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南昌,很多人都會想起千古名篇《滕王閣序》中的描述:物華天寶,人杰地靈。早在漢朝的時候,這里就是豫章郡,治所就在于如今的南昌。不過,在南昌,這里卻曾經(jīng)有一個小侯國,名叫?;韬顕?,當(dāng)時的?;韬睿褪窃?jīng)的西漢皇帝之一,不過這個皇帝不被漢朝所承認,甚至不被后世所承認,他就是僅僅當(dāng)了27天皇帝的漢廢帝:劉賀。
只做了27天皇帝的劉賀,在《漢書》《資治通鑒》等史書上一直都是荒淫無道,無能昏庸,甚至是作惡多端的形象,而當(dāng)時主持廢立皇帝的霍光,則成為力挽狂瀾,挽救漢家天下,大公無私的古代賢臣形象?!稘h書·霍光金日磾傳第三十八》中,劉賀“既至,即位,行淫亂”;“受璽以來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jié)詔諸官署征發(fā),凡千一百二十七事?!?/p>
劉賀之前是漢昭帝,之后是漢宣帝,史稱昭宣之治,至于劉賀,則被史書批評了幾千年,至于他的皇帝位,也不被后世的東漢所承認。至于劉賀的結(jié)局,一般都記載回到昌邑,再被遷到海昏,然后就是一個字“ 薨”。劉賀的一生,從王到皇帝,再到王,最后是侯,可以說是大起大落,跌宕起伏。
劉賀的一生,可以說和一個人緊密相連,這就是霍光??梢哉f霍光兩次改變了劉賀的命運,劉賀,是漢武帝的孫子。漢武帝時期,出現(xiàn)了衛(wèi)青霍去病這兩位名將,其中衛(wèi)青是霍去病的舅舅。霍去病深受漢武帝的喜愛,而且極為善戰(zhàn),創(chuàng)下了不世之功。其中封狼居胥,可以說是古代名將公認的最高戰(zhàn)功,霍去病也因此官至大司馬驃騎將軍,封冠軍侯。本來漢武帝打算重點培養(yǎng)霍去病,畢竟年輕有為,不過霍去病在23歲時就去世,漢武帝極為悲痛,下令陪葬茂陵,調(diào)遣邊境五郡的屬國匈奴軍人,從長安到茂陵排列成陣,給霍去病修建了外形像祁連山的墳?zāi)?。謚“景桓”,取“布義行剛”和“辟土兼國”之意?;羧ゲ≡谏埃阉府惸傅牡艿芑艄鈳У搅藵h武帝身邊,做了郎官。
晚年時期的漢武帝刻薄寡恩,喜怒無常,甚至連皇后衛(wèi)子夫、太子劉據(jù)也因謀反被迫自殺,被株連的多達數(shù)萬人,這就是著名的巫蠱之禍。不過,霍光卻沒有被任何牽連,相反歷經(jīng)20多年小心謹慎從未犯錯。在漢武帝臨終前,決定立太子劉弗陵,令霍光輔政。在這一刻,漢武帝做出了一個非常讓人費解的舉動,賜死了劉弗陵的母親:鉤弋夫人,這就是著名的殺母立子。漢武帝認為子幼母壯,有禍亂天下的風(fēng)險。過了幾千年,同樣的事情再度上演,咸豐臨終前,決定立同治為皇帝,當(dāng)時的大臣認為同治生母慈禧有禍國風(fēng)險,建議效仿漢武帝殺母立子,誅殺慈禧,不過咸豐猶豫不決,最終放棄,至于慈禧,大清王朝在她的手里,走向了滅亡。從這一點,貌似漢武帝是對的,但是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霍光不是周公,而是權(quán)臣,沒有皇太后的制約,霍光的權(quán)力已經(jīng)大到可怕。
本來依照漢武帝遺詔,明確指定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和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一同輔佐時年八歲的漢昭帝。不久之后, 金日磾去世,上官桀、桑弘羊因謀反被誅殺,本來的四位輔政大臣變?yōu)橐蝗舜髾?quán)獨攬。漢昭帝駕崩,沒有子嗣,選擇誰來做下一任皇帝呢?霍光經(jīng)過精心選擇,選擇了年僅17歲的劉賀。據(jù)說選擇劉賀的原因有三:第一,劉賀是武帝的孫子,更便于利用外孫女上官太后的名義來加以彈壓。第二,劉賀當(dāng)年還不到二十歲,政治經(jīng)驗很淺,比較容易控制。第三,從《漢書》記述的一系列行為舉止來看,劉賀的神智肯定不夠十分健全,至少不是很有韜略,霍光當(dāng)然會覺得像這樣的人會更好掌控一些。對于霍光來說,下一任皇帝要足夠聽話,讓他繼續(xù)把持朝政。
然而劉賀聽話嗎?當(dāng)然不是,劉賀不是一個人來到長安的,而是帶了200人的龐大團隊,這點和漢文帝只帶了幾個隨從來到長安完全不同。劉賀接受皇帝璽印以來的二十七天中,派出的使者往來不絕,拿著符節(jié)向各個官署下達詔令,征索物品,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七起,而且開始調(diào)換未央宮的禁軍首領(lǐng),對于霍光來說,這點就是擺明要安插親信,搶班奪權(quán),絕不能忍,于是斷然廢立,以皇太后的名義下詔,廢除了劉賀的皇帝位,貶斥回昌邑。過程驚心動魄,不過劉賀是送回昌邑了,但是他帶到長安的所有隨從被一律誅殺,據(jù)說他們在臨刑前,高呼劉賀“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這點在漢書中記錄了下來,到底劉賀當(dāng)斷什么?沒有人知道,沒有記載,在多年之后,有一個叫孫萬世的人和劉賀聊天,說起當(dāng)時的情況,問劉賀為何當(dāng)時不下令緊關(guān)城門,調(diào)動禁軍,誅殺霍光,或許可以保住帝位?劉賀的話語耐人尋味:錯過了機會。
廢除劉賀后,霍光迎立了新的皇帝:漢宣帝劉洵,他是漢武帝的曾孫,前太子劉據(jù)的孫子,屬于苗根正紅的皇室繼承人后代。漢宣帝劉洵極為忌憚劉賀,很正常,畢竟這是做過皇帝的人,霍光能主持廢立,難保漢宣帝自己不是下一個被廢除的。對于霍光,漢宣帝相當(dāng)恭敬,言聽計從,唯獨在冊立皇后上,堅決不同意立霍光的孫女霍成君,以故劍情深的理由封了許平君。為此霍光憤怒不已,霍光的老婆則買通醫(yī)官殺了皇后許平君,面對這樣的情況,漢宣帝劉洵隱忍不發(fā),直到霍光死后,給霍光極高的地位和禮節(jié),但是以謀反的名義誅殺了霍光全族,霍光妻子顯及兒子,侄子,女婿等家人除女婿金賞因告發(fā)謀反一事被赦免外,全部被殺或者自殺,女兒霍成君也被廢處昭臺宮,十二年后自殺,長安城中有數(shù)千家人家被牽連族滅?;艏易鍦缫院?,霍光之墓未被株連,依舊陪葬茂陵。相對于劉賀,劉洵的處理是極為妥當(dāng)?shù)模吘棺约菏腔艄饬⒌?,否定霍光,等同于否定自己的皇?quán),只有肯定霍光,給他死后的無限哀榮,才能凸顯自己的皇權(quán)來路正當(dāng),對待霍光的勢力,一律以謀反誅殺,徹底清除了霍家勢力,再次實現(xiàn)皇權(quán)神圣,不可侵犯。
相對于霍光死后全族被滅,劉賀的結(jié)局就要好多了,作為前朝廢帝,元康三年(前63年)三月,漢宣帝下詔說:“曾聞舜弟象有罪,舜為帝后封他于有鼻之國。骨肉之親明而不絕,現(xiàn)封故昌邑王劉賀為海昏侯,食邑四千戶?!辈贿^同時引人注目的,侍中、衛(wèi)尉金安上上書說:“劉賀是上天拋棄的人,陛下至仁,又封他為列侯。劉賀是個愚頑廢棄之人,不應(yīng)該奉行祭祀宗廟及入朝朝見天子之禮?!弊嗾鄣玫綕h宣帝批準,從此劉賀不被允許進入長安城,并且被剝奪了祭祀宗廟的權(quán)力。四年后,劉賀在?;韬顕劳觯瑫r年33歲,結(jié)束了他傳奇的一生。
海昏侯,是劉賀一生的最后身份,而?;璧降资鞘裁匆馑??“?;琛本褪乾F(xiàn)在鄱陽湖的西岸。雖然劉賀被封為海昏侯,但是他的封國——?;韬顕?,卻遠離了西漢京城長安。?;柚械幕枋欠癜凳玖藵h宣帝對劉賀的復(fù)雜心態(tài),后來的不少廢帝也都有昏這個字作為封號,比如北宋的宋徽宗(昏德公),宋欽宗(重昏侯),可見在后世,對于昏庸的皇帝,人們往往會用“昏”這個字來羞辱。對于劉賀來說,?;枰部梢赃@樣解釋,皇帝以天子自居,古時“湖”往往被稱為“?!?;“昏”甲骨文中已有,為太陽落山之意,表現(xiàn)黃昏之時,代表著方位之西,也就是劉賀這位前朝廢帝絕無再次崛起的可能,能夠平安度過余生就是一件足夠幸運的事情了,已經(jīng)是漢宣帝的無比仁慈了。
至于劉賀的最后歸宿,雖然人們很好奇,但是始終沒有被找到。直到2011年,因為一伙文物販子盜掘,?;韬钅贡话l(fā)現(xiàn),最終成為文物部門立刻對該墓葬周邊區(qū)域進行了考古調(diào)查。于是歷經(jīng)近2000年的劉賀最后歸宿被發(fā)現(xiàn),成為2015年入選十大最新考古發(fā)現(xiàn),?;韬钅故侵袊癜l(fā)掘的保存最好的列侯等級墓葬。整個墓園由兩座主墓、七座陪葬墓、一座陪葬坑還有園墻、門闕、祠堂、廂房等建筑構(gòu)成,內(nèi)有完善的道路系統(tǒng)和排水設(shè)施。出土了大量的精美文物,一起來欣賞下吧:
南昌漢代海昏侯國遺址位于南昌市新建區(qū),是中國目前發(fā)現(xiàn)的面積最大、保存最好、格局最完整、內(nèi)涵最為豐富的典型漢代列侯國都城聚落遺址。?;韬钅怪魅耸堑谝淮;韬顒①R,他是漢武帝之孫,曾當(dāng)過27天皇帝后遭廢黜,史稱“漢廢帝”。歷時6年的考古研究,該遺址共出土文物10000余件(套)。經(jīng)過篩選評比,評出十大舉世珍品。
圖為劉賀玉?。簞①R最終歸宿的歷史見證物
圖為神獸玉配飾:罕見的精美漢代玉雕。
圖為編鐘:一組典型的高等級漢代樂器.
圖為竹簡:有待解讀的漢代文化寶庫。
圖為金器,漢代高級貴族財富象征及酎金制度的實物見證,太美了,美得驚心動魄。
圖為銀當(dāng)盧,反映古代絲綢之路開通的西域圖案實物。
圖為扣銀邊貼金漆盒,圖案繁復(fù),色澤艷麗的奢華漆器。
圖為“昌邑籍田”銅鼎,我國首次發(fā)現(xiàn)的有關(guān)西漢時期諸侯王國舉行籍田禮儀的實物資料。
圖為木牘,迄今所見唯一漢代高等級公文原本
對于劉賀來說,一生跌宕起伏,命運不為人左右,或許正如他和孫萬世所說的那樣:錯過了機會。錯過了機會,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不僅自己被廢后半生謹小慎微,而自己的200多名屬下全部被誅殺,而霍光則成為和伊尹一樣的重臣,廢立皇帝,影響了后代。據(jù)說在明朝的時候,萬歷皇帝年幼,好貪玩,當(dāng)時張居正輔政,太后有一次訓(xùn)斥皇帝,讓他看的不是別的,正是《漢書霍光傳》。萬歷皇帝惶恐不已,直到張居正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張居正,張家家破人亡,張居正生前所有的榮譽都煙消云散,直到萬歷帝孫子天啟帝時期才被平反。到底為了什么?或許在皇帝看來,希望大臣都能像霍光一樣輔政,又怕大臣像霍光一樣廢立,畢竟不是每個皇帝都會像劉賀那樣沉不住氣,而且在必要時會當(dāng)斷不斷。
南昌漢代?;韬顕z址公園項目規(guī)劃范圍約12.03平方公里,一期建設(shè)總投資約38.43億元,建成后將集中展示漢代侯國都城聚落遺址風(fēng)貌環(huán)境和歷史文物,展現(xiàn)南昌豐富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將成為我市重要的文化旅游集散地。不久之后,我們就可以前往這里,走進2000年前?;韬钭詈蟮臅r刻,感受西漢的諸侯生活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