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歐陽修,是宋代的文壇領袖,開創了一代文風,其一生都在為國為民,政績頗豐,晚年他又反對王安石的新法,政治上比較失意。熙寧四年(1071年)六月,歐陽修以太子少師的身份退職,退居穎州。
潁州在今安徽早陽西北,穎水流經處,風景佳勝。歐陽修居官于穎,執政于穎,晚年終老于穎,所以他的一生留下了大量關于潁州的詩文,他在晚年就一口氣寫了以采桑子為詞牌名的十首佳作,我們一起來欣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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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桑子十首》
(一)
輕舟短棹西湖好,綠水逶迤。芳草長堤,隱隱笙歌處處隨。
無風水面琉璃滑,不覺船移。微動漣漪,驚起沙禽掠岸飛。
這首詞細致入微地描寫了蕩舟湖上的美景,有聲有色,千姿百態。前半片寫綠水青山,長提芳草等西湖風光美景。碧綠的湖水綿延不斷,長堤上花草散出芳香。隱隱傳來的音樂歌唱,像是隨著船兒在湖上飄蕩。
后半闕主要寫泛舟湖面的動作。湖面水波不興,像琉璃一樣平滑,泛舟于上,不覺得船兒在前進,只見微微的細浪在船邊蕩漾。看,那被船兒驚起的水鳥,正掠過湖岸在飛翔。由靜到動,句句自然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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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春深雨過西湖好,百卉爭妍。蝶亂蜂喧,晴日催花暖欲然。
蘭橈畫舸悠悠去,疑是神仙。返照波間,水闊風高揚管弦。
這首詞是描寫雨后的西湖。云銷雨霽,彩徹區明,西湖景色更顯美好。春雨過后,百花齊放,爭奇斗艷,最開心的就是蝴蝶蜜蜂,忙著采蜜嬉戲,晴朗的陽光照耀花兒暖熱得像要燃燒一樣。
木蘭做的船槳劃著畫舸悠然離去,就好像是天上神仙的光輝返照湖上碧波,水面遼闊,風高氣爽,船上的人悠揚地奏起了管弦。
(三)
畫船載酒西湖好,急管繁弦。玉盞催傳,穩泛平波任醉眠。
行云卻在行舟下,空水澄鮮。俯仰留連,疑是湖中別有天。
上片描繪載酒泛湖絲竹管弦齊奏,酒杯頻傳的熱鬧氣氛。西湖美景好,特別是在絲竹聲繞耳,與友推杯換盞的時候,更加的悠閑自在,湖面風平浪靜,緩緩前進的船中安睡著醉倒的客人。
下片寫一個美好的境界,在永叔的筆下,醉眼俯視碧水漣漪,只見白云在船下浮動,清澈的湖水好似空然無物。仰臥觀藍天白云,俯仰之間,不禁使人疑惑,湖中另有一個世界。
(四)
群芳過后西湖好,狼籍殘紅。飛絮濛濛,垂柳闌干盡日風。
笙歌散盡游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
暮春百花凋謝,落花滿地,殘紅狼藉,在古人的詩詞中大多都是惜春傷春之愁感,但歐陽修見此情況,卻一反常態,大說群芳過后西湖好。凋殘的落紅,任游人踏得狼藉遍地,漫天的柳絮狂亂飛舞,迷迷蒙蒙,垂柳輕拂著欄桿,整日里暖風融融。只要有朋友在,那一年四季都是好的,但是如果酒席散去,人已走遠,還會覺得好嘛。喧鬧的笙歌散盡,游人離去,我才頓然發覺西湖之春的空靜,心中感到很失落,回到屋中,我垂下窗簾,一雙燕子穿過細雨蒙蒙,翩翩回到巢中,這美麗的燕子讓詩人莫名感到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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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何人解賞西湖好,佳景無時。飛蓋相追,貪向花間醉玉卮。
誰知閑憑闌干處,芳草斜暉。水遠煙微,一點滄洲白鷺飛。
什么人能理解欣賞西湖風光的美好,西湖美景無時無刻都在,所以來這里游玩的人絡繹不絕,到處都是車馬,到處都是飲酒賞花的人。
但是有誰知道,最美的時光是夕陽無限好,在那閑來倚憑欄桿的地方,向西天遠眺,芳草斜陽,美不勝收,水面悠遠,煙霧微茫,引人遐思,還有那在湖岸邊上白鷺,正在自由自在的飛翔。
生活中不缺美景,只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這首詞通篇寫景,讀來讓人耳目一新。
(六)
清明上巳西湖好,滿目繁華。爭道誰家,綠柳朱輪走鈿車。
游人日暮相將去,醒醉喧嘩。路轉堤斜,直到城頭總是花。
這首詞描繪的是清明時節春游,西湖岸邊的盛況。上闋寫出了游人如織踏春出游的情景。作者卻沒有正面描寫西湖風光怎么好。放眼望去,車水馬龍,熙熙攘攘,更加巧妙的表現出西湖的魅力。
下闋主要是寫眾人心滿意足散去的情景。從西湖彎斜的堤岸一直到城頭,沿途都醒的醒,醉的醉,相互招呼的游人,表現游人之多。
(七)
荷花開后西湖好,載酒來時。不用旌旗,前后紅幢綠蓋隨。
畫船撐入花深處,香泛金卮。煙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歸。
這首詞是詩人泛舟藕花深處的所見所聞。西湖風光真是好,荷花開后清香繚繞,劃著船載著酒宴來賞玩,用不著旌旗儀仗,自有紅花為幢綠葉為蓋隨船而來。
彩畫游船駛進了荷花叢的深處,金杯上泛起加了荷香的酒香。傍晚煙霧夾著微雨,在一片音樂歌聲里,船兒載著醉倒的游客歸去。
(八)
天容水色西湖好,云物俱鮮。鷗鷺閑眠,應慣尋常聽管弦。
風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瓊田。誰羨驂鸞,人在舟中便是仙。
這首詞描寫的是西湖的天光水色,刻畫出一副如幻如夢的西湖夜景。上闋以靜襯動,表現出了西湖風光真是好,天光水色融為一片,景物都是那么清麗新鮮。鷗鳥白鷺安穩地睡眠,因為它們早就聽慣了管弦。
下闋令人心動的西湖夜色,作者置身其中,快活似神仙。那風清月白更是迷人夜,湖面好似一片白玉田。有誰還會羨慕乘鸞飛升成仙,清風白月,我現在就是過的神仙日子。
(九)
殘霞夕照西湖好,花塢蘋汀,十頃波平,野岸無人舟自橫。
西南月上浮云散,軒檻涼生。蓮芰香清,水面風來酒面醒。
這首詞是寫十頃波平,夏日夕照和月升西湖的美景。上闋創造的意境是美麗清靜平和。首句就點明時間,日暮時,在天邊夕陽和殘霞的斜照下,西湖風格尤其好。花塢蘋汀,十頃湖面水波平靜,野草叢生的湖岸邊一艘無人小船橫向湖心。
下闋是寫詩人坐在岸邊涼亭內乘涼之感,月亮掛在天的西南邊,上邊浮云消散,清風徐來,荷香陣陣,倚靠在欄桿邊酒意漸消,涼意頓生,表現了詞人陶醉在大自然美景的情態。
(十)
平生為愛西湖好,來擁朱輪。富貴浮云,俯仰流年二十春。
歸來恰似遼東鶴,城郭人民。觸目皆新,誰識當年舊主人。
這一首和前九首不同之處在于主要抒情,像是對前面幾首做一個總結,抒寫了二十年時間流逝引發的人生感慨。我平生因為喜愛西湖的風光美妙,所以到這里任最高地方長官,可富貴就像浮云一樣地過去了,不知不覺地已經過了二十個春天。
這次歸來,就像離家千年才化鶴歸來的仙人丁令威,無論是城郭、人民等等,一切都是過去所未見。有誰還能認得當年的舊主人——曾任當地長官的我啊!
歐陽修早期在慶歷變法是支持革新派,與范仲淹等人與保守派作斗爭,因而遭到貶謫,先任滁州太守,揚州知州,潁州知州,他在地方官任上依然關心國事,同情人民疾苦,為民稱頌。這十首《采桑子》,恰好是他表現出晚年厭倦政治斗爭,希望平和,寄情山水的真實心理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