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氏文史總說
“岑”,是一個源于姬姓的十分古老的姓氏。它起因于地名。
岑,古文作“ ”。《爾雅》、《說文解字》、《字源》等專著的解釋都一致,最初的涵義是指小而高的山。故《廣韻》曰:“岑,從山,今音”。后世詞意拓展,于是又新生了“險峰、陡峭、大”等涵義。由于上述意思大都與地形地貌有關,于是經常被用于地名。如我國古今地名中,便有岑村、岑港、岑鞏、岑河、岑麓山、岑水、岑頭陂、岑天河、岑亭、岑王老山、岑溪、岑陽嶺、岑子等。
先秦時期,不少諸侯國都以地名作國名,岑國便是如此。
關于岑國的記載,最早見于《呂氏春秋》。此書乃戰國末年秦相呂不韋(?―公元前235年)所著。這里說點題外話,據坊間野史言,呂不韋是秦始皇(前259-前210年)的生身之父。秦始皇曾一度稱呼他為“仲父”,拜他為丞相,呂不韋于是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傾一時。在呂不韋出生前二三百年,魯國曾有一部編年體史書,書中多有諸侯對周天子的不敬之語。到了孔子(前551-前479年)時,他認為這是以下犯上,以卑侵尊,不應誤導后人,于是將該書親手逐字審查,親筆刪改,重定褒貶,定書名為《春秋》。呂不韋有感于孔子著《春秋》,也想像孔子那樣把自己的學說傳諸萬世,于是網羅一批文人撰寫了一部新《春秋》,為了區別于孔子之《春秋》,遂將自家的書命名為《呂氏春秋》。《呂氏春秋》書成后,曾懸諸城門,聲稱如有人能改動一字者,賞千金。此舉雖有些聳人聽聞,但想必呂不韋對自家的著作絕對能經得起任何挑剔這一點是非常自信的,不然怎敢如此夸海口?至于書中是否有不妥之處,人們不得而知。但無論正史抑或野說,都未見記載有人曾拿到了這筆為數不菲的賞金。《呂氏春秋》成書距岑國滅亡只有短短幾百年時間,當時秦始皇尚未焚書坑儒,呂氏以其地位權力,完全有可能看到有關岑國的歷史文獻,因此他的說法應當是最接近歷史的真實面目的。《呂氏春秋》云:周文王封異母弟耀之子渠為岑子,其地梁國岑亭是也。……禹貢在荊州之域”。
后世,《漢書》、《唐書》、《風俗通》、《通志》、《正字通》、《廣韻》、《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辭海》、《辭源》、《漢語大字典》等權威典籍文獻,都采用了上述說法。當然,也有說是周武王封渠為岑子的。姬渠的岑子名號到底是誰封的?是周文王姬昌?還是周武王姬發?史書存在爭議,但這無傷大雅,因為姬渠畢竟被封于岑亭成為岑子了,在這關鍵的一點上大家是沒有異議的。
那么,“梁國”在何處呢?岑亭又在哪里?這是兩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較流行的說法是梁國有兩處:一是在今陜西韓城南,二是在今河南商丘。至于岑亭,則可能在韓城之梁國或商丘之梁國(梁郡)的轄域內,也可能在南陽棘陽(今河南新野)。
關于陜西韓城之“梁”,《辭海》、《辭源》、《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漢語大字典》是這樣注釋的:梁:周國名。嬴姓,伯爵,在今陜西韓城南,周封秦仲少子康于夏陽梁山,是為梁伯。公元前641年為秦所滅。秦時改稱少梁。戰國時又改稱夏陽。
但是,上述說法有三大疑點:一是韓城之梁是秦仲少子康的封地而不是姬耀之子姬渠的封地;康姓嬴而渠姓姬;二是韓城不在荊州轄域內,說此處是岑國于理不通;三是韓城之梁國是伯爵而岑國是子爵,級別不一樣。
關于河南商丘之梁國(梁郡),《辭海》解釋說:“梁:郡、國名。漢高帝五年(公元前202年)改碭郡為梁國。治所在睢陽(今商丘南)。轄境相當今河南商丘市和商丘、虞城、民權、安徽碭山等縣地,其后轄境屢變。《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名詞典·河南卷》。商丘縣:在河南省東部,南接安徽亳州市……西周為微子封國。春秋為宋國都。秦置睢陽縣(治所在今縣南),因縣城在睢水之陽,故名,屬碭郡。西漢、魏、晉屬梁國。
另有一種說法,梁乃大梁,即現代的開封。“大梁,古城名。在今河南開封西北。戰國魏惠王三十一年(公元前339年,一說為魏惠王六年或九年)自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遷都于此,是當時最大都市之一。秦始皇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王賁攻魏,決河及大溝水灌大梁,城毀,魏降。隋唐以后,又通稱今開封市為大梁”(見《辭海》)。“大梁:地名。戰國魏都。秦滅魏,置三川郡。《史記·秦始皇記》:二十二年,王賁攻魏,引河溝灌大梁,即此處。今河南開封縣地”(見《辭源》)。
上述“商丘說”與“開封說”也存在著無法突破的理論障礙,即:前者為微子啟的封地,系宋國,不是姬渠的封地岑國。后者系魏國的都城,也與岑國扯不到一塊去。且二者都不“在荊州之域”。
下面,我們再來探討“棘陽”。
今河南新野境內,有一條南北流向的河叫溧河,歷史上稱棘水。戰國時期,棘水是楚國和秦國的界河,河東屬楚,河西屬秦。楚懷王二十五年(公元前303年),楚懷王與秦昭王在楚境邊界處之黃棘(址在今新野溧河鋪鎮江黃集附近)有過一次會盟,雙方都出于自身利益之考慮,向對方作了一些外交讓步,此后兩國曾相安了一段時間,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重大事件“黃棘會盟”。棘水東側有城,近黃棘,因位于棘水之陽,故名棘陽。秦滅楚后,以棘陽歸南陽郡,屬荊州。西漢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年)封杜得臣為棘陽侯。關于棘陽,概括《辭海》、《辭源》、《中國古今大辭典》、《南陽市地名志》、歷代信史之《地理志》、《郡國志》、《水經注》、《讀史方輿紀要》、《元和郡縣圖志》、《元一統志》、《太平寰宇記》、《路史》、《風俗通》、《明嘉靖南陽府志》、當代版《南陽地區志》等專著文獻的解釋:棘陽,古縣名,西漢置,在棘水(今溧河)東側,治所在今新野縣城東部偏北十余公里處,在漢之湖陽縣(今屬唐河縣)與新野縣之間。以此定位,結合出土之地下文物,棘陽縣治的遺址在今新野前高廟鄉之前張樓村附近(此地距古黃棘甚近)。
另據《岑嘉州詩箋注》:“《續古文苑·十八》:唐張景毓《岑公德政碑》:周文王異母弟耀克定殷墟,封為岑子。今梁國岑亭,即其地也,因以為姓。《新唐書·宰相世系表》:岑氏,出自姬姓。周文王異母弟耀之子渠,武王封為岑子,其地梁國北岑亭是也。子孫因以為氏,世居南陽棘陽。梁國云云,似漢人語。魏晉以降,無梁國也。今開封、商丘地區,無岑亭地名。周赧王二十二年(前286年),齊、魏、楚滅宋而三分其地,岑亭在梁國北,地當入魏而不當入楚。岑氏世居南陽棘陽,亦不知何故遷此也。南陽,春秋時為楚地,然亦未聞有岑亭地名。”
可見,“棘陽說”同樣也未能說明岑亭與棘陽之關系。但是,起碼有兩點我們不能忽視:一是古代浩如煙海般的姓氏專著,都毫無例外的認定岑姓“望于南陽”。外地岑氏族譜,都一致記載各自的近祖源于南陽堂。需要說明的是,“南陽”是一個宏觀上的說法,從各種典籍都記載岑彭是棘陽人這一點斷定,“南陽”具體地說無疑是指南陽郡(府)的棘陽縣。二是南陽棘陽歷史上長期屬于荊州,與古籍所說“在荊州之域”相吻合。三是符合岑亭若果然在梁國之北,則“地當入魏而不當入楚”的疑惑。因此,在未發現新的有充分說服力的證據之前,便斷然否定岑亭不在(或不是)棘陽,無疑也是輕率的、不負責任的。
這里,再把話題扯遠一點。上個世紀英國著名女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據統計,她的作品的印數超過毛澤東著作的印數而僅次于《圣經》的印數居世界第二位)以女性特有的細膩,從生活實踐中總結出了一條令人耳目一新的哲理:在逐一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后,排在最后的那個不可能,很可能就是可能。這其實就是現代人所說的“末位淘汰機制”,這一理論已被管理學、考證學、偵察學等諸多領域所廣泛運用。我們不妨姑且稱此為“阿氏定律”。按照這一定律,岑國(岑亭)在何處這一問題上,“韓城說”、“商丘說”、“開封說”先后被排除,所剩的便只有“棘陽說”了,因為棘陽人岑彭必然與岑國(岑亭)有某種聯系,盡管要徹底弄明白這個問題,還需要做大量艱巨的研究工作,也許最終仍無結果,但畢竟范圍縮小了許多。
在中國社會由奴隸制向封建制前進的偉大變革中,我國的政治、文化中心,也逐漸由西、由北向東向南移動,由黃土高原向沿海移動,由山地文化逐步演變為江河水文化。因此,“岑亭”即便不是后世的棘陽或不在棘陽境內,岑氏也一定是與時俱進,伴隨著這場偉大革命,至遲于西漢初年遷至棘陽定居生根的。
在姬渠被封于岑亭,立國,稱岑子,至岑彭出生于棘陽,這千余年的時間里,由于文獻、文物的缺失,關于岑姓是自何時何人開始,是姬渠食國后便改姓岑了呢?還是岑國存在時便有人姓岑了呢?或者是岑國亡國后國人為懷念故國而以國為姓的?都暫時還只能作為一個歷史之謎。姬渠以后岑彭之前這段時間里岑姓的世系傳承,也一直未發現文字記載。依據姓氏譜牒研究領域中共同遵循的每百年繁衍四代人的自然規律推算,這段時間,岑氏應當有40-43代傳人。
誠然,歷代以來,人們只能將岑氏的世系追溯到岑彭,而無法追溯到姬渠,不能不說這是一個不小的遺憾,因為這畢竟短了十來個世紀。要是能追溯到姬渠,豈不完美得多?
不過,豁達一點,想開了也就釋然了。萬事總有個開頭嘛,不可能永遠沒個頭。比如講,華人都稱自己是炎黃子孫,以炎黃二帝為開頭,誰也沒有產生過這樣的質疑:難道炎黃二帝沒有先人,是女媧娘娘用泥巴捏出來的?從炎黃二帝的先人算起,時間豈不更長些?即便如此,如果各姓都有足夠的史料可供追溯,最后都尋根尋到了炎黃二帝那里,大家都成了一個姓,那還有什么姓氏文化可言?假如還有依據能供我們無限追溯,弄到最后,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同牛馬豬羊乃至魚蝦蟲介便都只有一個共同的祖先―地球上生命形成初期的單細胞生命體,那豈不荒唐?
因此,以岑彭為開頭,無所謂長,也無所謂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