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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大外交智庫(GDYT)
基辛格《領導力》第五章
“李光耀:卓越戰略”
作者:亨利·基辛格,美國著名外交家、國際問題專家,前美國國務卿,代表作有《核武器與對外政策》(1957)、《大外交》(1994)、《論中國》(2011)等。
文源:[美]亨利·基辛格新著《領導力:世界戰略的六大研究》第五章“李光耀:卓越戰略”(2022年)
收錄:《大譯編參》2022年第104期,總第249期,大外交智庫(GDYT)外文編譯評議組創辦。
編譯:張童沿,《大譯編參》編輯部執行主編,就讀于格拉斯哥大學社會學系;
審校:石雅風,《大譯編參》外文編譯評議員,就讀于中共北京市委黨校; 紀寧,《大譯編參》外文編譯評議員,就讀于遼寧大學國際經濟政治學院。
編譯精選
一、哈佛之行
1968年11月13日,時年四十五歲的新加坡總理李光耀抵達哈佛進行訪問,此時的新加坡方才獨立三年,而他本人于1959年新加坡獲得自治地位時即擔任總理。
在抵達哈佛后,他即被立陶爾中心(也即今之肯尼迪政府學院)延請至一個座談會——此時的美國人無論對他本人還是對新加坡都知之甚少,而立陶爾中心成員對他的認知,也僅是一個半社會主義政黨和一個原國家的領導人而已。但無論如何,他還是得到了在場者的熱烈歡迎。
會上,李光耀直截了當地向所有與會者詢問他們對越戰的看法,但他們糾結于時任美國總統林登·約翰遜到底該被視作“戰犯”還是一個“精神病”的態度讓李很是失望。他強調,新加坡的生存依賴著美國在為全球安全和抵抗共產主義游擊運動這兩方面提供足夠力量的信心。這一論述是基于他對東南亞地緣政治現實的冷靜分析。在他看來,新加坡的國家利益,在于建立強大而安全的經濟體制,而且整個國家要為此全力以赴。
令與會者意外的是,李光耀在演講中所展示出的是一個既沒有對美國的敵意,也沒有后帝國主義世界(受壓迫民族)不滿情緒的世界觀。李光耀希望美國在東南亞地區的戰略部署能夠帶動缺乏各種自然資源的新加坡實現發展,而不是指責美國對新加坡面臨的挑戰袖手旁觀,亦非要求美國幫助解決這些挑戰。
就在這一年的早些時候,英國宣布將關閉在新加坡的皇家海軍基地,而這個基地保障了新加坡的經濟發展與國家安全。因此他尋求美國提供某種形式的幫助,使新加坡能夠應對英國的戰略收縮導致的一些困難,而他更多把這視作引入打造區域新秩序的一個關鍵要素。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首先是美國在該地區擁有自身的國家利益。
二、巨人在蕞爾小邦升起
李光耀所取得的成就相較于書中其余五位領導人來說更加獨特:另五位領導人治理的都是有數百年歷史的大國,他們的成就在于自己激發所在社會的潛能并引導所在社會走向未來的能力;李光耀所接手的是一個之前從未存在過的國家,他的成就在于他克服了華人社會的經驗,打造出了一個獨特的國族理念,并將一座貧窮的城市建設成世界上名列前茅的經濟體。在此過程中,李光耀也成長為了一名世界級領導人、一名頗受大國領導人歡迎的建言者。尼克松稱他“展現出了克服歷史與現實中的積怨和對新世界本質的思考這兩個能力”,撒切爾則稱他為“二十世紀最成功的國家理念建設者之一”。
新加坡在李光耀的帶領下取得如此成就的道路并非一帆風順,其自然與社會條件為其發展曾造成了諸多困難——該國在海水退潮時的領土面積僅224平方英里,比芝加哥的面積都小;缺乏最基本的自然資源,尤其是飲用水;不穩定的熱帶降水導致土地養分流失,令該國無法發展高產農業;國內的190萬人口主要由華人、馬來人和印度人組成,人口規模小、文化分歧大;周邊有馬來西亞、印尼等國環伺,覬覦其深水港和國際航海線重要節點的地位。
與那些自然而然地度過其動蕩歷史期的國家不同,新加坡只有做到最好才能生存——這正是李光耀對其同胞孜孜不倦的教誨。李光耀在其回憶錄中稱新加坡完全是一個人造國家,它“沒有歷史”,也就很難保證它能有未來,它發展過程中的容錯率幾乎為零。“我擔心新加坡在其國人眼里平平無奇,如果我們沒有能使我們有別于鄰邦的政府和人民……新加坡將不復存在。”
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的內政外交是新加坡生存的關鍵。能夠維持其人口生存的經濟增長、保障長期政策推行的強大國內凝聚力、保障其在大國和鄰國之間生存的靈活外交政策,是新加坡為了國家生存所要實現的三大目標。
考慮到城邦國家幾乎都不得善終,李光耀認為,新加坡必須實現疾速發展,否則其就會被周邊大國的壓力和自身遭受的社會經濟挑戰所壓倒。與此同時,在李光耀的展望中,新加坡不僅應求得生存,還將因追求卓越而繁榮。對這種卓越的追求不能僅停留于個人層面,還要滲透到新加坡社會的方方面面——不論是在政務、商務、醫療、還是教育等方面,無能與腐敗都是不可接受的。在李光耀看來,新加坡由此取得的享譽世界的成功,將使本國每一位公民都有切身的體會,并由此為社會帶來強大的凝聚力。
在基辛格看來,李光耀所具備的遠見卓識和說服力,不僅是源自他對東南亞地緣政治的深刻洞察,還由于他雖是華人,卻又在劍橋大學受過教育——這種獨特的經歷使他對東西方間的互動有著別樣的認識。
三、生于帝國,長于帝國
1819年,斯坦福·來福士爵士(Sir Stanford Raffles)在馬六甲海峽邊的一座島嶼上建立了一座貿易站,這座貿易站便成為今日新加坡的雛形。得益于被英帝國賦予的自由港地位和馬來亞腹地資源出口港的位置,這座貿易站快速擴張,并吸引了大量東南亞及其他地區的商人和投機者。1867年,新加坡被定為英帝國的直屬,并交由殖民辦公室(Colonial Office)直接管轄。
大量華人從馬來半島、印度尼西亞群島、以及晚清時動蕩的中國涌入新加坡,這些人構成了當地的主體族群(李光耀的曾祖父就在這群人之中,他于1863年從廣東來到新加坡)。繼最早一批移民在此定居以后,馬來人、印度人、阿拉伯人、亞美尼亞人、猶太人等也都在這座貿易港落腳,使新加坡變成了一座多語言城市。至20世紀20年代,全世界一半的橡膠和三分之一的木材都在馬來亞產出,并從新加坡運往世界各地。
新加坡還成為英國在亞洲的戰略支點。1921年,為應對日本日益增長的勢力,英國開始在新加坡建設海軍補給基地。當時大英帝國的落日余暉尚未消散,在李光耀(生于1923年)的童年印象中,“英國治下”的世界秩序似乎是那樣理所當然。
隨著新加坡20世紀20年代的經濟繁榮,李家也逐漸變得富裕,而在深受英語文化浸染的祖父的影響之下,李光耀的父母給他起了英文名,并讓他自六歲起便開始在英語學校就讀,但在中式大家庭中的成長經歷使李光耀仍深受儒家思想、孝道、節儉、和諧等中華傳統美德的影響。然而,1929年的大蕭條沖擊了李家,李光耀的父親開始沉迷賭博,但他的母親仍堅守僅有的財力,為其子女的學業保駕護航,這種經歷使他一直追求上進。李光耀在十二歲時以優異的成績從小學畢業,并被來福士中學錄取,而這所中學是新加坡教學最為嚴格的英語中學,同時是這座城市未來精英的培養基地——通過考試選拔優秀學生升入英國高校,為英帝國的殖民體系培養人才。這段學習經歷也在客觀上方便了未來李光耀與其他英聯邦國家領導人的交流。
中學畢業后,在他父母的鼓勵下,李光耀在馬來亞地區的劍橋招考中奪得狀元,準備赴倫敦進修法學。然而隨著歐戰爆發,他決定留在新加坡,并就讀于來福士學院(今為新加坡國立大學),并獲得全額獎學金。在畢業后,李光耀本想重回赴英求學路,繼續進修法學,但是在珍珠港事件后,日本開始迅速侵占馬來亞、香港、新加坡等地。這段時期后來被李光耀稱為他“人生中的第一個轉折點”,這對他以及眾多新加坡人而言意味著英帝國秩序的永久消亡。
在日占期間,李光耀險些因為被認定為忠于英國的華人知識分子而遭日軍處決。在僥幸逃離之后,李光耀學習了三個月的日語課程,并入職了一家日企,接著在日方殖民當局的宣傳部門擔任英語翻譯,最后當了黑市珠寶交易中介。這段經歷讓他認識到“隨機應變是生存的關鍵”,也奠定了他后來擔任新加坡總理時的實用主義思想。
戰后,李光耀獲得了女王獎學金,赴劍橋攻讀法學。在求學期間,他堅持著社會主義、反殖民主義以及反英的立場——這部分是由于他在英國遭受的一些不公待遇,部分是出于當時英國社會令人不安的對立氣氛。印度、緬甸的獨立斗爭刺激他開始思考馬來亞的前途。當時李光耀還認為“福利國家是文明社會的最高形式”,并對時任英國首相艾德禮的戰后社會改革和尼赫魯的國家主義經濟政策倍加推崇。
李光耀首次出現在公共視野中,是在為他一個工黨籍的朋友參選下議院席位助選時,發表了他的第一篇公共演講,利用他英帝國臣民的身份來呼吁實現馬來亞自治:“即使你對人民得到公正和社會正義毫不關心,看在你的個人利益、經濟狀況,還有從馬來亞及其他得到的每一元錢的份上,也請給一個那些人民所信任的政府吧,他們會非常樂意與英聯邦以及整個帝國合作并共同發展。”
四、修內政,治邦交
當李光耀在英國留學時,新加坡正面臨戰后的混亂:到1947年春,全城仍在實行食物配給制,還面臨大規模肺結核爆發;馬來亞共產黨及其附屬工會組織的罷工進一步破壞了經濟發展。到1950年8月他返回新加坡后,住房與腐敗成了兩大問題——住房供不應求,只有三分之一新加坡人有合適的住房;商鋪打烊后,店員就地而睡是常態;戰時的條件加劇了英國人都未能治理的腐敗,而通脹導致的薪俸縮水也刺激了公務人員的貪污欲望。
在回國之初,李光耀本欲踐行法治,但很快他便深入到新加坡的政治現實中去。李光耀于1954年創立了人民行動黨,并在五年內完全主導了新加坡的政治生態:人民行動黨強調了殖民當局在提供有效公共服務和建立廉潔、高效的政府兩方面的失敗,展現出了社會民主主義的色彩;該黨的候選人競選時穿不打領帶的低領白衫,既為了適應熱帶氣候,也是象征他們提供誠信治理的承諾。在1959年5月,新加坡取得了除外交和國防外的各項自治權利,同月,人民行動黨贏得議會多數。自此,李光耀便開始了其長達31年的總理生涯(于1990年11月辭去總理一職)。
新加坡制憲經歷了三個階段:作為后期的1959~1963年、在馬來西亞聯邦內的1963~1965年、以及自1965年獨立以后。在新加坡自治后,李光耀組建了一個陣容強大的內閣,制定了改善新加坡社會環境的各項規劃。
在住房方面,新組建的住房與發展委員會開始大量建設高層住宅,并以固定價格向居民售房,如此便以固定資產的形式向每個家庭許諾了新加坡的未來,而正如李光耀在他回憶錄中所指出的,這也是保障政治穩定的一部分。同時,基于族群和收入水平的住房分區制度限制并消除了種族隔離。如此,在共同生活與工作的環境中,新加坡人的民族意識逐漸建立起來。
在腐敗方面,政府于組閣后一年內即通過了《防腐敗法》,規定對各級政府機構中的腐敗行為施以最嚴厲的懲罰,并縮短對疑似受賄者的調查流程;所有的外部投資也得到最為細致的審查——誠信、安全的營商環境由此在新加坡建立。為了實現以上目標,李光耀靠的是懲罰在政務上失誤的公務員,而且直至1984年才第一次提高了公務員的薪金。腐敗的減少還為民生項目和就業發展等方面的投資留出了空間——在1960~1963年間,新加坡的教育預算翻了十七番,入學人數增長50%。人民行動黨執政的頭九年,新加坡將近1/3的預算投入了教育領域。
在醫療方面,新加坡于1960年開始進行大規模肺結核篩查,而根據當時的觀察,新加坡以占其GDP的5%的醫療支出實現了遠勝于當時美國18%的效果——當時新加坡的人均壽命顯著高于美國。
為了鞏固執政地位,李光耀還打造了一套政府與民眾間的聯絡網,通過設立社區中心、公民咨詢委員會、居民委員會、街區議會等一系列基層機構,為公民提供文娛活動、調解糾紛、兒童托管等公共服務,并借此宣傳政府政策。由此,執政黨、政府、民眾三者之間的界限也逐步模糊。另外,人民行動黨還利用選舉時的“街斗”和司法體系打壓反對派。
新加坡加入馬來西亞聯邦后,一方面受印尼發動的叢林游擊戰的威脅,另一方面面臨嚴重的族群沖突,而后者間接導致馬來西亞將新加坡逐出聯邦。新加坡周邊的地緣環境充滿敵意,讓李光耀尋求為新加坡建立軍事力量,以應對印尼的潛在威脅。但是,當時新加坡沒有人有從零開始建軍的經驗,而當時作為多數族群的華人也沒有服兵役的傳統。因此,李光耀向埃及和印度請求派遣軍事教官,并秘密向以色列請求提供軍事顧問。最后,仿照以色列模式,新加坡建立了小而精的常備軍、快速動員機制和義務兵役制,并讓超越了族群的社會凝聚力在軍隊中得到體現。到1971年,新加坡軍隊已有十七個營的現役兵和十四個營的預備役,并且頂著巨大的財政壓力建立了海軍和空軍,成為東南亞最強大的軍隊。
對官方語言及教學語言的奠定,也是李光耀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就之一。在綜合考慮與馬來西亞的分歧、新加坡社會的族群多樣性,以及英語被長期作為政府工作語言等條件后,馬來語、普通話(中文)、泰米爾語、英語同時在新加坡憲法中被定為官方語言,所有學校必須同時教授英語和其他三門語言中的至少一種。泛化的英語環境對跨國資本產生的強大吸引力也讓新加坡在經濟方面,于東南亞鶴立雞群。
五、李光耀對中美兩國的觀察
1967年10月,李光耀首次對美國事訪問,并與時任美國總統林登·約翰遜在白宮共進晚餐。在對華關系上,李光耀對約翰遜稱新加坡將是最后一個與中國建交的東盟成員國。但在1978年11月,李光耀對來訪新加坡的鄧小平的接見事實上開啟了當代新加坡與中國的雙邊關系。
在李光耀看來,新加坡在國際上保持存在并發揮影響力,離不開中美兩國。他希望兩國間保持相對友好而又有所疏離的關系——兩國發生沖突將對全世界產生災難性的影響,而兩國交往過密則會擠壓小國的生存空間。
在1967年會見約翰遜總統時,李光耀直言不諱地指出美國干涉越南戰爭的錯誤,認為美國錯過了一次又一次全身而退的機會,以至于只能被動地等待最壞結局的到來。在此基礎上,李光耀補充稱,重要的不僅是讓美國的力量與其對自身戰略目標的認知和激勵相匹配,而且是要讓美國來穩定亞洲的秩序,實現新的區域平衡,尤其是在英國退出以及蘇聯解體之后。李光耀擔心美國外交政策中的道德主義傾向會令其碰壁,進而導致其轉向新孤立主義,這將對區域平衡造成破壞性影響,最終葬送后冷戰時代的和平紅利。
李光耀對中國的心態則尤其復雜。一方面,中國在實現自身戰略目標上的專注,令他對這個國家充滿敬畏。在1973年,他就發言稱中國躋身世界前列只是時間問題,即便其存在缺乏人才培養和技術支持的短處。但在1979年,他又發言稱希望中國處于相對弱勢,而又足以制衡蘇聯、越南,且無法實現統一。到了1993年,中國崛起已成了在不遠的將來就會實現的一件大事,這讓他的看法又發生了變化:“中國的體量對世界力量的平衡影響如此之巨,以至于這個世界必須在三四十年內找到新的平衡點。對此我們不能只是視而不見,因為這是人類歷史上體量最大的國家行為體。”
另一方面,出于對“對外輸出革命”的抗拒,以及希望淡化外界認為新加坡會因為文化及血緣上的近似性而與中國走近的刻板印象,新加坡長期未與中國建交,在建交后對中國的內政外交也頗有微詞。但在改革開放后,隨著李、鄧會晤,新加坡加入了對華投資的行列,淡馬錫資產和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成為了主要在華投資主體,而1994年蘇州新加坡工業園區的落成,也為中國的工業化進程添磚加瓦。
李光耀向美國所傳達的關于中國的一些信息,在很大程度上讓美國醒悟并感到不安,因為這意味著美國要與另一個超級大國共享西太平洋,甚至可能是整個世界。這種前景對美國來說將是前所未有的美國挑戰,社會的“美國例外論”會受到尤其巨大的沖擊。隨著中國軍力與科技的發展,美國過去的地緣優勢將無法為其提供任何緩沖。
但在2009年會見一些中國領導人時,李光耀提醒他們要以史為鑒,不要忘記前人所犯的錯誤以及所遭遇的苦難。他尤其通過一些隱喻強調,中國應避免沉湎于強調一些屈辱的歷史敘事,那會令中國選擇嘗試強勢改寫世界秩序,這對其自身并無益處。相應地,他同樣建議美國勿將中國視作死敵、要防止兩國在西太平洋的競爭變為武裝沖突、要接納中國這個大而強的崛起國家、要對其實現民族復興的努力表示贊許、要提出與之合作行動的可靠方案。
考慮到上述種種已經是當時尼克松政府的方針,李光耀進一步強調,美國應對華接觸而不是遏制,讓中國為了維持自身地位而不得不遵守國際秩序,如此一來,其他國家也會認為自己不得不維護國際秩序,并配合美國的國際治理。
六、李光耀的政治遺產
提及李光耀的政治遺產,首先就必須談到新加坡經濟的超常增長——其人均GDP從1965年的517美元增長至了2020的6萬美元,年平均增長率在20世紀90年代長期保持在8%左右。不少由獨立而來的國家,其領導人為了保護本國經濟發展,會阻止國際資本介入本國市場,并用高強度的政府干預扶持本國產業。但李光耀卻反其道而行之,通過采取自由市場和資本主義,吸引跨國企業入駐。
李光耀還很好地利用了新加坡的族群多樣性維護國家獨立,同時拒絕單純地引入自由民主或共產主義等意識形態來定義新加坡的社會發展路線——他強調這方面要以本國的文化為中心。李光耀更傾向于認為各族群文化之間的差異并非不可調和,它們應該共存并互相適應。
如今的新加坡是一個威權政體,其領導人更迭并非通過民主選舉的方式進行。但是,李光耀還有他的后繼者們可以通過每次選舉的得票與席位變化,來評估他們的執政成果,并時刻警醒整個執政團隊。而威權政治本身,讓新加坡避免了像那些實行民主的新獨立國家那樣落入宗派主義泛濫和社會撕裂的境地。
對理想主義者而言,一個架構的有效性取決于它在多大程度上符合某個特定的標準;對治國者而言,有效性則取決于該架構能多大程度上適應一個時期的歷史現狀。從后者的角度看,李光耀可以說非常成功。但是架構隨時間推移發生的變化,也會讓建立這一架構的治國者得到的評價發生變化——民意的變化早晚會成為決定一套架構可持續性的關鍵要素。新加坡未來的一個挑戰,在于能否在大眾民主和改良精英主義之間找到一個更好的平衡。
譯者評述
本章從地理、地緣政治、經濟學、社會學等角度,結合李光耀從政前以及從政后的個人經歷,展現了他本人篳路藍縷創立現代新加坡的宏大圖景。讀懂李光耀的創業史,關鍵在于理解這樣一個敘事,或者說是他本人的一個信念——只有時時刻刻做到最好,才能在國際政治現實中生存。
這在譯者看來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依稀記得大外交智庫的一次線上座談會上,作為出席嘉賓的新加坡知名專欄作家翁德生,談及新加坡當下的處境時,便持著類似的口吻。
決定了新加坡這種發展敘事的,是其建國之初險惡的地緣政治環境,和二戰后其社會的無序。為了回應這些痛點,李光耀領導他一手創立的人民行動黨以最積極的姿態發起了一系列斗爭,這其中的一些細節,可能就是讓他更多以一個實用主義政治家的形象被中國人所記住的原因。
應該看到,即使他反對共產主義,并事實上站在資本主義陣營一邊,他的指導思想放在如今的內政外交中仍有一定可取之處。但是正如原文認為的那樣,隨著時間推移,一個治國者的功績無論多么偉大,都會因為變化的民意而被或多或少重新評判。
故而在研究李光耀指導思想的可利用價值時,尤其要注重與當下的中美競爭和疫情間社會經濟狀況相結合。考慮到我國曾有行政人員接受新加坡方面培訓,并一定程度上沿用新加坡模式的情況,這樣的思考應該在當下得到一定重視。
譯文拾貝
1、Lilliput :小人國;蕞爾小邦
2、Konfrontasi :特指蘇加諾時期印尼對馬來西亞發動的邊境戰爭
3、Mediocrity :平庸;庸才
4、Crown colony :英帝國直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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