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是一個人通往心靈的唯一途徑,是發現自我的唯一方法。“古來圣賢皆寂寞”。亞里士多德曾經說過:所有在哲學,藝術,政治上有杰出成就的偉人,無不具有孤獨而憂郁的氣質。既是此意。我們每個人,想來都嘗試過孤獨的滋味,或多或少。在世人看來,孤獨是一種非正常狀態,人是群居動物,惟有同類的認可,才會幸福,孤獨的人生將是可怕的。然而,只有真正的孤獨者,才是真理最執著的信徒,才會具有發自內心的大智慧而到達幸福的頂峰。只有他們,才能寫出最優美深迥的文字,閃爍出最耀眼的思想火花。而凡事無法一概而論,孤獨也分不同的狀態。
首先是大眾的孤獨。這是最廣泛而易于了解的,是膚淺的孤獨,是人們空閑的產物。其實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孤獨,只是無聊的自我感受。很容易受外因作用而蕩然無存。這些人,當物質的豐裕使其不必為生存而付出全部精力時,就出現了體力的過剩。于是,就不顧一切的尋求社交和娛樂,與任何人一拍即和,只求不用一人獨處。但是,人們的消遣方式,社交娛樂和談話內容,都是千篇一律。時間一長,或是其中的某樣一時得不到滿足,就有了厭倦或空虛。于是,孤獨感產生了。這樣的人對孤獨是抵觸的,是無奈的。由于內心的空虛和知識的缺乏,使其無法由自身得到樂趣,只能求助于外界,以次來逃避孤獨感。而寶貴的,可以用來做些有益的事情或思考的空閑時光,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種災難。亞里奧斯杜說的好:無知的人的空閑是多么可悲!這種孤獨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大批無聊的人。我們只要看一看嘉網的灌水區,就不難發現這類人。在他們無知又缺乏智慧的腦子里,只有覓食與交配。和動物的唯一區別就是學會了抬起前爪直立行走。這種孤獨是庸人的孤獨,是喜劇性的。
再一種孤獨是狂狷者的孤獨,其代表為屈原和魏晉的狂士。他們最體現了”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思想。然而,正因為不能“兼濟天下”只能退而求其“獨善其身”。所以,這種孤獨是被動的,更深層次上是一種姿態,一種自我保護。又因其悲劇性而具有一種偉大的人格力量。如屈原,“信而受讒,忠而見放”。他只能選擇孤獨。正因“世溷濁而莫吾知兮”,所以只能“吾方高弛而不顧”。正因“燕雀烏鵲,巢堂壇兮”。所以只能“鸞鳥鳳凰,日以遠兮”??梢哉f,這種孤獨的境遇,是屈原不愿意看到的。他一心所想的是報楚國,清君側。雖“阽余生而危死兮,覽余初其猶未悔”然而正是這種孤獨,促成了中國最偉大的一位詩人。正如歌德所說:當人因孤獨和痛苦而沉默時,神便賜予他表達的力量?!峨x騷》就是這種孤獨與痛苦的大噴發。離,別也,騷,愁也。其才人不遇,古今同慨。閱其辭,會其意,遙想當年屈原飄然一人,孤獨憤紆,直使人涕淚長流,嘆息而不能自已!試想如果屈原沒有這種“哀南夷之莫吾知兮”的孤獨感,又怎么能寫出這些驚采絕艷,奇文蔚起的文字?至多是比干,魏征,包拯之流。中國的文學史不免要失色不少。再如魏晉時的阮籍,也體現了這種孤獨的魅力。當時漢末,群雄割據,戰亂連連,整個社會陷入了“禮崩樂壞”的境地。有才之士,非用即殺。其中就有禰衡,楊修,孔融,嵇康,何晏,張華,陸機陸云等。于是就有了大批特立獨行的隱者。他們感到與主流社會格格不入,只能選擇孤獨來抗爭,并以此潔身自好。阮籍少年時胸懷“濟世志”,而在當時的情況下,只能轉為自保?!妒勒f新語》中說他“未嘗評論時事,臧否人物”。常常一個人駕車出行,行到無路可走時,大哭而返。所謂“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或箕坐嘯詠,旁若無人。他內心強烈的孤獨與痛苦,終于凝成了《永懷》詩八十余篇。記錄下了一位身處亂世的孤獨者的心靈歷程。如: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又如:
獨坐空堂上,誰可懷同歡。出門臨永路,不見車馬行。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曠野。。。。
無不體現了一種強烈的孤獨感。和屈原一樣,這種孤獨是清醒者的孤獨。他們以孤獨作為對人世黑暗和人生痛苦的激憤批判,已經不止是個人的窮達哀樂,而是人類命運的思考者與負荷者的孤獨。他們尋求著超越這黑暗和痛苦的自由,是高尚者的孤獨,是悲劇性的。
最后的這種孤獨,是平常人終其一生也難以企及的,是一種完全主動的孤獨,也就是自找的。唯有屈指可數的少數哲人才能擁有。因為他們已經到達了人類智慧所能達到的最高頂點。他們努力爭取著沒有痛苦和煩惱的絕對自由。就像平常人渴望感官的快樂一樣渴求平靜淡泊的生活,只求沒人來打擾他的獨自沉思。一個人的內在越多,求助于外界的越少,直至一無所求。一個具有大智慧的人,孤獨是他的必然選擇。老子在寫下五百余字的《道德經》后,飄然出關,不知所終。他對于人生的真諦已經了然于心,再沒有人可以給予他什么了,他還留在人群中做什么?可以說,智慧和知識越豐富,越是會孤獨而不合群。這樣的智者,他的內心何等的廣大,即使一人身處荒漠中,也不會有絲毫寂寞,世上發生的一切,對于他們都是雞蟲之爭,不值一哂。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但莊子還是要批評他借助了外物的風。其實就說明了,人幸福的源泉,不再外界而在于自身。亞里士多德早已揭露了這一真理:幸福就是自足。常人所謂的幸福,無非是對外在名利的占有和感官的享樂。但其本質是不確定不穩定的。一旦失去這些外在條件,必然落得一個可悲的境地。而來自內心的幸福,是任何人無法奪走的,才是永恒的。為了這種幸福,就必要充分的深刻思考和知識積累來達到,而不為世俗的喜好所束縛。這樣的一個人,又怎能不表達出他對孤獨的強烈渴求呢?佛陀在菩提樹下獨自坐禪了九年,才最終大徹大悟。這樣的人,又怎么會和大眾一樣犧牲自己來屈就低下的樂趣和淺薄的快樂呢?擁有這種孤獨的人,是最終的幸福者,是人生終極目標的先行者。就如尼采所自稱的“世紀的早生兒”。我們可能永遠也達不到這種境界,愚人更是從來就沒想過。這是智者的孤獨,是終極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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