦德向他的同胞發出的呼吁。
克拉邦德還有一個中國名字叫“中國老人”。因為在他的作品里,老子是先天地生的存在,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化身和名字,而最為世人所稱道的就是“老子”,即老子生下來就是一位老小孩,所以稱老子為“年老的孩子”,他賦予了老子以“赤子”般的情懷,跟隨著老子的思想脈搏,他給自己取名“中國老人”,那一年他還不到30歲。
聽著,德國人
克拉邦德18歲開始研習《道德經》直到生命的盡頭,一生的寫作與社會活動都沒離開過老子和道家思想。
克拉邦德的呼吁不是孤立的,而是東風西漸的一個縮影,是整個西方文明面臨嚴峻挑戰后的主動選擇,作為“以哲學為事業的德意志民族(海涅語)”,他們選擇了東方的圣人老子。
以傲慢著稱的德國人,連老牌的英帝國和法國都不放在眼里,在他們那里,英法老牌帝國和新崛起的美帝國,都是沒有文化素養的民族。這樣的文化土壤,勢必培養出桀驁不馴,傲視群雄的民族品性。
道德經的世界性
黑格爾的“絕對理念”和“上帝化身”的獨特君主觀念,尼采“鐵與血”的強意志論、海德格爾的國家社會主義信念等等,都成為德意志軍事擴張和集權政體的工具,其結果是:兩次世界大戰,把自己拖進了文明崩塌的泥潭。
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的慘敗,讓這個傲慢的德意志民族陷入迷茫,與中國新文化運動同時,他們開始了20余年民族信仰和文化的反思。
他們在自己的文化里找不到失敗的原因,于是遙遠的東方文明給他們帶來了希望的曙光,正如后來季羨林先生所說,這一時期的老子譯注如雨后春筍般地出現在歐洲。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黑塞父子,推崇《道德經》,他在讀書會上發表演講推動老子思想在德國的普及,他說:“我們現在所急缺的智慧,就在《道德經》里。我們的唯一任務便是,把它譯介到歐洲來。”他認為“老子在基督降世前就是真理見證人”。
“老子熱”熱到什么程度?德國報刊這樣描述:“戰前德國青年在山林中散步時,懷中大半帶一本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現在的青年人卻帶一本老子的《道德經》。”
這一時期,以及稍后,羅素、湯因比等人也都對西方文明進行了反思,不約而同地把人類的希望寄托在尚處積貧積弱的中國文化身上,羅素在《中國問題》中寫道:如果不低下頭來,重新認識并學習東方智慧,西方文明將使人類走向徹底滅亡……未來的希望在中國。
人類的希望在中國
然而,國家民族的品格是由歷史和文化相互作用的結果,西方人的反思,沒能阻擋住工業革命帶來的掠奪戰爭,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殘酷,世界秩序的重構,讓包括德國在內的思想家們再一次掀起老子熱,用季羨林先生的話說就是:“老子在歐洲,自來就走紅運。沒有另外一個中國哲學家可以同他比的,連在中國同他并稱的莊子也是望塵莫及的。”
據《<道德經>在西方世界傳播的歷史》一書介紹,從16世紀開始,西方人就把《道德經》翻譯到了西方國家,總目涉及73種語言,1576種譯本,這是中國文化經典翻譯的高峰。
兩次世界大戰雖然是西方列強瓜分殖民地的戰爭,但客觀上卻促進了中國文化的輸出,到2016年,《道德經》的銷量超越了《圣經》,躍居世界文化經典之首。讀者熱評:老子思想跟自由、民主、法制、市場經濟,尤其是科學技術等現代元素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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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上帝創造一切,還是道創生一切?
西方文明的發源地是古希臘,“二元論”伴隨著古希臘的發展而綿延至今,成為西人的主導思想。所謂“二元論”就是:多樣性的世界有兩個不分先后、彼此獨立、平行存在和發展的本原的哲學學說。
比如柏拉圖的“理念—事物”二元論說,康德的本體—現象二元論,笛卡爾的“心物”二元論,宗教的善惡二元論等等,無論什么二元論,都是一個“物質實體”,一個“精神實體”。宗教二元論的善惡論,善是精神性的,它創造一切;惡是物質性的,是肉體,它同樣創造一切。
這種“二元”對立概念,約略類似于公孫龍的“離堅白”理論,認為世界上只有白石和堅石,沒有堅白石,即只有對立,不能統一。
這跟老子之道的“一元論”截然不同,老子認為:道先天地而生,人們普遍認識中的“神”“帝”屬于萬物層面,而一切對等的概念與物質都統一于一個“道”里,所謂二元對立概念,同出于道,“異名同謂”而已,分開心物與善惡,那只是人的認知錯覺。
然而,二元論帶來的后果在當今發達的西方已經越來越明顯:一方面,科學技術的突飛猛進,爭奪世界資源的戰爭,讓人身心俱疲;另一方面,人們渴望實現“身”“心”的完整統一。而劇烈的競爭現實與內心的渴求,是沒法擺脫的魔咒。因此,老子“先天地生”的“道”的獨立性、完整性的“道一”思想,成了西方人破解思想困惑的密碼。
有無之相生也
老子認為:世界原本是“一”,所謂物質與精神,善與惡,不過是人類的自尋煩惱罷了。當人們執著于一端的時候,世界就分離了成了兩個對立的方面。
200年前的德國哲學家謝林在《神話哲學:中國哲學》中指出:“老子的哲學是真正思辨的”,他“完全地和普遍地深入到了存在的最深層”,而不限于事物表面的“二”。
克拉克的分析更具體,他說:老子之道“替代唯物主義與彼岸宗教信仰并引導我們樹立生態化精神的態度,有助于西方人靈肉二元論的克服和整體精神態度的轉變。”
西方文化行將就木,前進的唯一道路是朝著神圣的東方前進
兩次世界大戰的嚴重后果,除了讓世界經濟倒退,還有一個就是文化的缺陷導致的信仰崩塌,這讓驕傲的歐美國家倍感壓抑。
西方的沒落
早在1012年,奧斯瓦爾德·斯賓格勒就在與世隔絕的狀態下,開始創作《西方的沒落》,一戰結束,恰逢出版,而一戰的殘酷現實,也驗證了他的預言:西方文化行將就木。
而在二戰之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羅曼·羅蘭也發出警告:西方文化已經變得非常糟糕。如果不吸收東方文化的精華,我們將無法生存下去。
其實,在一戰時期,中西方文化并非單方面的“西風東漸”,這一時期,中西文化應該是互補期,中國需要西方的“德先生”“賽先生”,西方則需要中國的遠古智慧。只不過西風東漸是堅船利炮下的文化侵略,東風西漸是西人尋求文化自救的借力打力。
羅素認為:西方文明雖然在科學領域占有優勢,但關于人生的終極目標和意義的洞察方面,中國尤為深刻,老子主張的“道”即是明證。
他說:老子“沒有占有的生產、沒有自我主張的行為、沒有被支配的發展(生而弗有也,為而弗恃也,長而弗宰也)”,這一思想是以抑制自我與調和的精神為核心。這一中國文明的傳統思潮和睿智,將救贖西方文明,因為它被染上了“信仰進步”和“產業主義”病毒。
沙里斯呼吁應以“朝圣”的姿態對待東方,他在《新科學的誕生》一書中說:“前進的唯一道路是轉過身來重新面向東方,帶著對它的興趣以及對其深遠意義的理解離開西方的污穢,朝著神圣的東方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