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讀到詩圣杜甫的作品,都會心潮起伏。他少年時壯游各地,卻在長安十年求仕不得;他窮困潦倒,卻在四處奔波中,創(chuàng)作了無數(shù)流傳千古的優(yōu)秀詩篇。他與家人聚少離多,卻心憂天下百姓的安危與冷暖;他半輩子衣不裹腹,“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一首《登高》成為他苦難人生的最真實寫照,卻從沒忘記當(dāng)初“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的夢想。
春望
唐代:杜甫
唐肅宗至德元載六月,安史叛軍攻下唐都長安。七月,杜甫聽到唐肅宗在靈武即位的消息,便把家小安頓在郎州的羌村,去投奔唐肅宗。途中他卻不幸被叛軍俘獲,帶到長安。不過因杜甫官卑職微,未被囚禁。
《春望》寫于次年三月,詩的前四句寫都城敗象,飽含感嘆;后四句寫心念親人境況,充溢離情。全詩沉著蘊藉,真摯自然。“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作者開篇即寫春望所見。國都淪陷、城池殘破,雖然山河依舊,可是亂草遍地、林木蒼蒼。一個“破”字,使人觸目驚心;繼而一個“深”字,又令人滿目凄然。
司馬光曾評價說“山河在,明無余物矣;草木深,明無人矣。”詩人在此明為寫景,實為寄情于物、托感于景。,并為全詩創(chuàng)造了憂傷氣氛。此聯(lián)對仗工巧,圓熟自然、詩意翻跌。“國破”對“城春”,兩意相反。
國破的頹垣殘壁,同富有生意的城春對舉,對照強烈。國破之下繼以“山河在”,意思相反,出人意料;城春當(dāng)為明媚之景,而后數(shù)以“草木深”,則敘荒蕪之狀,先后相悖,又是一翻。明代胡震亨也極贊此聯(lián),“對偶未嘗不精,而縱橫變幻,盡越陳規(guī),濃濃淡淡,動奪天巧。”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花鳥本為娛人之物,但因感時恨別,卻使詩人見后反而墮淚驚心。也可理解為,詩人以花鳥擬人,感時傷別,花也濺淚,鳥也驚心。兩種說法一則觸景生情,一則移情于物,正見這首詩的含蘊豐富。

詩的前四句,都統(tǒng)在一個“望”字中。詩人俯仰瞻視,視線由近而遠(yuǎn),又由遠(yuǎn)而近,視野從荒城到山河、再到花鳥。感情則由隱而顯,由弱而強,步步推進。在景與情的變化中,仿佛可見詩人由翹首望景,逐步地轉(zhuǎn)入了低頭沉思,自然地過渡到后半部分的想望親人。
自安史叛亂以來,直到如今春深三月,戰(zhàn)火仍連續(xù)不斷。詩人慨嘆,“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他急切地盼望家中親人的消息,此時的一封家信真是勝過萬金,寫出了消息隔絕、久盼音訊的心情。這也是很多人心中的想法,很自然地就能產(chǎn)生共鳴,因而成了千古傳誦的名句。

烽火遍地、家信不通,詩人想念遠(yuǎn)方的慘戚之象,眼望面前的頹敗之景,不覺呼喊“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作者于極無聊之際搔首躊躇,頓覺稀疏短發(fā),幾不勝簪。搔,為想要解愁的動作;更短,可見愁的程度。在國破家亡、離亂傷痛之外,詩人又嘆息衰老,更增一層悲哀。

這首詩反映了詩人熱愛國家、眷戀家人的美好情操,意脈貫通而不平直、情景兼具而不游離,感情強烈而不淺露、內(nèi)容豐富而不蕪雜,格律嚴(yán)謹(jǐn)而不板滯,因而杜甫的這首經(jīng)典之作,1200年來一直膾炙人口,人人會背,歷久而不衰。偉大的詩人即使是“ 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也從沒喪失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更對大唐恢復(fù)繁榮昌盛充滿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