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推文,特以梁慧星老師新近付梓的《民法解釋學》(第五版)相關內容為主體,就民法解釋學方法論基本問題略談一二。篇幅局限和版式需要,本文在摘錄過程中有所刪節,未盡完整處,請以紙質書為準。
欲了解什么是法解釋方法論,須了解什么是法解釋學。法解釋學是從哲學等的解釋學衍生出來的一門古老的學問。但在歷史上,法解釋學長期依附于民法學。研究法解釋方法屬于民法學者的附帶工作。晚近法解釋學已有發展成為獨立的學問領域之趨勢。
關于什么是法解釋學,有種種定義和解釋。一般將法解釋學定義為,確定現行法規范的意義內容,構筑規范體系的學問。我國學者史尚寬先生認為,所謂法解釋學,乃是運用解釋方法闡明成文法規范意義,理論上使其調和,組成體系的科學。上述解釋,著重于法解釋學闡釋成文法規范意義及構筑規范體系的功能,似乎法解釋活動僅在于對成文法的認識理解,并未擺脫概念法學的影響。
法學是以法律現象為研究對象的學問。一般社會科學乃以社會現象之實態為研究對象。除研究對象不同外,二者的差異還在于:一般社會科學僅限于對社會現象之實態的考察,認識發現其規律性,此外并不擔負其他任務。而法學則不同,一方面以現行法為研究對象,另一方面以構成對人類社會生活有效的規范體系為其任務。為了使現行法適合于法的目的,法學擔當著對現行法進行解釋的工作。進行這種解釋工作的法學,被稱為法解釋學。日本學者尾高潮雄指出,法解釋學的作用不僅在于理解法,而且常常起著造法的作用。在這個意義上說,法解釋學與作為理論科學的一般社會科學有很大的差異,屬于一種獨特的實踐科學。
法學已經分化為三類:
其一為經驗的理論法學,如法社會學、比較法學、法史學;
其二為思辨的理論法學,如法哲學;
其三為實用法學,即法解釋學。
所謂實用法學,是以為立法及法律解釋等法律實務提供必要技術為目的的學問。法解釋學作為科學的實用法學,并不以法律解釋本身作為目的,而是以裁判的先例為素材,以預見將來的裁判為目的。日本學者川島武宜指出,法解釋學的任務在于究明規定法官裁判活動的諸因素,即裁判活動的經驗法則。石田穰進一步指出,法解釋學以構成裁判的具體判斷規準,并將其向法官傳達,以制御法官的價值判斷為主要目的。
關于法解釋學與法解釋方法論的關系,德國學者和日本學者的解釋有差異。德國學者將法解釋學歸結為一種方法論,認為法學方法論是對法律解釋適用的方法論,與法解釋學為同義語。但在日本,法解釋學的內容比較廣泛。按照石田穰的見解,法解釋學的內容包含下述三種作業:
第一,明確成為裁判的大前提的法命題的作業,即法源論;
第二,明確成為裁判大前提的法命題,構成具體判斷規準的方法的作業,即法解釋方法論;
第三,依法解釋方法的規則,從裁判的大前提構成具體判斷規準的作業,即法的構成。
無論依何種解釋,強調法解釋方法論為法解釋學之基本內容,應不為過。
所謂法解釋方法論,可以理解為以什么樣的方法構成裁判的具體判斷規準更好的議論,簡言之,即關于法解釋方法的理論。法解釋方法論不具有發現認識客觀存在的經驗科學的性質,因為用什么樣的方法構成裁判的具體判斷規準最為妥當,屬于政策問題,屬于價值判斷問題。因此,法解釋方法論,具有實踐性和政策性。
關于法律之適用,法解釋學上所使用的基本概念為“歸攝”(或“涵攝”),是指將待決案件事實置諸于法律規范構成要件之下,以獲得特定結論的一種邏輯思維過程。若以法律規范(T)為大前提,以待決案件事實(S)為小前提,以特定法律效果之發生為其結論,則此法律適用的邏輯思維結構可表示如下:
■T → R(具備 T 構成要件者應適用 R 法律效果)
■S == T(待決案件事實符合于 T 構成要件)
■S → R(該待決案件事實應適用 R 法律效果)
概括言之,所謂法律的適用,指將法律規范適用于具體案件以獲得判決的全過程。按照概念法學的理解,法適用過程為通過三段論法的邏輯推論獲得判決的過程。法官必須嚴格按照三段論法作邏輯推演,遇有法律條文意義不明,只能探求立法者明示的或可推知的意思。法律以外的因素如經濟、政治、倫理等的考慮,均應一概予以排除。將法官視為適用法律的機械,判決之獲得猶如文件復印。
實際上,法律的適用并非簡單的三段論推理。在能夠作三段論邏輯推理之前,首先須探尋可得適用之法律規范,即所謂“找法”。找法的結果有三種可能:
其一,有可適用的法律規范;
其二,沒有可適用的法律規范,這種情形即存在法律漏洞;
其三,雖有規定,卻因過于抽象,須加以具體化。
若出現第一種可能,即存在可適用的法律規范,則應進行下述作業:通過各種解釋方法,確定該法律規范的意義內容;將該法律規范區分為構成要件及法律效果;再將構成要件區分為若干具體要素;審查待決案件事實是否符合該法律規范構成要件之全部要素,若符合,方可依“歸攝”(或“涵攝”)得出判決。若出現第二種可能,即存在法律漏洞的情形,則應進行漏洞補充。若出現第三種可能,即屬于不確定法律概念或一般條款,則應進行價值補充。待漏洞補充或價值補充得到可適用法律規范之后,方可繼續進行區分構成要件及法律效果等作業。
從法律規范的探尋即找法開始,直到可依“歸攝”(或“涵攝”)進行三段論推演之前的整個活動過程,屬于廣義法律解釋。而確定法律規范意義內容的作業,則屬于狹義法律解釋。換言之,廣義法律解釋包括狹義法律解釋、漏洞補充和價值補充。為了解決具體的案件,必須獲得作為大前提的法律規范。這種獲得作為判決大前提的法律規范的作業,亦即廣義的法律解釋。
由上可知,法律解釋乃是法適用之不可欠缺的前提,要得到妥當的法適用,必須有妥當的法律解釋。關于法律解釋的必要性,我國臺灣地區著名學者王澤鑒先生指出,凡法律均須解釋,蓋法律用語多取諸日常生活,須加闡明;不確定之法律概念,須加具體化;法規之沖突,更須加以調和。因此,法律之解釋乃成為法律適用之基本問題。法律必須經由解釋,始能適用。
法律解釋以解釋者身份的不同,可區分為三種:
(1)裁判的解釋,指法官于裁判案件時所作的解釋;
(2)學說的解釋,指學者在學術著作、論文及教科書中所作的解釋;
(3)當事人的解釋,指具體訴訟案件當事人及其代理人所作的解釋。
其中,裁判解釋和學說解釋為法解釋學上所說的典型的法律解釋。
裁判解釋有下述特點:
(1)法律的拘束較強。
(2)緊迫感。
(3)便宜性。
比較起來,學說解釋有如下特點:
(1)抽象性。
(2)理論性。
(3)相對自由性。
德國法學家薩維尼曾對法律解釋作高度評價,他說:“解釋法律,系法律學之開端,并為其基礎,系一項科學性之工作,但又為一種藝術。”
所謂法解釋的創造性,是指法律解釋具有造法的作用。法律解釋并非單純對法的理解活動,也具有造法的作用,在性質上屬于立法的延長。
在羅馬法時代,若干權威學者被授予解答法律問題的資格,稱為解答權。擁有解答權的學者對法律的解釋,具有法律效力。這一時期,學說解釋成為法源之一,被稱為學說法。通過解釋造法的例子極多。
人類歷史進入19世紀,隨著歐洲各國的法典編纂,導致法律實證主義的勃興和自然法學的衰微。法律實證主義發展到極端,淪為概念法學,在法、德、日本等大陸法國家占據支配地位,對英美普通法國家亦有影響。概念法學極力否認法律解釋的創造性。按照概念法學觀點,法官適用法律,應嚴格依三段論法,僅能作機械的邏輯推演;遇有疑義時,則探求立法者的主觀意思,一切解釋均應以立法者意思為依歸;法律之外的一切因素,包括政治、經濟、社會、道德及當事人利害關系,均應一概予以排除,不允許有任何利益衡量和價值判斷。
概念法學否認法解釋的創造性,主要原因在于:
(1)整個19世紀是歐洲主要國家資本主義穩定發展時期,資本主義市場經濟要求可預見性和可計劃性,要求具有盡可能高的確定性和安全性的法律秩序。
(2)受孟德斯鳩等啟蒙思想家的影響,立法屬于立法者的專職,嚴格禁止法官創造法律。法官被視為適用法律之機械,判決猶如復印,僅能靠邏輯推論。
(3)由于歐陸各國相繼制定法典,使法律實證主義發展到極端,形成“成文法至上”“法典之外無法源”“法律體系邏輯自足性”等觀念,使法解釋學陷入僵化。
依現今通說,立法機關之立法性質,已由過去的專屬立法權轉變為優先的立法權,而司法因而取得對立法機關所制定法律之補充權,亦即在法律補充意義上的候補立法權。這種司法機關的候補立法權,具有兩個特征,即候補性和針對個案性。按照日本學者末弘嚴太郎的解釋,立法機關制定法的“外圍”,而由法院決定其“內容”。日本學者山田卓生將法解釋的創造性概括為三種情形:
其一,法律漏洞的補充;
其二,惡法的回避;
其三,不明確法律規定及一般條款的價值補充。
筆者在此轉引美國學者弗蘭克(J.Frank)最愛引用的一句名言,作為關于法解釋的創造性的小結:誰對于法律的解釋具有絕對的權威,則不論從何種意義上說,他都是真正的立法者,而寫下或口述該法律的人卻不是。
關于法律解釋的特性或特征,我國臺灣地區學者黃茂榮曾作專門論述。按照他的解釋,法律解釋有六項特征:
(1)法律解釋對具體案件之關聯性;
(2)法律解釋的價值取向性;
(3)法律解釋之文義范圍性;
(4)法律解釋之解釋循環性;
(5)法律解釋之歷史性;
(6)法律解釋之合憲性。
而其中所謂法律解釋之文義范圍性、法律解釋之歷史性及法律解釋之合憲性,與法律解釋的解釋因素之相關內容重復,似不屬于法律解釋的特性問題。
法解釋學本由哲學的解釋學和神學的解釋學衍生而來。“解釋學”一詞的拉丁文Hermeneuein,其詞根是Hermes。赫爾墨斯(Hermes)是古希臘神話中專司向人間傳達諸神信息的信使。他在向人們傳達神的信息時,還兼任解釋者的角色,對神諭加一番注解和闡發,以使諸神的意旨變得可以了解而有意義。
古代羅馬人法與神法不分,由神官掌管訴訟及有關知識。其后人法與神法分離,但法律知識仍由神官壟斷。公元前5世紀,由于平民與貴族的斗爭,導致《十二表法》的頒布。但《十二表法》法文難懂,且古代法實行嚴格形式主義,如果對法律條文之理解錯誤及所采形式不當,必將招致重大損害。
現代解釋學,實際上是一種關于理解(Verstehen)的學問。施拉依馬赫對解釋學所下的定義是,“解釋學,乃是避免誤解的學問”,亦即對文本加以正確理解的技術。但是,作為解釋學一個重要分支的法解釋學,其最終目的卻不限于對法律(文本)的理解,或者說不是為理解而理解。法解釋者對某個法律文本進行解釋,不只是限于理解該法律文本,而是要將該法律文本作為判決的準據,亦即為了解決具體案件即正確適用法律而理解。換言之,法律解釋以法律適用為目的。因此,法律解釋除具有解釋活動的一般性之外,還具有區別于其他解釋活動如對文學藝術作品的解釋活動的特殊性。
(一)法律解釋對具體案件的關聯性
法律解釋對具體案件的關聯性即法律解釋必須針對具體的案件事實。在判例解釋的場合,是針對法官面臨的待決案件;在學說解釋的場合,則是針對學者所想象的或虛擬的案件。無論如何,只在將法律規定與某個具體案件事實相聯系,即須用法律解決案件時,才發生法律解釋問題。因此,對法律條文而言,只有與具體案件有關的部分才是重要的;反之,對具體案件而言,只有與法律條文有關的部分才是重要的。在法律適用過程中,務必使法律規范與事實相符,法律事實與規范相符。此即法律解釋對于具體案件的關聯性。德國著名學者拉倫茨(Larenz)解釋說:“法律條文對解釋者構成疑難時,他借著解釋這一媒介活動來了解該條文的意旨;而一個法律條文的疑難則在被考慮到它對某一特定法律事實的適用性時發生。”從而,法律解釋對于具體案件的關聯性,包含下述意思:
其一,法律解釋往往由待處理的案件所引起;
其二,法律解釋的任務,在確定該法律規定對某特定法律事實是否有意義;
其三,法律條文應相對于一個待處理事實加以闡釋并具體化。
這在不確定法律概念的具體化和適用上表現得特別清楚。
(二)法律解釋的價值取向性
學者通說認為,法律解釋具有價值取向性。所謂價值取向性,謂法律解釋并非形式邏輯的操作,而是一種價值判斷;但此種價值判斷并非脫離法律的獨立的價值判斷,而是以已經成為法律基礎的內在價值判斷為其依據。蓋法律本質上為行為規范,但是人類并不是為規范而規范,而是利用法律規范去追求某些目的。這些目的是基于某些基本的價值判斷所決定的。此即法律解釋所應探求和闡釋的法律意旨。正如法國學者達姆(Dahm)所指出的:“法律絕不僅是徒具語言的東西。它有所志,有所意味;它追求著實務的目的,它的眼中有它在生活中要貫徹的價值。”在實務上,解釋者主要利用憲法上的基本價值決定如公民權利之保障及其他法律之立法目的和基本原則。后者如《民法典》所規定的公平原則和誠實信用原則等。
(三)法律解釋之解釋學循環
解釋學上有所謂“解釋學循環”(the hermeneutic circle)問題,根據解釋學者的考證,是康德首先使用了“解釋循環”一詞,施拉依馬赫提出了解釋學的中心問題,即所謂“解釋學循環問題”。他指出,理解基本上是一種推理過程,人們總是用已知比較未知,從已知推出未知。對一個文本的理解,也是從理解文本的語句開始,才能理解文本的全體;但要理解各個詞語,又必須以對文本全體的理解為前提。這就出現了一個貌似不可解決的兩難現象,即解釋學循環。而狄爾泰在施拉依馬赫的基礎上,對解釋學循環作了最為明確完整的表述:“整體只有通過理解它的部分才能得到理解,而對部分的理解又只能通過對整體的理解。”
解釋學循環問題,其根據在于精神作品的整體與部分之間的相互關系,即對部分的理解須以對整體的理解為前提,而對整體的理解亦須以對部分的理解為前提。從邏輯上講,在理解文本整體意義之前,不可能正確理解其部分的意義,而在理解各部分意義之前亦不可能正確理解其整體意義。這樣,理解過程表現為一個從整體到部分、部分到整體的循環(circle)。有學者提出,所謂解釋循環并不是本來意義上的循環,實際上是一種螺旋形,因為每循環一周均獲得對文本更新的認識和更深的理解。
法解釋學作為一般解釋學的一個分支,理所當然地存在解釋學循環。解釋者要理解法律的每個用語、條文或制度,須以對整個法律體系的理解為前提;而離開對法律用語、條文和制度的理解,則不可能理解整個法律體系。強調法律解釋存在解釋學循環,對于防止孤立地、斷章取義地曲解法律,無疑是有益的。
法解釋的目標和法解釋的標的,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法解釋的標的,是指解釋的對象,為法律意旨之表示方式。標的,亦即解釋學上所謂文本。法解釋的標的是法律規范之條文、立法文獻如立法理由書、草案、審議記錄等,以及立法當時的社會、經濟、政治、技術等附隨情況。法解釋的目標,是指解釋者通過對法律條文、立法文獻及其附隨情況進行解釋,所欲探究和闡明的法律規范之法律意旨。
作為法解釋目標的法律意旨,究竟應是立法者制定法律規范時的主觀意思,抑或應是存在于法律規范的客觀意思,法解釋學者從來聚訟紛紜,并形成主觀解釋論與客觀解釋論的對立。整個19世紀,主觀說占據支配地位。19世紀末,客觀說抬頭,并在之后占據優勢地位。但此后,利益法學及愛爾里希的后期自由法學提倡新主觀說,成為有力的主張。同時又出現對主觀解釋論和客觀解釋論加以折中的見解,即中間說,也是有力的主張。但總的來說,當今客觀說仍占據通說地位。
關于法解釋目標的爭論由來已久。就整個法律解釋論之發展趨勢而言,19世紀初至20世紀初多偏重主觀說,而今日則是客觀說占據優勢地位。中間說企圖折中二說,甚受重視,但迄今未被普遍接受。我國臺灣地區學說及實務均采客觀說。我國大陸對此問題迄今尚未論及,最高人民法院的批復、解答及所公布判例,給人以客觀說的印象。筆者個人亦傾向于客觀說,正如倡導客觀說最力之學者拉德布魯赫(Radbruch)所言:法律猶如航船,雖由領航者引導出港,但在海上則由船長指揮,循其航線而行駛,應不受領航者之支配,否則將無以應付驚濤駭浪、風云變幻!
法解釋學方法是一種傳統的、基本的研究方法。我國法學理論研究要在現有的基礎上進一步提高,尤其是要對現行立法及判例進行整理,消除其內部矛盾,構筑理論體系,并擔負起指導實踐及立法的重任,非重視法學方法論不可。法解釋學方法論包含內容豐富,不可能在此悉數論及。諸如法律解釋方法、漏洞補充方法、不確定法律概念及一般條款的價值補充方法等,將在本書第三編各章予以論述。
以上摘自梁慧星老師新近付梓的《民法解釋學》(第五版)。
作為中國民法解釋學的經典之作,本書旨在幫助讀者了解民法解釋學的發展歷史、不同流派和趨勢演變,全面、系統掌握民法解釋學的精微理論知識,進而在科學理論的指導之下從事民法解釋的實踐,熟練、正確地運用民法解釋適用的各種方法和技術,避免恣意的解釋和方法之濫用。
此次付梓的《民法解釋學》(第五版)分為三編,即沿革編、理論編和方法編,邏輯思路由遠及近、由抽象至具體。本版依據《民法典》修訂,并結合中國的立法和裁判實踐進行了增補。成書具有一般研究法學方法著述的性質,又采用了法學方法專論中通常所沒有的獨特分析框架,生動凝練、深入淺出、資料翔實,反映出全新立法動態、司法實踐和研究成果,非常適合對民法學感興趣的學者、學生及實務工作者參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