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上了二十多年的學,教了十多年的書,我所讀過的詩,不止三百首。但唯獨對李商隱的這首《夜雨寄北》情有獨鐘。
你問我什么時候回來,我最親愛的,真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何時才能回去與你相見。縱然我愛你如命,思之入骨。然則世事艱難,路途遙遠,歸期未知,諾怎輕許?對了,我這邊下雨了,雷電狂風,大雨如注,屋子后面的小池都漫溢了,向北流,向北流,無盡愁悠悠。
你等著我!等我回去了,我們秉燭夜談,不眠不休,可好?嘿嘿,我到時一定好好給你講講,今天的雨,究竟有幾多滂沱。
淡淡的語氣,懶洋洋的欲說還休,看似溫存平凡的懷念里,有暗暗地,令人心驚的傷感。在那溫暖的絮絮叨叨的瑣碎里,滿懷痛楚而小心翼翼釋放出來的深情,化成了一幅極樸素動人的畫面。
學生時代,初讀此詩,暗暗吃驚,頷聯和尾聯竟然可以如此循環往復,一抹余音裊裊不絕如縷的輕愁竟悄無聲息得鐫刻在少女的心里。
高二時,偶然間聽到一個男孩在那輕聲朗讀此詩。我心一驚,莫非粗獷不羈的男生也喜歡咂摸對這樣的詩行?我有點怔,不由自主地走近他,大大的眼睛里盛滿了清澈的湖水,幽幽地蕩漾著。圓圓的臉上鋪滿了純真善良的陽光,暖暖地照耀著。就這么一個,矮矮的,胖胖的男生,從此成為了我的哥們。
后來呵,那個小胖,當上了一個國企的經理,又成了一對雙胞胎的爸爸;而我則成了一名老師,一個小女孩的媽媽。既為人師,義山的這首詩,被我數十次解讀給上千個孩子聽過。每每講到這首詩,我都會不由自主地重復:同學們,這首詩,可是我的最愛呢!沒有理由,就是愛。
真正體會到詩人況味是在我和先生婚后的別離。8年前的他從淮安鋼鐵公司離職,一個人在山東闖蕩,而我則在安徽的一個小城教書。雖交通便利,通訊便捷,但所有的思念都抵不過生活的不得已和時間距離的無情隔離。也是一個涼涼的秋天,梧桐更兼細雨,我一個人窩在陽臺的搖椅里,呆望著窗外的凄迷。
我拿起電話:你啥時回來呀?
他略帶愧疚地說:我也想回去看你,一刻也不想離開,但事業剛起步,實在是身不由己呀!
我有點慍色:我只問你啥時回來?
他軟軟糯糯地回答:很快。
我有點傷心:你總是這樣?我這邊都下雨了呢!
他沉默了一會堅定地說:這雨不會一直下,天很快就晴了……
天果然很快就晴了。他工作有了起色,我果斷離職,帶著孩子與他團聚。每當在日常生活瑣碎里爭吵過后,我們都會坐在一起訴說當年的那場雨!
所有的別離,都是為了相聚。所有的相聚,都是此生割不斷的情意。兄弟姐妹的思而不得相聚,閨蜜好友念而不得相見,父母子女愛不得相伴,夫妻愛人癡而不得相守,人世間的哪般想念,無不在“何當共剪西窗燭 ,卻話巴山夜雨時”里纏綿。
漂洋過海一見,執手相看淚眼 ,竟無語凝噎,如今識得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編輯:一葉靜好
攝影:齊志斌
微信:15963935979
作者簡介:
一葉靜好,安徽皖人。熱愛文字,細膩纖敏。自創公眾號《室靜半枕書》,捻墨于塵埃,玩味于己志,感發于生活。愿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