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卓
對我來說,目之所及,刻板地喜歡整潔有序、一塵不染。約莫六七歲時,家里養上了豬,我打掃衛生的'戰場'便又多了一塊,常常提著水桶,潛入豬圈,將豬圈用水沖得干干凈凈。不得不說,這項工作占據了我大量的時間。
一開始,給豬打掃臥室,它們不僅不領情,還很敵視,常常瞪我兩眼,嫌我多管閑事,影響它們睡覺。再后來,走動勤了,彼此相熟,它們見怪不怪,白花花地躺在豬圈里一大片,偶爾抬起慵懶的眼皮,哼都不哼一聲,最多瞅我一眼再閉上,似乎在說:這家伙怎么又來了,讓他折騰吧。
豬,的確懶,大部分時候躺在豬圈里睡覺。只有在母親提著泔水桶走過來,將豬食'嘩啦'一聲倒在食槽里時,它們不知從哪冒出一股勁兒,迅速興奮起來,'騰'地一下站直,沖往豬圈口的槽子,頭在槽子里爭搶,互不相讓,非得爭個一干二凈方才罷休。
養母豬掙錢,因為能放崽。每次都能生出近十只健壯的豬寶寶,一個個雪白雪白,罐罐嘴,扇扇耳,案板背,蒜瓣腳,憨態可掬。
那時候的豬,沒過幾百斤都不好意思拉出去賣。可有時豬長得好,市場又不好,賣不上價;有時能賣上價,產量又小;但總體來說還是好養好賣,給點殘羹冷炙,一年不到就能長個一二百公斤。我幫著母親,有時到地里割點紅薯藤,算是給豬的營養實現葷素搭配。
賣豬那一天,街坊四鄰來幫忙,大家鼓著腮幫子,抓腳抱頭。稱重時,豬仰天怒吼,整個學校都聽見了。露富是不好,但想低調也沒法低調。豬一過秤,有上千元(那時父親的工資三四百元),算是一筆很大的收入。
養豬沒有個大院子可不行。學校給家里分了一套公寓平房,我們在房子后面又砌了一個院子,專門騰出一間用來養豬。
那年仲夏,父親、母親去湖北探親、旅游。我和姐姐每天既要生火做飯,還要照顧家里的幾頭豬。小孩子就是老實,非得每天按部就班把豬放出去,常常是一下午都圍著豬轉。它們最喜歡干的事,就是嗅土、刨土,只要出去,便哼哼唧唧,四處晃悠。學校操場上、樹林草地里,一個個豬鼻子拱的洞隨處可見。它們還喜歡在泥漿里打滾尋求涼爽,每次回來滿身污垢。
那是一個灰暗的下午,我照例把家里的三頭豬帶出去遛彎。傍晚放出去,一會兒甲往東跑,一會兒乙往西跑,一會兒丙往北跑,不時鉆進樹叢里,偶爾跑到坡下面。好在我家住在學校里,有圍墻,它們跑不太遠。
我和姐姐滿頭大汗,亦步亦趨,戰戰兢兢,生怕它們一生氣就飛快地跑了。然而,最終還是跑了一頭。我們近乎絕望地望著彼此——這可是家里寶貴資產,怎么辦?沒法交代啊。
曾經為豬的離家出走,家里還開過一個福爾摩斯'判案會'.愛操心閑事的鄰居大媽都來了,大家七嘴八舌,分析它們可能會逃往的地方。光說不練畢竟沒用,豬不見了,還得去找。下雨天,順著泥巴路,沿著豬腳印,深一腳淺一腳,在學校附近尋摸,最終將不聽話的它找了回來。