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實與虛偽之間往復,在信與不信之間來回,這是戀人和信徒共有的特征。——梁文道《我執》
——以上,是我在法學院晃悠了十好幾年的觀察結論。
——爬樹魚
但凡是在規定期限內畢業的同學,不論是寬寬松松游刃有余的畢業,還是緊趕慢趕掐著點兒提交科研成果,甭管過程有多狼狽,到畢業前夕都總是斗志滿滿的。然而,一旦第一年延了期,整個人的精氣神兒馬上就變了,用時下的網絡用語說就是“很喪”,而且,很大程度會一直讀到博六。這當然不包括博三一切都搞定了只是陰差陽錯的論文晚見刊兩個月那種“坐等畢業”的延期生,而僅僅包括沒有任何客觀原因反正就是得延期的同學。簡單的說,不延則已,一延就到最高年限。
為啥?
據我觀察,原因主要包含如下幾種:
其一,自信喪失。相當一部分博士生,往往是自己這一輩乃至家譜上有據可查的N代當中學歷最高的“文化人”,童年時往往也是“別人家的孩子”。這些同學不僅僅是一貫的“學霸”形象,而且,也幾乎沒遇到過啥重大挫折。結果……念著念著,沒畢了業! 一想到父母出了門被問到“你兒子今年去哪工作了”、或者侄兒侄女在假期跑來問“小叔你啥時候賺了錢給我買糖糖”,就連回家的心思都沒有了。此種心理打擊,還往往是平生第一次。于是,寫論文沒激情,看文獻蔫巴巴,產出自然也就不多。
其二,離群索居。延畢的博士生往往還會染上另外一個習慣——大隱隱于世。即,每天雖說都待在學校,但踽踽獨行不知所蹤,既不跟同門探討學問也不去找老師們求教問題,出去開會就更別提了,天天閉門造車,這論文能寫的好嗎?當然,我完全理解為啥延期了的博士生不大愿意搭理人,畢竟天天看著精精神神的師弟師妹們心里也抑郁,更別提有的小破孩不懂事哪壺不開提哪壺,比如管N年不畢業的大師兄叫“太師兄”啥的。就算師門聚個餐,被剛入門的小朋友瞪大眼睛瞅著、被人介紹說“這是2012年入學的博士前輩”,心里也的確鬧挺的很。至于拿著學術問題跟晚進門好幾年的師弟師妹討論……這更傷人自尊。但是,越是這種誰也不想見的,越反而沒法集中精力寫論文。反而容易把自己整出個雙相障礙啥的。
其三,破罐子破摔。這就好比有一個寓言講的,一個人穿著新鞋在泥地里走,起初小心翼翼不要讓新鞋子粘上泥點子;但一旦鞋子上沾了一塊泥,這哥們就反而不注意了:反正鞋子都臟了,再臟點兒有啥啊……讀博也是,期限沒到之前,心里總存著點對未來的美好期望;可一旦延期了,就再也不惜時如金了。反正都延畢了,延一年和延兩年有啥區別;這篇論文月底寫完和年底寫完有啥區別……于是,越拖進度越慢,最終,停了。直到另一個deadline——六年再不畢業就自動清退了,才拖拖拉拉勉勉強強地畢了業,然后找工作時再因為年紀偏大被再次嫌棄。
那么,說以上這些,究竟啥意思?其一,給正常在讀的親們提個醒兒,別抱著“不行就延畢唄”的想法有一天沒一天的做科研。須知,一旦延畢,你的壓力只會比現在大的多!其二,對于真的需要延畢的同學們,也請及時調整好心理狀態,跟家里打好招呼別老是絮叨你;見到師弟師妹乃至于跟師弟師妹們請教學術問題也別有啥不好意思的,“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對吧?俺讀書那會兒,比我大十歲的師弟還一邊叫我“小師姐”一邊跟我討論論文的十八種結尾方式,比我大二十七歲的同班同學也完全不介意讓我給她修改下論文。學無先后,誰又會笑話誰呢?
繪圖:爬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