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隔岸焰火
不知為什么,韭菜越割越多。于是乎韭菜成了我們周末回家必帶的菜之一。
園子里不知第一株韭菜是何時種的,也不知道韭菜是什么時候越種越多的。我想大抵是我喜歡上了韭菜,并且日益食多的緣故。如果不是我和妻子喜歡,父親大概率不會年年分植,以至于越種越多。多了,在園內占有一席之地,便也成了園內風景之一,我戲稱為“秋日韭風”。
秋日陽光晴好的時候,韭菜開花了。
成群的韭菜昂著頭,高高地挺著碧綠的莖,一根根筆直向上。陽光照射下,頂端的小白花一簇簇,閃爍著點點銀光。焦急等待盛開的花苞,仿佛急于出殼雞蛋,在輕輕的叩門。米粒般花咕嘟藏在透明的青衣后面,猶抱琵琶半遮面,有“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少女嬌怯感。白的花,綠的莖,在秋風中款款搖曳,清雅致。恰如袁枚所語“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盛開的一片韭菜花,引來蜂蝶流連其間,風吹過,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沈復《浮生六記》“于土墻凹凸處、花臺小草叢雜處,常蹲其身,使與臺齊,定神細視,以叢草為林,以蟲蟻為獸,以土礫凸者為丘,凹者為塹,神游其中,怡然自得。”人生低得下身子,就觀得到另一片風景。
我一慣焚琴煮鶴,欣賞完,就會做大煞風景的事。掐下含苞待放的韭菜花洗凈切段,熱鍋肉絲下鍋煸炒變色后,放上幾粒干辣椒調味,倒入韭菜花翻炒出鍋。
俗話說“男不離韭,女不離藕”因男多腎陽虛,女多陰血虛,男人多吃韭菜以補陽,女人多吃蓮藕以增血。韭菜割一茬兒,就會新長出一茬兒。而且越割越長,長得粗壯鮮嫩。新鮮的韭菜割下來剔凈,切碎,鹽、胡椒粉拌雞蛋,攤雞蛋餅,一面金黃,輕輕晃鍋,猛地一翻身,待另一面金黃時出鍋。甩鍋是一門藝術,我練了很長時間,后來買了一個平底鍋,才真正掌握甩鍋訣竅,甩得時候,輕輕來回晃一下,腰部攢力,待其回來時,腰部用勁帶動腕部略微向上猛地往前一用力,餅跳躍起來后,鍋斜斜接住,既動亦靜,用的是巧勁。動的是腰和手,靜的是步伐,千萬不能人隨身動,否則鍋毀菜完廚房傷。這有點類似剛開始騎車,左轉彎時身子隨之向左,重心轉移容易側翻。練酒了,自然知道掌握車轉向只要方向轉就行了。《賣油翁》里面一句話“無他,手熟爾”。新手想做一個漂亮的煎餅,我教一個簡單的方法。一面成熟后,將盤子扣在鍋上,一手按住盤子翻轉倒入,然后再輕滑入鍋,成型即可。
袁枚《隨園食單》:“韭,葷物也。專取韭白,加蝦米炒之便佳。或用鮮蜆亦可,蜆亦可,肉亦可。”
我素炒,雞蛋滑炒起鍋,備用。韭菜下鍋翻炒,調味,倒入雞蛋混炒入味。
青紅椒切絲,韭菜切段,蒜切片,熱鍋下蒜片爆香,加入青紅椒翻炒數下,倒入韭菜段,出鍋淋上疏滴麻油增香。
秋天新挖的土豆,選小個兒,皮兒尚成山芋紅一樣未完全成熟,連皮下鍋燜煮,待土豆欲熟時,倒入韭菜翻炒。微紫紅色的土豆,綠色的韭菜賞心悅目,糯香可口。
妻子是北方人,最喜歡做面食,特別是韭菜雞蛋餡的餃子。我們分工合作,妻子主要是搟面,我負責調味,包餃子。將韭菜洗凈切成碎末,雞蛋炒熟打散,放入大碗中,加入鹽、胡椒粉、雞精、生抽,重點是加入食用油將餡兒封住,吃的時候滿嘴流油,才不至于干澀,難以下咽。將搟好的面皮,包入一大勺餡兒,正反面各折四個褶子,將冰箱里抽屜拿出一提,碼放整齊,吃得時候按人頭數,我每次都拋幾個,碗里放蔥花,鹽,胡椒粉,少許生抽、麻油,沖入餃子原湯,一碗湯水餃子干凈清爽。直接撈起煮熟的餃子,配上大蒜沫兒調制的醬汁,總是吃的干干凈凈。
夏季發大水時,父親放籠子沾小魚。因為河道彎曲陡峭,我只允許周末我回家才能放。周五晚上我們將長長的籠子在河邊擺好,第二天早晨去起籠,里面除了小魚小蝦之外,還有不少的螺絲。活的小魚小蝦倒進院內的水塘,喂給每天等候的水鳥,父親對這件事尤其上心。螺絲積到一定程度,煮熟后剝出螺肉洗凈,下蔥姜蒜料酒烹香,倒入青紅椒、韭菜煸炒,一盤味美的螺絲米炒韭菜就出鍋了。
黃庭堅有“韭黃照春盤,菰白媚秋菜。”之語。冬日韭菜分植時,分植的部分韭菜,父親會為他們覆上黑色的厚薄膜,讓韭菜在黑暗中生長一段時間。掀掉薄膜,就會得到鵝黃色的韭黃。我看了很有趣,顧城“黑色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韭黃大明其趣。因在黑暗中生長,韭黃缺乏韭菜的脆莖剛直,少了辛辣味,口感軟嫩,青紅椒肉絲炒韭黃,非常入味。
近期疫情,我和妻子分別被封控在各自的單位,好長一段時間了。早晨,妻子打我電話責怪我,說父親不知道我現在干什么,怎么電話老打不通。于是打她電話,問她怎么好長一段時間沒回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或且我又到外地出差,來不及回家。妻子跟他解釋我最近一段時間抽調到另外一個單位辦事,可能近期都不能回家,要他照顧好自己,有什么事情直接跟她說。父親倒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嘀咕院子里中的韭菜再不割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